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坦白從寬(上)

第二十六章 坦白從寬(上)

吃飽飯就迎接暴風吧,趙幼宜。聽了李魄的話,我就像聽到了時代的召喚,趕忙起身跟著他往辦公室走,完全顧不上被晾在一邊的朱思嘉。特意來我家接我,肯定不是讓我來吃盒飯這麼簡單。

我跟李魄進了他辦公室,他示意我把門帶上。和外面工位的雜亂擁擠不同,李魄的辦公室雖然不大,但乾淨整潔,所以顯得格外寬敞。古樸老式的辦公桌,上面還擺著文竹盆栽,這種籠統老成審美,想必不是李魄親手布置的。辦公桌後面的牆上掛著國旗和警徽,下面有一個簡易書櫃,裡面零零散散堆放著一些文件夾和書籍,各式獎盃和獎狀,還擺著一張李魄身穿警服的照片。上面的李魄比現在年輕一些,懷裡抱著一隻德國牧羊犬的幼犬,笑起來陽光燦爛,平易近人。

「你坐我座位上吧」,李魄指了指辦公桌後面的轉椅。

「那多不好,刑警隊副隊長辦公室的轉椅,只能李副隊你坐,」說著我從旁邊搬了一個彩色的塑料小凳子,放到他辦公桌旁邊,乖巧坐好,「我坐這兒就行了。」

李魄沒再阻攔我,徑直坐到他的位置上,從身後書櫃里拿出一個文件夾,認真翻閱起來。可能是因為隔音太好的緣故,其他警員工作時的嘈雜聲音都被拒之門外,辦公室里時鐘滴答作響,我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叫我過來又不說話,我又不是太子陪讀。

「昨晚在封伯村村中公墓發現兩具屍體。其中一具男性屍體,屍長176cm,骨骼發育無異常。經調查該男屍系封伯村村民張鐵民。張鐵民九四年生人,一八年六月進城到本市某建築工地務工,同年十一月因工程事故觸電身亡,當月下葬於封伯村村中公墓。我們已經與他當時所在的工程隊負責人核實了情況,也走訪了封伯村的村民,多人可證明情況屬實。」

「另一具女性屍體,屍長163cm,骨骼發育無異常,營養良好。屍僵已解除,屍斑不明顯,其餘皮膚蒼白,部分呈蛆化,屍體出現明顯浮腫與腹水現象,死亡時間大致在五天前。角膜混濁,眼結合膜出血點發生率高,數量大。口唇紫紺,指、趾甲紫紺顯著。死亡原因系窒息而死,致死原因不明。另外毒理檢測證明,屍體有咪達銼倫殘留,一種抗焦慮藥物,常用於安眠藥。」

李魄快速閱讀著實踐報告上的重點內容,完全不給我插嘴的機會。我不知道這是他的閱讀習慣,還是故意在念給我聽。

「經過我們一天的走訪調查,已經獲知了這具女屍的身份。死者名叫曹可,鄰市溪花村人,高中肄業學歷。去年開始來本市夜總會打工,曾被我市掃黃打非辦重點關注。現居紅春小區一棟二單元902,仍經營皮肉生意。」李魄念完兩具屍體的情況,把手裡的報告單放下,轉而看向我,目光灼灼,彷彿硬要把我看透,「這些內容你應該早就知道吧。」

「……」,這個問題,我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我下午的時候去了曹可目前租住的公寓,她室友告訴我,前天晚上,也就是我搬家那天,十點左右有一個留著黑色披肩發,身材瘦弱,穿緊身裙的女人去過她們公寓找曹可,說是曹可鄉下的親戚。你對這些還有印象么,幼宜。」

「啊,是么……」,我沒有印象,我突然失憶行不行。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描述,有點像當天的你」,李魄仍盯著我,神情似笑非笑,好像他心裡已經有了解釋,所以並不在意我的答案。「她室友現在就在樓下掃黃打非辦,你要是沒印象,我可以帶你下去當面問問。」

李魄這一套話術,直接把我置於了失語狀態。我低頭不敢看他,緊張地扣著指甲,心裡排演又否定無數種可行的措辭,稍一分神,一陣鑽心之痛指尖傳來。

我疼得皺眉,仔細一看,發現是指甲縫劃出一道傷口,隱隱約約有鮮血滲出來。我對自己下手還挺狠。

「怎麼,還準備自殘來博取同情啊。你等一下」,緊盯著我的李魄注意到我手的異樣,不知為何也皺起了眉頭,語氣卻還保持著一貫的鎮靜。他彎下腰,不知道翻找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包創可貼,遞給我。「我覺得,你應該給我講一講你知道的部分,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我接過創可貼,拿出一個貼在傷口上,想把剩下的還給李魄,他並沒有接。

「你留著用吧。」

「行」,我咬了咬嘴唇,把那袋創可貼放進包里,含糊地應了一聲。今天如果不向李魄攤牌,別說公安局,我估計我都走不出這間辦公室的門。「講倒是可以,不過我要事先聲明,曹可的死和我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接著,我給李魄聲情並茂地講述了關琳琳如何委託我幫她找人、我如何機智地接近豹哥、如何要到曹可住址並且前去偵察這一系列事件的詳細過程。當然,我的故事終結在與李魄便利店相遇的晚上,至於後面的內容,一概沒有提及。

「然後呢?」李魄邊聽邊記錄我說的話,見我戛然而止,便撂下筆抬眼問我。

「然後啊,就沒有然後了——我去曹可公寓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麼線索,就知難而退了。」

「知難而退……是么」,李魄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突然笑了一下,搞得我一頭霧水。「所以我家裡出現的地圖和紅線那些,你都不知情咯。」

「我不跟你說了么,那是你家風水的問題,我只是比較熱心想幫幫你,誰成想有何那個什麼曹可扯上了關係……我真的很無辜啊警察同志。」

「所以你是風水師?」

「不是不是,我只是個玄學愛好者,就是那種因為小時候迷戀仙俠小說,所以長大了會看一點這方面的書的業餘選手,僅此而已。雖然你們警察不信鬼神這一套,但事實證明,我還是幫上了你一點忙的,都沒要你感謝我……」我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幾個字已經變成了毫無底氣的嘟囔,也不知道李魄聽清沒有。

他專註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抬頭,揉了揉太陽穴。「聽完你的解釋,到現在為止,好像還真沒有什麼能懷疑你的證據,至少沒有直接證據」,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雖然我不信玄學,但這個案子,或許還真的需要你幫助——」

「希望你不要再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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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夜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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