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失聰

「罷了，痴兒，我與你仔細說說吧。」老人見陳星夜久久不能釋懷，只好進一步解釋。

「你無法接受這種結果，無非是你與那林初義早已有了不淺的情誼，所以一方面為他不值，另一方面則覺得這件事過於荒謬。」老人道，然後看着陳星夜。

陳星夜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但其實這一切，從一開始就不是一件真實的事情。」老人搖著頭。

「不是一件真實的事情？什麼意思？」陳星夜的眉頭旋即皺成了一個川字。

「你以為林初義為什麼能被兩個世界一同選中？」老人反問，而不等陳星夜發問，他便說了下去，「你不會以為，兩個世界都這般殘忍，硬生生的將一個原本該有着不說美好也至少該平順的一生的人，變成這般的悲劇吧？」

「難道……」陳星夜的眼睛裏先是有了光彩，而後又不禁再度黯淡下來。他原本是以為情況或許並不是像他以為的那樣，但之前老人的孫子的話仍言猶在耳，回憶一遍之後，他發現似乎並沒有什麼鑽得了空子的地方。文字遊戲，不存在的。

「是……怎麼回事？」陳星夜問。

「事實是，林初義這個人，在他原本的世界裏，其實早就已經死去了。但是因為他被選中，所以世界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連他自己也被蒙在鼓裏的機會，活下去的機會。但是，謊言終究是謊言，終究會有被戳破的那一天。」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他終會明白過來所有一切，等到那個時候，他也就活不下去了。」老人說得不快，彷彿是故意在留時間好讓陳星夜消化這些勁爆的內幕。

「那……林初心呢？林初心又要怎麼辦？她雖然很少用言語來表達，但她絕對是一個異常剛烈的女子。這種結局，她要怎麼接受？她怎麼可能接受？所有……所有跟林初義有這樣那樣的關係的人，又要怎麼接受？」陳星夜顫抖著聲音問。

「所有人，都會接受的。」老人再次搖頭，「這是關係到兩個世界能否相安無事的大事，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經有了安排。」

「其他不說，永劫這種東西，你是知道的。」老人道。

「永……所以，世界會強行剝奪掉所有人的記憶嗎？包括林初心？」陳星夜牙床顫抖。

「沒有任何人會痛苦，包括林初義自己，包括林初心，也包括所有人。對於林初義來說，他的意識終會徹底消散，徹底煙消雲散在這個世上。而林初心，也包括其他人，林初義這個人，並不會在你們的記憶里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你們的人生軌跡會回到林初義出現在這個世界之前的軌道上，然後，你們會過上只有林初義不在的生活，但你們會像所有跟林初義沒有任何交集的人一樣，日子始終都是日子，生活畢竟還是生活。」

「雖然，現在難免會有幾分憋屈，但這些情緒，只是暫時的。」

「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老人堅定的道。

或許這也意味着，老人對他所說的一切，是持堅信態度的。

陳星夜不接受，不能接受，然而那又能怎樣？

如果世上所有的事情，是只要不接受就可以改變的，世界還是世界嗎？

林初義在靈兔樂園裏。

他一整天都在靈兔樂園裏，甚至早已將把尋找老人和老人的孫子的事情，完全拋到腦後了。

他在樂園裏休息了一夜。

當第二天天亮之後，林初義就已經醒了過來。

他正在看着房頂。

房梁橫陳，起著穩固房舍的重要作用。

但是……林初義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過他盯着房梁已經看了好半天，卻始終都沒有得出答案。

直到，他起了床，才發現了不對勁。

聲音是一種相當常見的存在，它充斥着所有人的生活以及日常。你起床的時候會有聲音，你洗漱的時候也會有，你用餐的時候還是會有；你走路的時候它存在，你休息的時候它也存在，無論你清醒還是置身夢中時它都會存在。

它彷彿無處不在一樣。

不過是的，它本來就無處不在。

靈兔樂園無疑是一處祥和安寧的地方。

靈兔樂園這邊，總的來說，還是沒什麼噪音的。偶有風聲，樹葉搖晃的聲音，有時說不定還會有幾聲鳥鳴。

尤其是有一種鳥，林初義說不上來名字，但是它往往會在天剛亮的時候鳴叫起來。

沒錯，就像是公雞打鳴一樣，但這種鳥卻不是雞。

它的身上艷麗多姿，有着孔雀般的驕傲，天籟般的嗓音，以及一些不可多得的鳥類的特徵。

以往，林初義之所以往往能在天剛亮的時候準時起床，更多的其實就是被吵醒的。

說吵醒可能有些失禮，應該是叫醒才對。

起碼聽起來會顯得好很多。

可今天，林初義發現，靈兔樂園竟然有點靜得可怕。

他本來還只是以為今天靜得有點怪，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什麼。

畢竟，他現在擁有的實力，對自己的身體情況的掌握，早已超越了一般人能夠想像到的極限。

他失聰了。他能確定。

但是，為什麼？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應該沒有吃錯什麼東西。

還有就是，就算是毒，現在哪還有什麼毒是能夠毒到自己的？自己是誰？自己可是林初義啊，自己可是堂堂金鳳，自己可是堂堂鳳尊之一，自己可是穿越者啊！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林初義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很多念頭，然後一道靈光一閃而過，便被林初義及時地抓住了。

他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有一個疑惑。

大概小孩子都會明白，付出什麼，才有可能獲得什麼。這還僅僅只是有可能而已。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想要什麼，哭一頓就能得到或被長輩滿足的美好，早已隨着年齡的增長一去不復返了。

可他獲得如今的實力的過程，雖然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付出過，但平心而論，他付出的那些，對比他所獲得的一切來說，實在有點微不足道。

這一點，誰都得承認。他自己也承認。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所以林初義一直都覺得，或遲或早，自己也許終將付出某些沉重的代價。

只是任憑他如何想像，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迎來這樣的命運。

失聰。

只是，在林初義的心底，還有一個擔心。

失聰，如果還不足以抵償代價呢？

這讓林初義很悵然。

今天的林初義，一早就去了小木那邊。

他失聰的事情，絕對不能外傳。

他早已不單單是自己，他失聰，是一件大事。

玉霞國一位子爵失聰，在解決銀霜之災的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人失聰，江湖中聲名鵲起的靈兔樂園之主失聰……樁樁件件，過於沉重了。

對於這些，林初義唯一的辦法也就只有，封鎖消息。

「你打算就這樣？」獵獄蜥龍問。

「不然呢？」林初義自嘲一笑。

「但能瞞得了多久？」

「能瞞多久算多久吧。」林初義遲疑了一下。

「這種事情，你自己看着辦吧。」獵獄蜥龍並沒有更好的辦法，它只知道，林初義這麼躲著，絕不是什麼好辦法。

但辦法好不好跟它有太大關係嗎？並沒有。獵獄蜥龍沒有忘記，自己的情況特殊，畢竟，自己與林初義簽訂的契約是平等契約。這種契約的好處在於，就算人類不幸死了，它也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

相比之下，主僕關係明確的那種寵物契約就殘忍得多了。非但人類擁有對於魔獸的絕對主宰權，甚至一旦人類死了，簽訂契約的魔獸也會死的。

這個道理很簡單，一方面是魔寵多數時間裏都會待在寵物空間里。那麼，隨着主人的身死，那個寵物空間也就會消失或者說是消亡了。而就算當時魔寵在外界，可是魔寵契約有着魔寵的生命印記，這一點的生命印記，足以瞬間引起連鎖反應，使得魔獸身死了。

魔寵契約，本就是一種極度不公平的契約。

但有多少人在乎呢？既然不在乎，那麼極度不公平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這是對魔獸的不公平，這對於多數人來說，當然是能接受的事情。

地球。

謝芳帶着林初心見了自己的妹妹。

兩姐妹也算是有些年頭沒見了，尤其是三年前姐夫因故去世后，妹妹特意看望過謝芳一次之後，就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機會再聚了。

人生確實充滿意外。

謝玉芬也沒有想到，姐姐家的那個臭小子居然找到了這麼溫婉可人的女朋友。

謝玉芬本該直接直接叫謝芬的，只不過這樣聽起來會有種泄憤的感覺，所以在中間加了個玉字。對此，謝玉芳還是很感謝自己的老父親的，不然的話，還真難免尷尬。

長輩聊天的內容分主要是什麼？當然是自家的孩子。

孩子似乎生來就有成為談資的天分，也沒有人管那些孩子自己是什麼態度。

或許，對於大人來說，這本就不構成問題。

謝玉芬自己也有孩子，只不過是一對雙胞胎，女孩子。到今年，兩姐妹剛剛高三。

明年，她們就要考大學了，現在謝玉芬在跟謝芳聊的，就是這個話題。

「初心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忽然，謝玉芬問了一下。

「青凰魔法學院。」這話林初心還是知道不能說的，她雖然沒有用具體了解過所謂大學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可高等學府這樣的概念她還是有的。

青凰魔法學院本身就是一所玉霞國內的高等學府。

「我沒讀過大學。」林初心是這樣答話的。

「啊？」謝玉芬瞄了林初心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和謝芳聊下去。

但那個眼神卻讓林初心心裏十分的不舒服。

而就在林初心覺得心裏十分不舒服的時候，又頓時意識到，好像這種不舒服並不單純。

這是怎麼回事？林初心微微皺起眉頭。

謝玉芬不經意地又瞄了林初心一眼，便見到了林初心皺眉的畫面。

這讓謝玉芬的心裏也開始有些不舒服。

有句話叫：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雖然讀書並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但人們對於學歷高的人，總會有些特別的感覺。

謝玉芬的兩個女兒成績不錯，甚至可以這樣說，她的兩個女兒從來都是別人嘴裏的別人家的小孩。這如何不讓謝玉芬樂得合不攏嘴？

長此以往，她也就養成了對高學歷者另眼相看的性格。至於反之，她固然不至於明著表示什麼，但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些看不起的。

她自覺自己並未讓林初心當場難堪，這已經很給面子了，但林初心倒好，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不滿嗎？她林初心還好意思不滿了？

「初心呀。」謝玉芬冷不丁的喊了一聲。

「唔？」林初心回了神。

「這人哪，還是有必要懂得謙卑的，你說是不是？」謝玉芬倒也沒有陰陽怪氣的，反而還顯得和顏悅色。

只是這話里的某種說教意味，委實太濃。

「小姨，媽，我心裏有點擔心，我先走了。」林初心霍然起身，就這麼急匆匆地走了。

「姐，這……」謝玉芬的臉色怎麼可能好看？又怎麼可能好看得起來？

「玉芬……」謝芳趕緊安撫，但心裏確實對林初心開始有了一絲的不滿。

人嘛，都是好面子的。你讓我下不來台，還要我對你保持微笑，這很強人所難。

林初心順着記憶，回到了藤蔓門簾所在的山上。

繼而，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剛回來，她就被人給攔住了。

攔在林初心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從老人那邊知曉了不少隱秘的陳星夜。

「姐夫？」林初心縱然再急，也不至於連打個招呼都沒時間。

「初心。」陳星夜長出一口氣，但心裏卻並沒有更輕鬆。

是連一點輕鬆的感覺都沒有。

「你若肯聽我的勸的話，就留在這裏吧。」陳星夜道。

「留在這裏？有人要我留在這裏？連你都不惜親自出馬，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林初義是真好奇。

「你不需要知道。」陳星夜冷冷的道，攔住了林初心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