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站在頂端
第二天，也就是夏季生日這天，反倒過的平平淡淡，除了沐涼涼打過電話來送了祝福外，就只剩下夏槿木訂製的特大號蛋糕了。
沒錯，特大號。
吹完蠟燭，許完心愿，看著夏季動起了手上的叉子，夏槿木醞釀了一會，開口道，「你慢點吃，我有事跟你談談。」
夏季直覺不好，噎了幾下，目光閃爍道，「怕不是你有事跟我談吧。」
「嗯，是爺爺，他讓我來問問你。順便……勸勸。」夏槿木手指敲著桌子，看的出來，他也不願意。
夏季苦笑，「又是進軍隊這事吧？」
「嗯。」夏槿木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他也不想夏季參軍。
不是怕苦……而是……
「家裡都因為這事走了兩個人了，老爺子還真能倔。」夏季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嘆了口氣，「哥，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要廚師給我做這種甜膩的奶油蛋糕了。」
真是……他媽的甜。
可還是壓不住心裡的苦啊。
兩人沒有再說話，彼此沉默著。
夏凌天是個軍人，夏季父親也是個軍人，老爺子一生打拚，在軍界那是個位高權重的人物，虎父無犬子，夏季父親夏峒遂著父親的心愿成為了一名軍人，他優秀，堅毅，果敢……
可是最後，這軍人的身份卻害了他。
一群絕對可以稱是恐怖分子的人打擊報復，害了夏峒一個人，卻讓夏季和夏槿木永遠地失去了父親。
是呀，很狗血是不是？
可當災難降臨時，沒人會在意它是否狗血，它就是這麼發生了，那天，是夏峒一家人久違的團聚。
夏季至今都忘不了夏峒死死的把她和哥哥護在懷裡，那手臂上一條條的刀疤，新的舊的，還有流著血的……順著被砍得稀爛的袖子流下來，一滴一滴，熱熱的，黏黏的，滴在他們倆白瓷般皮膚上。
這味道，好難聞。
夏季看著仰起頭看父親，入眼的卻是一片血色。
一片朦朦朧朧，一切亂亂鬨哄，夏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槿木。
他是哥哥，肯定知道應該要怎麼做的。
卻看到他神色哀戚，嘴唇緊抿，卻還是給了夏季一個安心的目光。
父親刀削一樣的臉低了下來，抱著她，牽著夏槿木。
夏季記得，他說，「你們要好好的。」
然後她們就被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阿姨給抱著往外跑去。
一陣陣槍聲，一道道劍影，血染的藤蔓，無聲無息地枯萎，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
周圍一切彷彿都寂靜了下來，看著那道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偉岸身軀，看著他身邊破空長嚎的子彈。
夏季突然間就好像知道了什麼。
她在阿姨懷裡掙紮起來，強忍著沒有哭。
「小安兒，」他喚她的小名，「沒用的，你……」
夏季停止了動作，她自己也知道沒用了，在那一刻，他們能感受到的，只有絕望。
「爸爸！」她叫道。
她看到那邊那個身影稍微停滯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這是夏季最後一次叫他爸爸，而他也最終也再沒有回過頭。
而後，夏凌天匆匆趕來，卻已是遍地狼藉，物是人非。
那日，恐怖分子被全部殲滅，陪葬者，數二十人，而其中，就包括了夏峒。
許是軍人都不善言辭，生死離別時，夏峒只對他們說了一句，「你們要好好的。」
生離死別後，夏凌天嘴唇哆嗦著，手指顫抖著，甚至連夏峒身上裹著的那塊紅布也沒能掀起來。
整個大堂一片莊嚴肅穆。
院子里，橫屍遍野。
大概是夏凌天自己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磨嘰，乾脆甩手放棄了掀紅布，一向嚴於律己的他吼道，「他奶奶的，軍人戰死沙場本來就是應該的，本來就是他的榮幸！榮幸！有什麼好傷心的，有什麼值得傷心的？哭什麼！這是他應該做的！」
這是他應該做的！
他努力瞪著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更像是為了讓自己更相信這個說法。
在場的軍人都肅穆著，望向屍體時，眼中滿是敬意。沒人答話。
夏季在旁邊抽抽搭搭道，「可是……軍人也有家……軍人也有孩子……軍人也要回家吃團圓飯……」
軍人也有家，他們……有血有肉。
依舊沒人答話，只是有些軍人的眼眶裡已經濕潤。
夏槿木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夏季也不想在這待著，就出去找他去了，卻看他坐在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樹上，朝著高牆外面看。
夏季雖然小，但也是有武功基礎的，爬樹還不成問題。
她坐到了夏槿木旁邊。
「哥哥，你在看什麼啊。」
「看外面的世界，看那個被爸爸保護著的世界。」
一隅角落，夏季看不到什麼。
「那它是什麼樣的呢？它漂亮嗎？」
「嗯，漂亮的。雖然沒有我們穿的好，吃得好，住的好，但是他們很開心。」
「人為什麼會開心？」
「因為他滿足啊，滿足了，就開心了。」
「那人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因為他們有慾望啊，慾望得不到滿足，就不開心了。」
「他們要是都不開心，那爸爸是不是就白守了。」
「……」
也許呢，誰知道呢。
所以，夏槿木不願意做父親那麼高尚的人，他選擇了從商。
以夏槿木的商業手段和商業頭腦，足夠在世界經濟上站穩腳跟了。夏凌天成不了夏槿木這個軍人，就把目光放在了夏季身上。
當初夏季離家出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沒想到，她還是沒能逃過。
「哥，」沉默了好一會兒，夏季說，「你說我能不能也像你一樣，在另外一個方向上取得事業成功，爺爺是不是就不會逼我了。」
「也許吧。」夏槿木心情還是有些沉悶。
「那你打電話問問爺爺？」
「嗯。」
聽到夏季這個想法后，夏凌天道，「當然，你要是在另外的行業上成為王，我就不會逼你，可是，你真認為你自己做的到？你又打算做什麼呢？」
夏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