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羊皮下大尾巴狼本質
姜小遙起先走得快,老太太都沒喊住她,可等出了肅順侯府大門,就走不動了。
她做什麼呢?
就算這個時候去找齊麟,能說什麼呢?
說讓他就在刑部,別走?
連小皇帝都要他做帝師呢。
姜小遙耷拉著小腦袋,沿著牆根,走得慢吞吞。
不開心。
笑起來很好看的齊公子,不能天天看到了……
想哭。
「誰欺負你了?」微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姜小遙仰頭,視線微揚,眼角卻下垂著,顯得可憐又無辜。
齊麟沉聲問,語氣里夾雜著肅殺的怒氣。
姜小遙沒想到在這裡遇見齊麟,嘴巴張了張,沒說出來,又垂下腦袋。
半晌,才聲音弱弱地問:「你會留在刑部當差嗎?」
「即便我不在刑部當差,也能護得了你。」
齊麟不好說自己是神獸,凜眉道:「皇帝都要我做帝師,這天下沒有我不能對付的人。是誰欺負了你,你跟我說。」
齊麟耐著性子,彎著腰,溫柔地哄著姜小遙,怕他不敢說。
姜小遙一抬眼,正正對上齊麟那雙烏沉沉的眸子。
齊麟長得高,姜小遙之前一直仰視著他,並沒有這樣近地看他的臉。
這會兒才發現,齊麟不止笑起來好看,就是這樣微微皺著眉,有些擔憂的模樣,也好看。
白皙清俊的五官,俊朗如畫。
姜小遙更委屈了。
這麼好看的小哥哥……
「所以……所以……你那麼厲害……」
「根本不會留在刑部當差……」
姜小遙眉眼微垂,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落下,輕聲咕噥著:「我明天就見不著你了……」
像是醋倒進了心窩,酸酸的。
齊麟愣在原地,以為自己耳朵壞了,幻聽了,滿臉的不可置信。
愣了片刻,才試探著問:「你是因為這個,委屈?」
姜小遙吸了下鼻子,軟綿綿的「嗯」了一聲。
「就因為這個?」齊麟還是有些不相信。
姜小遙揚起臉來,有些氣鼓鼓的:「怎麼能說『就因為』?」
「我……我……」
姜小遙「我」了好幾遍,也沒說下去。
他還沒遇見過,這麼想親的人呢。
以後見不到了。
這麼大的事情。
怎麼能說「就因為」!
齊麟看著姜小遙微紅的鼻尖,烏沉沉的眸子里藏著別樣的情緒,語速放得很慢很慢,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你不想我走,是嗎?」
齊麟豎著耳朵,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姜小遙,生怕姜小遙沒理解自己的意思,補充道:「你想要我在這裡陪你,是嗎?」
「恩。」姜小遙認真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齊麟:……
姜小遙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垂著眼:「你那麼厲害,是要陪著小皇帝的人,我留不住你的。」
齊麟急切地想要聽到那句話,他儘力壓制住自己心裡滔天的情緒,哄了他道:「是皇帝派我來刑部的,你不用想那麼多,只答我一句,你想我陪你,對嗎?」
姜小遙猶豫了下,抬起濕漉漉的眼睫,有點不大相信,小小聲問:「是皇帝派你來刑部的?」
「是。」齊麟一本正經地說著瞎話,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像是哄著鳥兒鑽進籠子的騙子,慫著恿著姜小遙說出那句話來。
姜小遙狐疑地看了看他,眉頭皺成一團:「你……你騙我的吧?」
哪有人好好的帝師不做,來刑部看大門的?
齊麟本就綳著一根弦,被姜小遙一戳,就失了氣力。
齊麟眉宇眼睫無聲地垂下去,默默思索對策。
再抬眼,齊麟眼尾低垂,顯得無辜又落寞,聲音也跟著沉下去,勾出一個自嘲又漠然的笑:「我就知道,沒人想留我。」
「不是的,不是的。」姜小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並沒有識別出羊皮下大尾巴狼的本質。
「我想留你,想要你在刑部陪我的呀。」姜小遙認真地為自己方才的行為做解釋:「我是……是怕耽誤你的前程。」
齊麟才不在乎後面一句話,他只聽前一句就夠了。
齊麟抿著唇,想要忍住笑意,但怎麼能忍得住。
他恨不能變成本體,飛到天上去,昭告世人。
她要他陪!
她親口說的!
「咳咳」
用力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
「那什麼,子鼠和戌狗找著許大都督府的公子了,齊麟你過來跟著一道參詳參詳吧。」玄龜說完,不容分說,拉了齊麟就走。
齊麟轉頭還想要和姜小遙說話。
姜小遙已經從方才軟趴趴的樣子變得精氣神十足,小奶狗一樣萌萌的笑,大力揮著手臂:「明天見。」
被打斷的不悅,因為這三個字消散了。
齊麟一路走回去,唇角輕挑地上揚著,渾身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慵懶的春意,震驚了十二生肖的獸眼。
進了內室,玄龜幽幽地瞧了麒麟一眼。
麒麟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清貴閑適地好像他真的是個凡人貴公子一樣。
玄龜又幽幽地瞧了麒麟一眼,鄭重而認真地丟下一句自以為是個爆竹的話。
「剛剛,我都聽見了,瞧見了。」
齊麟先是一怔,隨後漫不經心地往太師椅里一坐:「哦?是嗎?」
玄龜受不了麒麟這種涼薄散漫樣,原地踱步轉了一圈又一圈,張了半天嘴,最終才道:「小姜是凡人。」
「凡人如何?」齊麟冷淡地毫不在意。
「你也甭打量蒙我,大家都是神獸,你方才……方才又是哄又是騙又是裝可憐地求喚……」玄龜咬牙切齒。
沒親眼見著聽著,都不知道清冷涼薄的麒麟,能那麼不要臉的。
「獸類本性而已。」齊麟視線微寒,眉間輕輕一挑,不怒自威:「我的事,還容不得旁人置櫞。」
玄龜看著齊麟強勢的樣子,皺了皺眉,聲音有點慫:「那什麼,也沒說不行,小姜的確是軟綿綿的,看起來很好捏,但……但他是公的啊。」
齊麟一怔:……
玄龜憋了又憋,忍了又忍:「要不……要不你先找玄蛇吧,我吃點虧,等她來了,我兩合體,給你占卜一下小貔貅還活著沒……小貔貅雖然凶了點,不講理了點,但她好歹是母的啊。」
齊麟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玄龜仍舊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雖然小貔貅吞了晦澀之氣,脊骨盡碎,但好歹也是神獸,萬一還留了一魄呢,我給你捏成個小妖怪,任你擺布……」
「嗷~」暖閣里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
聽牆根的十二生肖在外瑟瑟發抖。
神獸界,連剛出生的幼崽都知道。
誰也不能在麒麟面前提起小貔貅來。
除非,它很想死。
整個刑部因為那兩個字,變得陰氣沉沉。
麒麟看著變成本體,縮進殼裡的玄龜,慢慢倚著牆壁,滑了下去,良久沒有聲息。
玄龜悄悄地在龜殼裡瞄了眼。
就見麒麟整個人都攏進了陰影里,一條長腿伸著,另一條屈起,髮絲被汗水打失,垂下來兩縷,失乎乎地掛著,彷彿他才是那個被打的,散發出一種頹廢的氣息來。
自從小貔貅沒了以後,三年的時間裡,麒麟要麼是在拚命地找人打架,要麼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誰也沒想到,平日里謙遜沉默的麒麟,會在一夕之間,性情大變。
他把所有跟小貔貅有瓜葛的人都揍了。
不死不休地那種揍。
神獸界都以為,麒麟是因為這些獸沒能救下小貔貅,但玄龜作為麒麟隔壁窩的鄰居,看得真切。
麒麟真正怨的人,是自己。
他與整個神獸界為敵,是想要個脊骨盡碎的下場。
他想跟小貔貅走上同一條輪迴路。
但神獸就是神獸。
麒麟象徵的威嚴與祥瑞,註定著他生而不凡。
他想死,都死不了。
若不是後來女媧找了他,大概他現在還在神獸界撕天撕地。
但麒麟答應下凡,以本命擔負天下,並不是真的為了什麼天下,他起初是為了……本命消散,脊骨盡碎。
若不是玄龜說在凡間占卜到小貔貅的氣息,大概麒麟下凡那一日,就用整個人界給他和小貔貅陪葬了。
玄龜覺得麒麟挺可憐的。
悄眯眯地喜歡小貔貅,喜歡了上萬年,別說是說話了,小貔貅笑眯眯地從他身邊跑過,他都能原地僵硬好幾天。
就這麼個死內向性子.
小貔貅一出事。
炸了!
轟動整個神獸界。
不知道還有這麼個牛逼的主兒。
神擋殺神,獸擋殺一窩。
帥炸天際。
好多小精怪投懷送抱,到他窩前假裝偶遇,無一倖免地被打了。
玄龜還想著,大概麒麟注孤生了。
這麼一想,嘿!
管他是人是獸呢。
管他公母呢?
只要麒麟肯嬌配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