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告白

剩下的日子江柔研究起了直播，還有視頻拍攝的技巧，在忙忙碌碌中江柔收到了王嘉然的消息。這周末，王嘉然邀請江柔一塊去公園遊玩。原來他已經回來了？

江柔數著指頭，熬啊熬，終於到了周日。

江柔到公園門口的時候，王嘉然已經在那裡等了一會了，亭江公園的正門古香古色，硃紅色的牆壁，墨綠色的琉璃瓦頂，正中掛著一塊藍色鑲金邊的豎匾，上面寫著「亭江公園」。王嘉然發黑如墨，皮膚白皙，身形消瘦挺拔，有一種清貴的氣質。江柔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他，悄悄走到了他身後，「嘿」，王嘉然淡然地轉過頭來，「你來了」，他穿了一件黑色襯衫，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襯衫的布料很有質感，剪裁極為合身，木質紐扣，細節處還做了微雕。

江柔只覺得明明看著是很的普通衣物，為什麼他穿著就特別好看。江柔心跳的蹦蹦作響，直覺告訴她今天她和王嘉然會有什麼故事發生，「那我們進去吧」，王嘉然遞給江柔他買好的票，兩人走入公園。

任靜的收入不高，賺的都是辛苦錢，這一世的江柔幾乎沒有去逛過商場，買衣服都是王翠英帶她去市場淘。為了今天的約會，江柔用自己為數不多的小金庫去商場買了一套新衣服，一件過時打折的連衣裙，花了江柔300元，只給自己留了100元的零用錢。她知道王嘉然家庭條件很好，吃的用的都很精緻，她不想讓兩人顯得差距太大。

王嘉然看著江柔，她今天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運動風格的連衣裙，外邊穿了一件灰色的長款針織。

高腰的裙擺凸顯出了她盈盈一握的細腰，裙長在膝蓋以上，下面是一雙筆直的長腿。

江柔面似芙蓉，眉如長柳，一雙上挑深邃眼眸勾人心弦，如雪的肌膚略顯蒼白病態，反而更顯幾分動人。王嘉然為這樣一雙眼睛失眠過很多個夜晚。

亭江公園有很多植物花卉，走進正門，園中花壇里花卉爭艷鬥麗，生氣勃勃，「你最喜歡什麼花呢？」江柔看著王嘉然問道，她的臉色陀紅，眼波欲滴，「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你呢？」王嘉然回應道。

「我最喜歡臘梅。它真是特別特別香，如果真的有梅花精，那我也願意梅妻鶴子」江柔粉臉桃腮，說的興起，

王嘉然啞然失笑，「我不願意」，「哎呀，反正就是，真是好香，對我是直擊心靈的那種香。」

「真可惜，現在不是冬天，不然我們就能兩個人一起去『直擊心靈』了」，江柔臉色漲紅覺得這話有點微妙。

這園中各個景點中，花窗十分引人注目，從山上下來，這兩人走進了曲廊。廊上滿是各種各樣的花窗，圖案花紋，變化多端。江柔覺得很精緻，把臉湊近去看，正看的痴迷，旁邊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俊臉，「好看嗎」，一股薄荷糖的熱息襲來，王嘉然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響起，江柔臉色爆紅，感覺被一股濃濃的男性荷爾蒙包圍，心裡的小鹿都快要撞出來了，「好……好，好看」，江柔指向花窗外邊，王嘉然順著看去。

透過花窗眺望窗外的景色，一會兒是一簇花草，一會兒是一堆奇石，一會兒又變成一叢修竹。多變的景色與精巧的窗上圖案相映成輝，成了一幅幅天然的圖畫。兩人的臉都靠著花窗，距離近的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誰都不想開口打破這一刻的寧靜。

王嘉然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雖然看著溫禮貌和，但是卻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傲慢。他的家庭背景，過人智商，讓他看不起大多數人。

但是對於江柔，王嘉然覺得她可愛，是她的出現才讓他腦海中幻想的妻子有了具體的形象，艷姿妍態，冰雪聰明。在他眼中江柔就像是一顆明珠，但是不好的出身背景給她蒙上了灰塵。不過今天，他下定決心，他不介意和江柔談戀愛，甚至以後結婚，不嫌棄她背後隱藏的麻煩。

林蔭樹枝葉婆娑，江柔和王嘉然在樹蔭下的椅子上休息，江柔從小書包里掏出兩瓶礦泉水，遞一瓶給王嘉然，「喏~喝水吧」，江柔眉眼彎彎，王嘉然有點驚訝，「你包里都裝的什麼？」，「今天要逛公園嘛，我帶了水還有一些吃的，你要吃麵包嗎，我買了好幾種」，江柔把書包里的零食拿出來讓王嘉然選，江柔零用錢少，平時自己都吃那種一兩塊的和饅頭似的白麵包充饑，但是今天她買了小賣部里5、6塊的那種，包裝還看的過去的麵包，火腿腸之類的沒買，怕王嘉然嫌棄。

王嘉然看著那堆花花碌碌的麵包，都是些他平時碰都不碰的，「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進來，不重嗎？公園裡有賣吃的的啊」，「公園的吃的要貴上幾倍」，「你知道的，我家庭條件不太好」，江柔以前從來沒有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有過異樣的情緒，不過這次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她很艱難的才說出口。

王嘉然沒有接江柔的麵包，「我還不餓，你收著吧，待會我們出去吃好嗎？」，王嘉然的微表情讓江柔覺得有點窘迫，嗯了一聲訥訥的放回了麵包。江柔心裡對自己說，他可能吃不慣這些，也可能覺得在外邊吃麵包丟人，不要想多了，不要那麼敏感啊江柔！！。

沒過一會，休息夠了，王嘉然帶著江柔出去吃飯「今天我請你，你可不許和我搶哦」，江柔不是矯情的人，她開心的應下「那我今天可要吃大戶了」，「包你滿意」王嘉然抿唇笑道。王嘉然帶江柔去了一家私房菜館。

王嘉然熟練地拿起菜單，報了幾個菜名后要了兩杯紅酒，他把菜單遞給江柔，「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嗎？我剛剛點了幾個招牌菜，你有其他喜歡的可以試試哦。」王嘉然輕聲細語地和江柔說著，面帶笑意和哄小孩似的，若是班上其他人看見王嘉然的這幅柔情蜜意的樣子，肯定下巴都要驚掉。

江柔發現這裡的菜單隻有菜名，沒有價格，直覺告訴她不簡單，她也不好意思點，「我要個酒釀桂花就好」，「好的」王嘉然起身離去，去把菜單交給服務員。江柔不知道她以為很便宜的甜湯，真實價格也會讓她咋舌。

她和王嘉然所在的這個包間，裝修很清雅，隔著窗戶能看見庭院外的假山和流水，景色十分清幽。桌上還擺著一盆蘭花，這株蘭花足有一尺多高，那似乎是白玉雕的盛開的白花，在青蔥的綠葉的烘托下，那樣素潔高雅纖塵不染。

沒過一會王嘉然就回來了，菜也陸陸續續地上，江柔前世見過一些世面，但是也沒見過這麼精緻用心的菜肴，在享受的時候不禁對王嘉然的家世更加好奇了。用過飯後，菜被撤下了，服務員又上了一壺茶。江柔酒量不好，一杯紅酒下肚，人已經有點迷迷糊糊的了，王嘉然也面色坨紅，他的眼睛是褐色的，雖然只是個清瘦的少年，但是他的眼睛像鷹的眼睛那樣銳利，而此刻江柔被這雙眼睛盯著，有一種危險的直覺。

兩人之間出現一陣沉默，女子微醺，容光明艷，水汪汪的丹鳳眼帶著勾人的韻味兒，曖昧的氣氛在屋子裡氤氳，王嘉然主動打破了沉默，他起身坐到了江柔旁邊，「江柔，我想和你說件事」，

江柔的心狂跳起來，來了，終於來了，王嘉然也是她日思夜念的人，她早已在這兩年的接觸中喜歡上了她，江柔在驚喜中等待著王嘉然的告白，「你說吧」，王嘉然突然間低頭，吻在她柔軟紅潤的唇上，慾念充塞在他胸中，激蕩不已，王嘉然雙臂一收，把她抱得緊緊的，「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江柔我喜歡你」

江柔在王嘉然的懷抱中，聞著王嘉然身上熟悉的薄荷味，近距離接觸讓她臉紅的要滴血，這是王嘉然的懷抱，江柔剛要開口答應，只聽見王嘉然又說：「江柔，我實在沒辦法死挨活撐下去了，我在與愛你的慾望相抗爭，與你見面的日子對我都是一種折磨。我在與世俗的看法，與家族的期望抗爭，你卑微的身世曾讓我遲疑，我違背了我的理智，現在我要把它們統統拋開，讓你終結我的痛苦。」

江柔面色蒼白地從王嘉然的懷抱中起來，王嘉然鷹一樣的眸子緊盯著她，胸有成竹地在等著她說願意。江柔眼睛發酸，水靈的眸子里蓄滿了淚水，她低下頭努力把淚水抑制下去。幾分鐘后，她抬起頭直視王嘉然的眼睛道，「你為什麼要與愛我的慾望相抗爭？因為我卑微的身世？」。

王嘉然笑容凍結在臉上，沒有解釋。

時間過得越久，江柔感覺越冷。她的心如同泡在咸澀的海水裡，渾身的血就像雨水似的冰冷。她感到，在這一瞬間，她的自尊心如塵芥般被踩得粉碎。「我不願意」

「這就是你的答覆？」，王嘉然像一頭被冒犯的獅子，「告訴我你的理由」

江柔自嘲地笑了笑，問道：「王嘉然你現在多少歲？」

「17」王嘉然疑惑地看著她

江柔平靜又有些哀怨地說道：「你說你是違背了理智，就讓我來告訴你，你忽略掉的、沒有認識清楚的是什麼吧。你知道我的出身吧，我再給你講詳細點，大少爺一時為愛情沖昏了頭腦需要有人為你提點一下。」

「我媽是個寡婦，在縣城賣菜。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農村種地的，他們床下墊的是稻草，做飯要燒柴，隨口吐痰也是常事，你只知道農村、貧窮這兩個字，但你知道他們身後代表的具體事物嗎？你能接受這樣的家庭嗎？王嘉然，我相信你看過底層人的粗鄙，你的話語告訴我你在意這些，你真的想和我扯上關係嗎？你真的能和他們相處嗎？」江柔含著淚問向王嘉然

王嘉然被江柔犀利的言語說懵了，「我……我……」他為江柔的話而感到震驚。

江柔無力地笑笑，「都說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但其實並沒有這樣，人們在自然生理上不平等；在精神或政治上也不平等。蔑視、奴役隨處可見。

王嘉然，你健康英俊，智力超然，家境優渥，比別人更富足、更光榮、更有權勢。

別人都服從你、追逐你，你看看你心底是否存在虛榮和輕蔑？就像服從你的人心底存在羞慚和羨慕一樣。」

江柔越說越激動，把這兩年王嘉然對她若即若離的痛苦也一併發泄了出來，她也服從過、追逐過王嘉然，他就像個國王一樣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他虛榮、傲慢，縱然有情，王嘉然也還是像個玩意一樣地對她，連朋友都算不上！江柔只覺得心裡痛苦萬分

王嘉然已然說不出話了，江柔道破了他心中的隱秘，他是嫌棄江柔的出身，只是為了愛情他願意克服。這有什麼問題嗎？在王嘉然看來，他並沒有錯，而且還很偉大，是江柔不識好歹。

聽見江柔說他虛榮、輕蔑別人，王嘉然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像一隻憤怒的獅子，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教訓過

「我虛榮？我嫌貧愛富？我心底看不起你賣菜的媽，也看不起你的成長環境，我難道要因為這個而懺悔？呵，直到現在我也是一樣。我不認為我有罪」

王嘉然臉色陰沉，語調陰陽怪氣，

「為了你我一步步退讓，你真的覺得你的家庭很體面嗎？。

你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非要讓人捧著才行？一點都不能說？」

他一步步逼近江柔，俊秀的臉上透著滿滿的不甘和惡意。

江柔震驚地看著王嘉然，那個冷靜溫柔的王嘉然已經不存在了，他嘴巴里的話像刀子一樣飛射出來，扎在她心上，讓她鮮血直流。

江柔意識到了，王嘉然雖然看著溫文爾雅，但其實骨子裡是個專橫獨斷、唯我獨尊的人，而今天江柔挑戰了他的權威。

傷心到了極點，江柔就有點想笑，自己都快30的人了，先居然還和一個高中生沉溺愛河，剛才自己還哀哀怨怨地說出那樣一番話，真是失了智吧。

江柔自嘲地想，剛才自己是在期望什麼呢？期望王嘉然反省自己，擯棄門戶之見，突破階級意識然後再和自己表白嗎。

果然這樣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吧，江柔不禁問自己，自己喜歡過的那個溫柔少年真的存在過嗎？自己追逐、心動的到底又是什麼？是愛情，還是榮譽與美色？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笑。

江柔鎮定了下來，盡量平和地說道「

王嘉然，謝謝你喜歡我，我不想你受委屈，也不想你不情不願，也不想你我以後後悔。今天謝謝你的款待」

江柔拿起小包，平靜地走出了房間。

王嘉然頹廢地坐在椅子上，彷彿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他剛才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從來沒有人這樣教訓過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橫在遠山上的大片沉重的烏雲，像灰色的鉛塊似的，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