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共謀之

許淮無力吐槽，這是個什麼鬼約定！

罷了，既羅東升不來，他也只好繼續自己這場炎夏里的篝火行動了。

京師郊外，一處頗為漂亮的臨水草地，十數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其中唯獨不見娣鴣。

娣鴣本是答應要來的，臨時卻又變了卦，問起香語，也只道是身體不舒服不便前來。

話說道這個分上，許淮已是不便再問，只好繼續吃吃喝喝，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原以為，大家就這樣輕輕鬆鬆的也就過去了，卻不料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娣鴣來了，隨着娣鴣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人。

瞧見那人的時候，許淮整個人都不好了。

娣鴣什麼時候能和娣鴣關係好成這個樣子？他竟還能與他一同來這鄉野之地……心裏這麼想着，嘴上可不敢這麼說。

現場認識朱棣的也就許淮和羅椿，還有洪世賢幾人，其他人包括娣鴣依然只當朱棣是狄竹。

朱棣向來隱忍克制，即便參加這樣輕鬆活躍的宴會，也不太怎麼多說話，倒在許淮倒是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看見朱棣之後，難免會想起自己心裏一直琢磨著的事情。

大家談天說地，不知怎的聊到了許淮的身上。

最先好像是洪世賢最先問起，問許淮祖上都是些什麼人，並且猜測許淮祖上一定十分榮耀，不然也不會生得如此的他出來。

見自己的丈夫被人誇讚，柳葉兒自然是十分的開心，只是看着許淮笑得真心，倒是許淮，十分坦然的說，自己祖上並沒有什麼厲害的人，自己最初的時候甚至不過是個長隨。

這麼一說，不但洪世賢對許淮投來詫異的目光，便是朱棣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許淮。

許淮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凡以此為訓，便是成不了大事，也能成一個自在之人。」

許淮心裏想的時候一會兒要能找個機會勸勸朱棣去競爭皇儲的事情，若是直接說未免顯得太突兀，先借一借清華校訓，等會兒說起了，希望他能接受一些。

事實證明許淮的考慮是對的。

朱棣雖然熟諳用兵之道，卻也是個文化人，許淮話音剛落，他便記起，這句話是取自《易經》。

他曾經也反覆咀嚼過這句話，可是古往今來，能正在理解這句話的人，他卻沒見到過幾個。

最早的是好，是他的先生說起《論君子》的文章，告誡他要記住傳統美德，《易經》上的「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等話語來激勵他。

很顯然，他的先生當時是告訴他，「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幾個字是描述君子的特性，出自《易經》卦辭，原文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後來，朱棣也時常翻閱典籍，可古往今來，人們對這句話的解釋五花八門，然而內容卻大同小異，大多都認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思是天地萬物在剛健穩定且永不停息的運轉，要想做個有作為的人就得效仿天體的運行，擁有奮發圖強、積極向上的陽剛秉，要以自強不為思想精髓。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也被人們理解為大地的厚實承載着萬物，要想做個有作為的人也得效仿大地的寬厚，使自己擁有胸懷寬廣、品德高尚的陰柔品質。

「一陰一陽謂之道」，這樣陰陽共濟，剛柔並存，才是完善的人性。

君子有所為，有所作為，而作為「君子」要仿效天的運行，自強不息，「君子」要仿效大地的寬厚，胸懷寬廣，包容萬物。

也就是說，君子從天地得到啟示而發奮作為。

可朱棣卻覺得，這種解釋恰好把《易經》的原意搞反了。

解釋錯的關鍵是忽略了《易經》原文中一個關鍵的字——以。

朱棣在翻閱先秦文學典籍時發現，文章中的以字皆有他用，譬如《詩經·碩人》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論語·衛靈公》中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遜以出之，信以成之，等等諸如此類。

按照這些典籍里的記在，「素以為絢兮」就是「以素為絢兮」，「信以成之」就是「以信成之」，「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就是「夫子以溫、良、恭、儉、讓得之」。

所以，按照這樣的順序來，《易經》的原話應該為：天行健，以君子自強不息；地勢坤，以君子厚德載物。

至此可以明白，這兩句話的本意不是談君子如何受天地的啟發該如何如何，而是談天地運作的原理。

也就是說，這句話原本的意思是，天的運行剛健穩定，要用君子來增加力量而不停地運行下去；地的趨勢是往下沉，要用君子來提升自己的道德而承載萬物，在朱棣的眼中，這是先哲的一種樸素的自然哲學觀，嘗試解釋天為何能不停的運轉，地怎麼能夠承載萬物，關鍵是「天」和「地」都要從「君子」那裏汲取能量和啟發，因為「君子」是天地間最有力量最有道德者。

當許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式許淮大抵不會像他這般細細推敲過這些，也只是覺得，許淮的家族以這樣的詞句來作為家訓，也無可厚非，只是不會有這麼深遠的影響而已。

卻不料，許淮繼續道：「君子之言行，能動天地，慎乎。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

許淮其實不知道朱棣會研究到那麼深的地步，在許淮的眼中，朱棣也不過是比普通人的層次更高些，教育機會更好一點，說起君子言行可動天地，無非就是想告訴朱棣，我們都是好人，好人就要有好人的作為，好人的作為可以改變自然的意志，可以成為天地之間的能量，他自強不息，他是真的君子，他厚德載物，也是一瓦弄他是真的君子，許淮用這樣的方法將自己個朱棣綁到了一起。

許淮有意識的往朱棣這裏靠，朱棣原本只是抱着高人一等的小傲嬌的心態去看許淮，直到許淮說出這樣的話來，朱棣覺得，這許淮當真是不一樣。

他甚至想，這許淮起初是對自己表現出了歸順和友好的態度，既然能有這樣的覺悟，勢必是志同道合的，日後也不至於會鬧出么蛾子。

也許可以請許淮共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