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你想睡我

南國，西市，A大。玖言兩隻耳朵里塞滿了白色的耳機，一個人匆忙地隨着食堂的人流涌動着。

「早上好！」

「吃早飯了嗎？」

「吃了。」

「和誰一起吃的？」

「男朋友。」

「滋味如何呀？」

「一般般吧，姿勢不夠老練，技術不夠成熟。」

突如其來的調笑，讓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鬨笑聲，玖言是條單身狗，她就站在她們中間，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着。

又是一陣大笑。

「玖言！」一個高個子長得眉清目秀的男生大老遠沖她招手，玖言拔下耳機，疑惑地看他一眼，而後四處張望了一瞬：「叫我！」

男生笑起來很陽光，此時用力地點點頭，並繼續沖她招手：「對！就是叫你！」

玖言狐疑地走過去。男生居然頗為紳士地朝着她鞠了一個躬。

「你留過學？」

男生似乎根本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我叫蕭來。'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看見眼前唇紅齒白的男生居然吟誦了這麼一首老氣橫秋的詩歌，不禁撇撇嘴：「可以啊！少年老成嘛！」

男生有些尷尬，摸了摸後腦勺說：「早知道我就說清風徐來的來！」

大清早碰上一個男的搭訕，還是一個這麼帥的男的，玖言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帶上耳機，轉頭就走，可是那男生卻朝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衣袖：「你是玖言，這一屆國際安全系最優秀的學生！」

玖言再次摘下耳機：「你說什麼？」

蕭來以為她戴着耳機聽不見，沖她大喊一聲，引來了很多同學的側目：「我說你是國際安全系這一屆最優秀的學生！」

玖言知道了，為什麼有個男的一大早跑來朝她搭訕了！原來這男的有病啊！

「我剛入學不久，昨天晚上複習還發現，自己有很多專業性的基礎問題都沒看懂。你說我是國際安全系最優秀的學生？同學，你開玩笑呢！」

蕭來一臉莫名其妙之後從玖言身上取回他剛才放的一個檢測儀：「哦，系統上還說，最近你失憶了一次。」

玖言簡直越聽越暴躁：「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玖言覺得這話已經說得夠重了吧，這男的應該走了吧？

可是，這男的不僅沒走，還不生氣！

哦，天啊！老天爺快帶走她吧！她要受不了了！A大還真是出人才啊！

玖言已經將步子邁出去了，可是那個男的卻以更快的速度堵在了她的前面：「玖言小姐，我們不能交個朋友嗎？」

「蕭同學，」玖言義正言辭地說，「你知道我是學國際關係學的，先不論國與國之間交往應該保持怎樣的界限，如果你再這麼跟着我，我隨時可以以性騷擾罪讓警察逮捕你。」

男生愣了一下，玖言唇上終於彎上一個好看的弧度。說什麼最優秀的學生，她昨晚翻專業書，也只記住了一個人際關係學中的一個性騷擾好嗎？這個男生胡說八道，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年齡的男生都這樣！

可是走了幾步，發現男生已經斜靠着一棵古樹，搔首弄姿地擺了個造型在等待她了：「玖言小姐，我的星隕告訴我，你的腦部燒斷了幾根神經，身體也遭受過重創，而且你目前的這具身體似乎和你很不兼容。」

玖言拿起書包就往蕭來的頭上砸去：「神經病吧你！」說着拔腿跑得飛快。

可是不斷有後面男生的話語傳入她的耳中：「我的父母是A市的科學家，我可以配合你治療！」

天啊！簡直太可怕了！不僅有神經病的想法還已經有神經病的行為了！這麼好看的一個男生，真的是可惜了！

一天的課程在寢室友之間的八卦中過得飛快，晚上回到小公寓的時候，門外寫着DennisLaboratory的牌子還在，玖言已經不想管了。她沖了個澡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腦中回憶著那個神經病男生的話。她想了一會兒，腦子就亂了一會兒，突然她開始頭痛了。

夢中一個長相和她相似的女子，她有着雪白的魚尾，游弋在淺藍色的大海里，她身姿翩躚，胸部的地方覆蓋着用海藻做成的胸衣，她的長腿健美有力，她在海水裏快樂地游弋著，海底色彩斑斕的小丑魚和蝴蝶魚從而身旁游過，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可是突然那個女的臉色變得蒼白，整個人如一條漂浮的死魚一般直直地朝着海底墜去，死前，她的眼珠突兀出來，陰慘慘地扼住了她的喉嚨：「你知道自己是誰嗎？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玖言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狂亂地搖了搖頭，發現自己還坐在床上。

她發了慌地撫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還……好，剛才只是一場夢，那個女人並沒有真正扼住她的脖子，她……還活着。

可是她實在搞不明白，那個叫湖梨的女人究竟是誰，為何第二次入了她的夢境。第一次她在夢裏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體化為流螢，而第二次她發現她的秘密，知道她不是任何一種地球生物，而是傳說中的人魚，她居然要殺自己，雖然是在夢中，可她就好像差點真的被人殺了似的，心有餘悸。

玖言喝了一口水，天還黑著，現在是凌晨3點鐘，整個城市都在酣睡，她一把扯開布簾，眺望外面的世界，遠處的CBD里還有一兩盞辛苦的孤燈，然後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漆黑。她想起昨天那個送快遞的英俊男人，明明沒有坐電梯卻憑空消失，又想起昨天早上在食堂門口碰見的那個叫蕭來的男生，他居然口口聲聲中自己身體里的靈魂和這具軀體並不相融。還有那個歪在牆角剛才還在打量她的冰箱先生，她居然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是真的發生過。是這個世界壓力太大了嗎？所以有心理疾病的人越來越多？

想到這裏，玖言發現她根本睡不着了。越來越清醒的感覺預示着她就要失眠，可是一想到明天的國際關係政治學課，她就心煩意亂了。

明天可是一場大的「戰鬥」啊！

說着，她極不情願地從寫字枱下的抽屜里拿出一顆安眠藥吞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頭痛欲裂。

恍惚中她的腦袋疼得要炸開，像是有人拿電擊棒對着她的腦門「砰」的一下，她的靈魂和她的軀體分離，如一團熒光一樣的幽靈飄蕩著，它飛速地在她的軀體旁跑來跑去，用一種近乎嘲笑的語言說：「你看看我……你是誰！」

玖言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用一種近乎哀傷的語調：「我是湖梨？」

那飄蕩在上頭的幽靈尖利地笑着：「不，你不是湖梨！你不是！」

「那我是誰？」一滴淚從玖言的眼角劃過，她的心裏蒙上一層無言的酸楚，「那我是誰？」

那飄蕩在上頭的幽靈還在笑她。

玖言軲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她猛然想起那個泡在水裏臉色蒼白的女人，她想起她那湖藍色的眼眸，她想起她臨死前掐住自己的脖子說：「你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嗎？」

幽靈原是透明沒有外貌的，可是此刻那幽靈居然突然間有了玖言的臉，她大笑着嘲笑她。

玖言的頭痛得更厲害了，她拚命想抓到屋裏那隻幽靈，可是越是拚命地想爬起，越是驚人地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化。

她的一隻手變成了透明的，在空中慢慢消失，她的一隻手想去抓那隻手，卻發現什麼也碰不到。她用手去抓床頭的水杯，卻發現胳膊直接穿了過去——她死了嗎？

玖言的心裏浮過一層巨大的恐懼，她哭啊喊啊，卻發現諾大的空間，除了那隻嘲笑她的幽靈，她居然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混沌中有人抓住他的手，那人的手臂堅實有力，一個過肩摔痕痕地將她摔在床上。

她用口型警告他：「放開我！你也死了嗎？需要來折磨一隻和你同命相連的鬼？」

男人沒有回她手語，而是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不要動！」

玖言發現她居然還能聽見這個男人的聲音。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是大提琴拉的管弦樂，蠱惑人心。

「你還沒有死？你聽得見我說話？」

男人低着頭，藉著月光，玖言看清了他的長相。

居然是那天憑空消失的男人。

玉一樣的顏，冰山雕刻的360度無死角的臉，還有他人魚般的身材曲線。

玖言發花痴地這段時間，男人已經把她的雙手捆在了床頭。

玖言驚恐地看着她：「你還活着，而我是個鬼，你要不要這麼重口味？」

男人淡淡地看着她一眼，而後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開始撫摸她的手臂。

「媽呀！碰上人渣了！」

玖言拚命掙扎踢的床和旁邊的床頭櫃砰砰想。屋裏的那隻幽靈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玖言閉上了眼睛，心裏盤算著，等他待會兒再靠近自己的時候，就一張口咬下他的耳朵，讓他血淋淋的，看他還欺不欺負我！

可是，很快玖言發現，他只是像醫生給病人檢查身體那樣，從她的皮膚上刮下了一層角質層。

而後他溫暖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後將手臂放在他心臟的位置。

玖言渾身顫慄，因為她感受到了男子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玖言紅著臉看着男子，男子長得太帥了，如此安靜而不猥瑣的側顏，而玖言放下了對他的戒備。

反正自己也是死了，做個風流鬼，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睡我？」玖言說。

男子握住手臂的手突然間停了下來，褐色的眸子詫異地盯着玖言，盯得玖言一陣窘迫。

「別那麼看着我，你這一陣，對我又是刮，又是摸的，你又不是我的私人醫生，不是想睡我，是什麼？」

男子緩緩地放下了她的手臂。

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開了屋裏所有的燈。

「我就是個醫生。」

玖言捂著嘴笑道：「少來了，這種推辭我見多了，你又不是我的私人醫生，你對我好就是想趁機睡我，對不對？」

男子好奇地打量玖言，一隻手托着她的後腦勺，而後露出了一個清潤的笑容：「以後，我就是你的私人醫生。」

「我靠！」玖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無意間她碰上男子的手臂，溫熱的觸感傳來，她發現自己沒有死。

那剛才……屋裏的那隻幽靈……難道只是個夢？

可是屋子裏的男人是真的！

「你趕緊離開！我這裏不需要私人醫生！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男子的唇角勾上一抹魅惑的笑：「剛才不是還想讓我睡你嗎？怎麼下一秒就要趕人？」

玖言訥訥：「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還活着，剛才只是做夢而已。誰知道你真的存在呢！快走，不然被別人看到一大早我的屋裏走出去一個男人，還以為我談戀愛了呢！」

男子感到好笑：「剛才我替你檢查了身體，你的身體健康，可是剛才那種靈魂分離的情況已經出現過不止一次了吧。」

玖言默默無語。

男子說：「我叫庄冥。這是我開的私人醫院的名片。有需要，請來找我。」

玖言愣了一下，一天之中，已經有兩個男人讓她去看病了，難道——她真的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