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宴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

金士羽懶懶地把床邊柜子上正在充電的手機向上一劃，手機鈴聲靜止，然後重新把被子蓋過腦袋。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

被子被兇狠的推開，金士羽不耐煩的將手機拔下來，又一次的把手機向上划，全程都沒有睜開自己的眼睛，緊接著將手機扔向大床的裡面，剛剛拉過一生中陪伴自己最長久時間且最忠情的被子，鈴聲再次響起，「起床啦，起床......」

金士羽終於捨得睜開自己不大不小的眼睛，「我去！不是鬧鈴啊......」

「喂，大姨，什麼事啊？」

「你小子，日理萬機嘛？掛了我三次電話！」

「我以為是鬧鈴，沒注意看手機。」

「你呀!天天就知道睡覺，也不想著出去找份工作，哪天餓死了我看你怎麼辦！對了，晚上六點，海底撈206包間，你外甥考上公務員了，一家人出來聚一聚，記住別晚了！」

「好，需要我去......」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金士羽都快已經忘了上一次見到自己這些所謂的家人是在哪一年了，從七歲那年，一場大火，帶走了自己的母親，父親也在半個月後，離開了自己，不知所蹤。二十年了，媽媽家的親人們除了十六歲以前偶爾關心過自己是否被餓死之外，再就是向外人顯示自己都多麼的重感情時，打電話讓自己過去當做道具一般地吃個飯，再無任何聯繫。

父親那邊，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什麼親人，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只是陪伴了自己年幼時不長的時光，都快忘了他的長相，彷彿自己那所謂的父親，從來都是一個迷一樣的存在。

短暫的愣神，點開手機，時鐘定格在11點半。金士羽坐起身，穿上拖鞋，先是去了趟廁所，然後去了趟廚房，燒了些開水，煮了一碗泡麵，解決了自己人生中到現在為止的兩件大事。

打開電腦，因為晚上的聚餐，不得不提前開始自己一天的工作：網路小說家。這個在別人眼中看似沒有前途，實際也卻無前途的職業，是金士羽每月的所有經濟來源。

每次開始寫作，金士羽才會體驗到人生中少有的存在感，彷彿除了寫點東西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事情證明他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幾個小時過去了，時間來到金士羽日常起床的五點鐘，揉了揉眼睛，看著五個多小時辛勤勞動的成果，輕輕地嘆了口氣，正欲洗把臉洗個頭，電話響起。

「呦，我們的大作家起床了嘛，竟然只打了一次電話就接通了。」

「晚上家裡面有個聚餐，我正準備洗漱出門呢，打電話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看看你起床......我去！你說啥？你那些百年難得一見的親戚找你聚餐？是不是又要對你冷嘲熱諷？需不需要兄弟們幫你去撐撐場子？」

「也沒什麼大事，再說了，我就你和胖子兩個朋友，一起來也不夠他們嘲諷的。」

「士羽，不行晚上你就別去了，反正也不可能是他們良心發現，準備補償給你一些什麼，也沒要去跟他們聯絡什麼感情，何必呢？」

「畢竟是我媽媽的兄弟姐妹，去吃個飯而已，也算我對我媽盡個孝了。」

「你都這麼說了，有事就給我和胖子打電話，兄弟隨叫隨到。」

「行，掛了。」

仔細想想，活到這麼大，自己的生活圈子也就只有大華和胖子兩個人。

洗漱完畢，換上了一套還算得體的衣服，出門，打了輛計程車，到了海底撈，進門，久違的「歡迎光臨」在耳邊響起，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問了服務員206的在哪，便徑直去往目的地。206的門口，金士羽聽到裡面時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推開門，正迎上大姨畫滿濃妝的臉。

「哎呦，士羽來啦！來，親家，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我的外甥，爹媽死的早，是個網路小說家，每個月的收入啊，也就是你未來女婿的一半，每個月我們這些長輩給他點生活費，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金士羽看到包廂最裡面坐著的三位陌生人，聽著大姨的自說自話，便推測出這兩位應該就是大姨的小兒子，自己的哥哥未來的老婆和岳父岳母。習慣了作為一個道具出場的他，識時務的笑了笑，坐到了包廂最外面靠著門口的位置。

飯局的整個過程，在金士羽看來，像是一個小說片段一樣，自己被拿來襯托哥哥的優秀，熟悉的被晾在一邊的感覺，偶爾應幾聲「是」，「對」，「哈哈」，再無其他。

酒足飯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有著幾分醉意，迎著十二月的冷風，冷清的道路上，金士羽掏出一根煙，打火機似乎應景一般，怎樣也打不著火。

在這一瞬間，金士羽深切的感受到了一個詞語的意思：行屍走肉。

孤魂野鬼一般的晃跡於夜晚的街道，腦子裡不知在想著什麼，回過神來，已然午夜12點。抬起頭，身子原地360度轉了一圈，低下頭：「唉......」摸摸自己的口袋，無奈的搖了搖頭。拿出手機，撥出了自己熟悉的號碼。

「大華，你在哪？」

「我和胖子在KTV啊，胖子妹妹找了幾個小美女，水靈水靈的，看起來賊有感覺，咋了，聚餐結束了？要不要過來嗨一下啊？」

「我迷路了，你倆能過來接我一下不？」

「......你...迷路了？」

「恩......」

「跟你說多少遍了，沒事別老窩在家裡些小說，出來逛一逛透透氣，再找個女朋友，別哪天寫小說寫傻了。」

「......」

「你那邊上有什麼標誌性建築物么？」

「三棟8層的房子，一棟11層的房子，一棟13層......」

「停！你問問路人，你在哪。」

稍傾，「東山街公園北門。」

「在那帶著別動，我現在開車和胖子去接你。」

二十分鐘后，金士羽遠遠看到一輛沖著他打著雙閃的黑色豐田，慢慢站起身，可能是蹲久了，雙腳有些發麻，車子在他身邊停下，最先下車的略顯臃腫的胖子，身後跟著與胖子身材極不匹配的妹妹，胖子快步走到金士羽身邊。

「士羽，你咋走到這了？」

「就想四處逛逛，走著走著就走到這了。」

大華走上前，胳膊摟住金士羽的肩膀，「兄弟，去我家喝點酒？」

金士羽知道，大華看出了自己心裡不是很痛快，對著大華笑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