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六

鹿鳴:六

燕晗雖然不聰明,但是最後這一句話也算是料事如神,茶樓的殘局收拾完了之後,那徐家便不打算再商量與燕晗的親事了,只因為那徐家老母關心兒子,從別處一過來,看到死了人,流的滿地血,尖叫一聲,同她那兒子一樣癱軟在了地上,在聽說人是燕晗殺的之後,便當即將頭搖了的如同撥浪鼓一般,喃喃不停的道:「這殺人的兒媳,可不能要啊!可不能要啊!」

那徐二見了老娘哭的一塌糊塗,撲進老娘親懷裡也哭的一塌糊塗,如同嬰兒要吃奶一樣,最後母子兩個連同丫鬟連招呼都沒有顧得上同燕晗的主母打,便互相攙扶著走了。

這件事情,將燕晗的主母也嚇的不輕,但到底跟著上過戰場的丈夫生活了這麼多年,大面上的儀態還是有的,雖然沒有責備燕晗,但是也惋惜眼看就要成了的親事一下子黃了。在京都里,大多的人家都知道燕晗是個笨的,若是往後再加上殺人這麼個兇悍的名聲,怕是低門小戶也和這徐家一樣,不敢再娶了,這個並非是她親生的女兒,在親事上竟會成了一大難題。

為這一點燕晗也覺得頗為無奈,她又驚又怕,還丟了親事,眼下想好好回家躲進姨娘屋裡也不能,還需得跟著俞璋言,去到官府裡面,對這件自保殺人的案子簽字畫押之後才能回家。

俞璋言看著身邊跟著他,一直喪著一張臉的燕晗,想想她臨危時的做法,不免生出幾分欣賞之意,好奇問道:「你是在害怕殺了人?還是在苦惱親事黃了?」

燕晗跟著走,聲音帶著哭腔道:「都有。」

「你下手又准又利落,若不是之前認識你,說你是殺手我都信。」

燕晗道:「廚房裡殺豬宰羊不都是割脖子么?有一次府里剛來的小伙殺兔子,刀子捅了身上還被咬了一口,老師傅說要抹脖子,要割流血的地方。」

俞璋言伸手蹭蹭鼻子,「你學這個倒聰明,一出手抹了個人的脖子。」

「我,我也後悔,可是他已經死了,吃藥也好不了了。」

俞璋言安慰道:「你不要後悔,若你今日不殺他,以後還會有更多像你這樣的姑娘被他殺死的。」

聽了這句話,燕晗原本驚恐愧疚的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安慰,看著身邊的俞璋言,問道:「爹爹說你是太師的兒子,怎麼會出來抓壞人了?」

俞璋言好奇道:「太師的兒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差事么?父親是父親,我是我。」

燕晗聽了,覺得也是這麼一番道理,便又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去呢?」

「去簽字畫個押就可以了,用不了幾個時辰,過後我差人送你回去。」

燕晗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母親大人說了派人來接我的。」

「我派的人比較妥當,都是練過功夫的,萬一那壞人有同黨,你豈不是危險了?」

「啊?」

燕晗一聽危險,即刻變的愁眉苦臉起來,慌忙道。「我可不想再殺人了。」

「你放心,這個幾率應該很小。」

說著,俞璋言又低低地笑了起來,「不過看來小燕晗的確難以出嫁,眼下的親事又黃了!」

燕晗搭攏著腦袋,「那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讓爹爹去給我綁一個夫君回來。」

俞璋言哈哈笑了兩聲,「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我若是說出去,配上你賽馬和殺人的名聲,乍一聽倒像個女土匪呢。」

她這裡滿心裡都愁的慌,卻見對方哈哈地笑了起來,燕晗心裡有些生氣了,「你不許笑話我,小心你也娶不到媳婦!」

俞璋言邊走著,兩隻胳膊交疊著,將劍抱進懷裡,「想要嫁我的姑娘都踏破了門檻,我自然是不愁親事。」

「我大哥和你差不多大。孩子都有了,你為什麼沒有成親?」

俞璋言想了想,「未曾遇到合適的吧。」

燕晗腦子單純。說話也不顧及其它,張口便道:「我爹爹說你可以娶公主。」

俞璋言道:「我這人脾氣不好,我父親都知道,若是娶了公主,家裡必定要鬧翻了天。」

燕晗難得為生活感慨道:「從來不知道這世上說門親事這麼愁人,我要是嫁不出去,一定會把姨娘急壞的。」說著想起了姨娘,燕晗又搖了搖頭道:「不與你說了,姨娘不讓我和別人談論婚事的事情,免得你又笑話我。」

「我可沒有。」俞璋言這話說的倒是實話,他發笑是覺得燕晗這人說話做事有趣,並沒有包含嘲笑的意味。

兩個人邊說道著,去到了府衙裡面,燕晗跟著俞璋言指引,一連畫了好幾個押,到日頭落了西山,才從官府裡面出來。

回去的時候,俞璋言原本安排了自己的小廝去送,可見到燕晗出了門,也抬腳跟了上去。

回到家裡,燕晗發現爹爹和姨娘已經等在了門口,見到她回來,姨娘眼睛一紅抹起了眼淚,爹爹則同著一起來到的俞璋言說起了客套話。

進了院子,燕晗發現二姐姐正躲在樹後面,悄悄地朝著門口看,似乎正在看那俞璋言,羞答答的用手裡的團扇遮著臉。

夜裡,家人安慰之餘,燕晗又免不了受到了爹爹和主母的一頓指責,原本都要定了的徐家親事又黃了,而且殺人這事鬧的京都城裡沸沸揚揚,爹爹覺得頭疼,雖說也算是伸張正義殺了壞人,但是這事由一個女兒做出,卻是有些變了味道。

臨睡覺前,姨娘知道燕晗白日里受了驚嚇,便沒有教她讀書,只好生安慰了女兒幾句,愁眉苦臉半天,才問燕晗,若是嫁的不好,到個普通人家,一輩子幹活做飯洗洗涮涮,能不能吃的了這樣的苦?

燕晗覺得這不是什麼苦,京都城裡九成七八的人,不都是每日辛苦勞作,忙活一輩子么。先生在課堂上教過的學問,別的燕晗學的不太好,可她明明記得先生說過,一個人好壞貴在品德,她以後嫁的好與不好,難道不應該按所嫁之人的品德來衡量嗎?

燕晗的姨娘顧慮眾多,必然不會像燕晗想的這樣簡單,悄悄下定了決心,要多攢一些銀兩給女兒,好讓自己這腦袋呆笨的女兒後半生里,生活上有點依託。

親事上惹人心煩,學業上也不大順利,這讓思緒遲鈍的燕晗覺得頗為煩心,可她心思不聰明,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來,依舊每天去看著繡球,或者坐在課堂外的台階上,聽著兄弟姐妹們念書。

這日里,燕晗坐在課堂外,聽著樹上的蟬吱吱的叫著。二姐燕穎下了課過來找她,神情之中滿是喜悅,告訴燕晗讓她打扮打扮,說是太師家裡的千金過生辰,送來了帖子,要她們姐妹兩個前去。

有了熱鬧的事情,燕晗也非常高興,心裡頭十分羨慕二姐,二姐人長得漂亮,不僅會琴棋書畫,還能交上很多朋友,她與那太師家的千金相識不過一個月,據說也就見了一兩面,如今太師的千金過生辰,竟會給二姐送了帖子,這可是一件很有臉面的事情。

燕晗的二姐燕穎也高興,只是不明白下的帖子當中,為什麼要提及帶上她的笨妹妹,每每帶了燕晗出去,經常會鬧些笑話出來,讓她這做姐姐的在眾人面前抹不開面子,不過對方既然提出來這個條件,那她也就將燕晗帶上,到時候拿些好吃的給她,讓她少說話就是了。

天氣還有些炎熱,燕晗穿了件簡單的薄衫,原本姨娘想讓她穿一件繡花的裙子,但是燕晗覺得那繡花的太熱,悄悄換了一件。

上了馬車見了二姐,燕晗才發現,二姐穿了件繡花的衣裳,素色的布面上,綉著淡雅的玉蘭,顏色看著清涼,但是燕晗知道,那一針又一針的絲線縫上去,繡花的地方會讓身上捂出汗來。後來燕晗想著,二姐同她不一樣,二姐愛美,有時候既不怕冷也不怕熱,不像她冬天裹得像個粽子,夏天又恨不得衣服簡單輕薄的沒有任何式樣。

坐著馬車到了那太師府外,燕晗抬頭看看高門上的牌匾,見上面有一個俞字,便問二姐道:「這俞和那俞璋言的俞是一個俞?」

二姐白了燕晗一眼,將聲音放的極輕道:「太師都是一個太師,俞還能有幾個俞?」

燕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雖然她沒有聽那俞璋言說起過有妹妹,但是俞璋言也可能是有妹妹的呀!她們這竟是要去那俞璋言的家裡。

不由得,提到那俞璋言,燕晗又忍不住撇了撇嘴,原本若只因為她又呆又笨,倒還能在京都城裡說一門像樣的親事,可是那賽馬的事也好,殺人的事也好,彪悍名聲總和這俞璋言有關,這讓燕晗心裡默默祈禱,可莫要再見了那俞神仙,她再添上什麼不好的名聲來,到時候鬧得她連個平頭百姓都嫁不了,就只能將姨娘愁白頭髮,然後她去廟裡做尼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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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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