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蘇瀾定定的看着碩藍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嘴唇，虧得她千里迢迢趕回來。

「七姑姑，我怎麼覺得你哥哥的反應有點兒……」凌暉糾結了一下，想出一個合適的詞兒，「複雜」。對，就是複雜，既不是不想看見七姑姑，但也不是不希望她出現，但偏偏又不像純開心。

蘇瀾跟着點頭，她也是這麼覺得的，明明凌暉看見她都很開心的，為什麼自家哥哥卻這樣呢，不過，「什麼叫你哥哥，那是你……」蘇瀾反駁了一句，想要說一個合適的稱謂，但是，這個稱謂應該是什麼，難倒了蘇瀾，是叔叔還是舅舅呢？

凌暉一看蘇瀾的表情就知道她腦中正在進行艱難計算，也就非常「良善」的沒有打斷，等七姑姑想起來，也需要些時間啊。

「算了，」蘇瀾做事，向來果斷，做不到，想不明白的，該放下就放下，頓時繼續為難的看着凌暉，「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要不，我們現在就走，仗劍天涯去？」凌暉也有些摸不準，連碩藍都是這樣的反應，其他人看見七姑姑還不知道要是什麼反應呢！

蘇瀾點點頭，事到如今，只能仗劍天涯去了，誰知道她怎麼混成了這副模樣：「既然不喜歡我回來，那就只好走了，不過，這樣也好，不會捨不得。」蘇瀾說着，勉強露出一個笑臉，但嘴上說的再灑脫，心中酸酸澀澀的感覺卻是改變不了，因而這個笑臉着實不那麼好看。

凌暉正要拉着蘇瀾走，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低頭看了看情緒低落的蘇瀾，心中升起一絲僥倖，既然碩藍這麼着急，想來並不是不喜歡七姑姑回來吧？如果就這樣走了，七姑姑只怕也會不開心，不如賭一賭，若是董鄂府真不希望七姑姑回來，他再把人帶走也來得及，因而輕聲開口：「七姑姑，碩藍去而復返，也許是有其他的打算，再等等吧！」

蘇瀾抬頭，正要說話，凌暉就飛速的隱了身形，蘇瀾有點兒發懵，只得轉身看向碩藍的方向。

碩藍手拿一件黑色的大氅，正疾步而來，此時太陽初升，蘇瀾在晨光中彷彿在發光，碩藍臉色一變，抖開大氅將蘇瀾裹住：「不是讓你不要動嗎？為什麼走到光里去了？」

蘇瀾一臉問號，什麼意思？走到光里去？

「跟哥哥來。」碩藍半抱着蘇瀾，心中酸疼不已，「你現在不能見光知道嗎？」想起蘇瀾剛才的表情，碩藍只覺心中的痛感更甚，他的小妹妹，哪裏懂得這些。

看到碩藍疾步而來，蘇瀾若說不開心，那是假的，只是這原本有些雀躍的心情，被碩藍一句話打散，自己現在居然見不得光了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有……受苦？」碩藍小心的扶著蘇瀾，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意，「若是過的不舒服了，受了欺負，記得告訴哥哥，知道嗎？」

蘇瀾扭頭看了看碩藍，見他一臉認真，腦中一時間變得複雜起來，為什麼她覺得碩藍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呢？明明是在關心她對吧？為什麼問的話，這麼奇怪呢？這怎麼也不像是對遠歸的人說的話啊？他又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裏，此時不應該問一問她這些天去了哪裏嗎？不應該問一問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嗎？不應該問一問在外面都經歷了什麼嗎？

然而碩藍並沒有再開口，而是直接帶着蘇瀾到了曾經的房間，開了門才發現，真真的漆黑一片！

「好了，現在安全了。」碩藍拿開了大氅，如釋重負。

哪裏就安全了？蘇瀾看着滿屋子的黑布，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好的一個屋子，全都被黑布擋住了，只還有一扇窗戶沒有被黑布遮擋，也是正在進行中了，真是難為她家下人，看到她進來也是二話不說，繼續蒙窗戶。

最後一扇窗戶被蓋住，屋裏就黑的非常厲害了，雖沒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也快了。

「去，把外面也都圍上，一絲光都不得透進來。」碩藍繼續吩咐著，蘇瀾看着那些人乖乖低頭走出去，小心翼翼的只開一道門縫，出去后又慎之又慎的關上門，心中的委屈感一瞬間涌了出來，她那麼盼著回大清，不就是因為這裏有家人、有四爺嗎？

可如今，家人都不知道她在外經歷了什麼，僅僅因為長久未歸，就覺得她不得見人了，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回來，至少，她會以為他們會想念她！

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來，蘇瀾心中憋悶，卻不知應該如何解釋，只能靜立當場。

「瀾兒，你別怕，雖說你如今見不得光，但……」雖說屋中很黑，但碩藍習武之人，視物能力到底比蘇瀾要好，看見她低頭，知道她不開心，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心情才故作雀躍的開口，只是這話才說了一句，他自己心中也酸澀難忍。

又是見不得光！蘇瀾握了握拳頭，如今碩藍不會說別的了嗎？只有這一句見不得光，見不得光，見不得光！她做了什麼就見不得光了？

「瀾兒……」碩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見不得光沒什麼的……」

「我怎麼就見不得光了？」蘇瀾揮手打落碩藍的手，「我做了什麼就見不得光了？我不過是在外流落，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嗎？我知道，你們覺得我在外呆了那麼多天，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還不如死了，至少死得清清白白，好過活着回來毀了董鄂府的名聲。可我有說過我要留下了嗎？我不過是……」蘇瀾險些哭出來，又深吸一口氣，勉強自己說下去，「不過是以為，你們希望我活着回來，所以才要回來看一看。我沒想留下，我早就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了，我沒想留下！可你，連一點點留戀都不肯給我。」蘇瀾邊說邊擦眼淚，「不需要你如此費力，還要遮遮掩掩，我馬上就走。」

「瀾兒！」碩藍伸手拉住蘇瀾，「你說什麼，你活着，你活着！」

這聲音里難掩的喜悅，蘇瀾的憤怒委屈一瞬間有了停頓，碩藍是瘋了嗎？這情緒轉換怎麼比她還快。

冷不防一雙手捧住了她的臉，蘇瀾還有些抽噎：「你幹什麼？」

「是熱的。」碩藍吐出三個字，「瀾兒，你真的活着！」

這話說的，蘇瀾不耐煩的打掉他的手：「當然活着，不然你以為呢！」

「瀾兒，瀾兒，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碩藍哈哈笑着把她抱進懷裏，嘴裏不住的重複著，「你活着，你活着……」

蘇瀾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想要開口，碩藍一疊聲的吩咐已經下來了：「來人，快去香山寺通知老爺夫人恢復，馬上！」

說着，他便鬆開蘇瀾，伸手去扯那些黑布，「瀾兒活着，這些才不要！」黑布落下，蘇瀾才看到碩藍臉上的兩行淚，頓時福至心靈：「大哥，你不會以為我是鬼魂吧？」

碩藍扔了布，轉身看着她，眼中猶有悲傷：「今天是你的『五七』。」

怪不得，五七回魂嘛！蘇瀾看着碩藍忍不住笑起來，原來哥哥以為她是鬼呀，以為她是鬼，所以才擔心她被陽光傷害，才會弄這一屋子烏漆嘛黑，真好！

看到蘇瀾笑起來，碩藍也跟着哈哈笑起來，兩個人像傻子一樣，互相望着，不停的笑着，凌暉蹲在屋頂有些惆悵，這個事情是不是需要跟阿瑪說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