12、奶奶

江柔最近幾天都和任靜待在一塊，有時一起出去逛街、逛公園，一塊做飯吃，眼看著歸期就要到了，臨走前江柔回了一趟爺爺奶奶家。

以前不通車的小村莊也有了農村客運，小小的麵包車每天都會沿著蜿蜿蜒蜒的盤山公路來去幾趟，以前的小路也被硬化拓寬。路旁的谷峪間、崖壁上、溪水畔，密密麻麻的刺槐樹都開花了，一嘟嚕一嘟嚕的銀色花穗，從枝椏上垂掛下來，在山風裡搖曳。

吹著柔和的山風，清香撲鼻，江柔的心情格外舒暢，這個地方真的很美，大自然比鋼筋水泥的城市更有震懾人心的威力，此時此刻那些慾望、喧囂、不安和躁動彷彿都遠離了她。

黑白的民居越來越近，就快到了人煙聚集的地方，江柔往窗外看了看，她已經能看見爺爺奶奶的屋子了。

「真快啊，以前還要自己下車走幾公里才能到。」任靜提著一大袋吃食，臉上掛著笑

「是啊，以前一下雨車還不開呢。」

人還沒走到，屋外的大黃狗就汪汪汪的叫起來了，氣呼呼的向著他們撲來。但一看見是任靜和江柔，大黃立即停止了咆哮興奮地搖著尾巴圍著兩人跑來跑去。

江柔被大黃熱情的模樣逗笑了，「大黃，過來」

大黃聽見江柔叫它的名字，立刻搭著前腿就往江柔身上跳，

任靜看見這場面，馬上用腳把大黃給掀過去了，還吼了幾句，把大黃給嚇走了。

任靜白了江柔一眼，「你還敢招貓逗狗的」

江柔吐了吐舌頭，沒有說話

農村人養狗不講究，爺爺奶奶家的大黃可能從來沒有洗過澡驅過蟲，身上有跳蚤，以前江柔過年回來和它玩了之後身上長了特別多的紅疙瘩，看著嚇人。折騰好久才好。

小屋的外牆被粉刷了，老遠看去白牆黑頂還挺有韻味，但是走進一看，老屋裡還是陰沉沉的，昏暗的燈光，暗沉老舊的木頭傢具，還是透露出一股破敗和貧窮的味道。

江柔有點好奇的向任靜問道，「媽，咱們家刷房子了？」

「沒有啊，村裡貧困戶改造，免費給刷了外牆。」

「哦哦，那也行。」

老房子現在就爺爺奶奶兩個老人住，舅舅一家都搬去市裡了，

兩個老人一條大黃狗一個破舊的老房子，幽靜又美麗的大山。小柔笑了笑，怎麼這麼像文藝片里的場景。

院子里靜悄悄的，放在外邊的凳子沒有坐人，只有一棵老槐樹在悠悠的搖曳。

江柔把手下的東西放了下來，大喊了幾聲，「奶奶，我們回來了」

屋子沒鎖，江柔走進去看了幾眼

只見廚房灶台下有個身影動了動，一個佝僂的身影走了出來，是奶奶

「柔啊，你回來了。」劉春芳拉著江柔的手，帶著慈祥的笑容把她打量了好幾遍。

越長越漂亮了，氣色也好。

劉春芳往外張望了一下，「你媽也跟著回來了嗎？」

「回來了，今天都回來了。」

劉春芳拍了拍腿，臉上的笑意都收不住了，「好，剛好前幾天去鎮上割了肉，今天給你們做肉丸。」

任靜拿著大包的吃食走了進來，一看劉春芳站在灶台旁邊，鍋里正在咕嘟咕嘟的冒泡，任靜皺了皺眉，「媽，不是已經燃氣改造了嗎？怎麼還在用灶台？」

劉春芳擺了擺手，「燃氣灶安了，燒燃氣不要錢啊，燒柴火直接山上撿就行了。」

任靜看著有點來氣，眼睛不自覺地瞪大了，「你那麼大年齡了，還敢上山撿柴火。還記得上次手摔斷了那次嗎？燒燃氣才花幾個錢？去醫院多少錢」

劉春芳被任靜一頓吼臉上也不好看，「你看你回來就是來氣我的，現在就走，我老婆子怕被你吼的要吃不下飯。」

看著母女倆劍撥弩張的樣子，江柔笑笑，她有時候嫌任靜觀念落後，現在看著這局面，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代溝。

江柔笑著拉了拉奶奶的手，拍了拍她的背，「怎麼一回來就吵上了。奶奶你來看我給你買什麼好吃的了。」

說完江柔就扶著劉春芳走出了廚房，經過任靜身邊的時候江柔輕輕用手肘推了推她。

任靜嘆了口氣，真是個固執的老太婆。

這些年錢也沒有少給，但是老人都摳摳搜搜的不肯用，就連買肉都不經常買，這都什麼年代了，雖然說是從苦日子過過來的，但是現在完全沒必要了啊！

江柔在院子里把自己從城裡買來的吃食一一給奶奶拿了出來，「奶奶，你看這個是蛋黃酥，特別好吃很軟和的，裡邊還有個鹹蛋黃呢。」江柔拿出她在喜利來買的蛋糕和糕點禮盒，從中拿出了一枚蛋黃酥遞給了劉春芳，「奶奶，你快嘗嘗。」

「哎」劉春芳笑著接過來咬了幾口，她說不出來什麼形容詞，只是笑眯眯的說好吃。

見老人吃的開心，江柔也笑了「爺爺哪去了?大半天沒見了」

「老頭子串門打牌去了，午飯準點就回來。」

江柔想了想剛才燃氣灶的事，「奶奶，你怎麼還自己燒柴火呢？」

劉春芳嘆了口氣，又想起任靜剛才劈頭蓋臉的一頓話，「我用習慣了，還想著能省點錢。」

江柔笑了笑，用手摟著劉春芳，「哎，奶奶。我媽剛才有點急，你別生她氣，她也是關心你，怕你出事。」

江柔家的房子在山腰上，在他們那個小小的院子里都可以俯瞰到蓊蓊鬱郁的綠色山谷。「你看這山上多陡啊，以後別去撿柴了好嗎？我也擔心你啊。」

「好好好，以後都不去了。」

真是隔代親，跟任靜說話就跟鬥雞似的，跟孫女說話就能好好說。

江柔笑了笑，「您可真是我的好奶奶，真棒！」

看著江柔像表揚小學生似的表揚自己，劉春芳感覺有點好笑，伸手打了一下江柔。

「你這孩子」

江柔還從縣城的花卉市場買了不少種子，她從塑料袋裡翻出來了，「奶奶，我帶回來了幾袋花種子，這個種哪兒比較好啊？」

「花？」劉春芳疑惑地看著江柔手中的塑料袋。

「對啊，有金銀花、牽牛花、三角梅之類的。」

這些都是爬藤植物比較好養活，她也只是想撒個種子看看運氣，能不能長出來就完全看老天爺了。

「行啊，交給我，你奶奶我種菜還是沒有問題的。」

劉春芳起身，拿著鋤頭帶著江柔走去了院子旁邊的菜地，哐哐幾鋤頭就挖了一排不深不淺的坑，她把種子灑在了地下，然後將土埋上。江柔很有眼力見的從院子里接了一桶水過來，

「奶奶，全澆上嗎？」

劉春芳笑了笑，「對，澆上，澆的透透的。」

……

山間的太陽總是隔著厚厚的雲霧，雖然沒有直射的陽光，8月這個季節也像悶熱的蒸爐，江柔身上已經微微汗濕。

在這個寂靜的山間的小院子里，她感覺大氣沉重了起來，夏季的果實、霧氣、乾草、花朵之類使人懶洋洋的氣味在這個小小的院子里匯合交融，這是她在城市完全沒有體會過的氣息。這樣安逸、甜蜜的滋味，此時似乎正薰得她、大黃狗、蜜蜂、蝴蝶，一個個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