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38，笛聲

「你若見到了劍兒，替我轉告於他，讓他速速離開，能逃多遠便逃多遠！」

杜寒嫣雖仍有些不舍，但又知易婉珠留下來的心意已決，況且這是她逃走的最好機會，當即站起，與易婉珠辭別。

易婉珠竟不知從哪裏偷來的一身丫鬟衣服，將衣服遞與杜寒嫣更換，說道：「我打聽到這個府邸後院有一個小門，你從那裏逃走便是；我去前門處點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到時候他們都忙於救火必然沒有人去留意後院。」

杜寒嫣迅速換了一身衣物，又與易婉珠道謝過一次，這才匆匆離去了。原來這大府之中有一個養馬的馬廄，馬廄中鋪有許多乾草，易婉珠便在這乾草上點了火。是夜氣候乾燥，火勢漫延極快，很快就將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這裏。

然，有一個人卻是例外。

因為於他而言，就算這偌大的府邸被燒成灰燼，就算這府內的財物全部消失，在他心中都不比一個人重要。這個人就是杜寒嫣。

雲碧宵聽到呼喊聲后，推門而出，只見府內火勢極大，已照亮了整片夜空；但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杜寒嫣。

他趕到杜寒嫣的房間，撞見的卻是易婉珠。

他衝進房間，只見房間內已是空蕩蕩的。他迅速又折出來，喝道：「嫣兒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易婉珠沒有回答他。

雲碧宵怒道：「快說！」

他的臉已被火光照得發紅。

易婉珠搖搖頭，說道：「宵兒，聽娘的話，不要再錯下去了……」

雲碧宵絕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他只覺此時的自己竟也像一隻被大火困住的螞蟻一般焦急。他衝過去，一掌抬在半空中，這一掌彷彿是一把刀。

「快說！否則莫要怪我無情！」

易婉珠怔在那裏。她只覺眼前一片昏眩。她望着雲碧宵，望着自己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的心已十分劇痛。

雲碧宵的手微微顫抖。他臉上的肌肉也微微顫抖。

他忽又將手放下，道：「你為何要逼我……」

易婉珠含着眼淚說道：「宵兒，是你在逼你自己……是你在逼你自己……聽我的話，不要再錯下去了……」

「已經晚了。」雲碧宵的目光望向遠處的黑夜。

「不，不會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的宵兒……我們都是母子……」

雲碧宵卻好像什麼也沒聽到，他的目光突然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因為他此時竟已明白了什麼。

他是一個聰明的人。他似已明白了一切，所以他猜測與那起火之地相反的地方，就一定是杜寒嫣逃跑的地方。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的確本該有一番成就。像他這樣的人，的確本該是統領三軍的將帥或是統領幫眾的英雄。

他將向後院方向走去的時候，易婉珠閃到了他面前，將他攔住道：「站住！」

如果說雲碧宵原本只是猜測，現在他一定已知道杜寒嫣去了哪裏。他絕不能容忍她再次逃跑，他絕不能容忍她再次回到段允劍的身邊。

他的雙目已發紅，紅過火光的紅。

「讓開！」雲碧宵喝斥一聲，人已向易婉珠身後躍去。易婉珠當即轉身，一招「撥雲見月」逼到他身邊，一手將他手臂抓住。雲碧宵反手一掌打出，掌勁帶風向易婉珠呼呼而來。易婉珠以左臂擋之，卻聽得「砰」的一聲，她整個人竟已被打出幾尺之外。

雲碧宵並不理會她，又欲繼續追趕杜寒嫣，但易婉珠人又閃至，她此番用的乃是雲嵐山莊獨傳武功「迷蹤手」。這「迷蹤手」殺傷力並不大，但是勝在招數變化多端，縱是再厲害的高手，也很難將它輕易破解，用在與人交手時拖延時間最為巧妙。

雲碧宵被易婉珠纏住幾招，心中愈是焦急憤怒，當即用出明王功法的招數來。這明王功法除了能吸收他人內力，其蠻勁亦是無人能敵，將少林寺外家功夫的強大之處發揮到了極致。只見他一拳打出，易婉珠縱是催動全身內力，竟已毫無招架之力！

她猛吐一口鮮血，人已跌至丈外。

疼痛讓她幾乎已完全站不起來。然而，心中的痛苦更甚。她絕想不到，她當年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竟然有一天會對他刀兵相見……

易婉珠顫著聲音道：「宵兒……宵……宵兒……」她慢慢地站起來，她慢慢地抬頭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然，眼前的雲碧宵早已消失不見。

望着這空無一人的夜，她覺得自己全身發冷。

「宵兒……」她呼喚著，彷彿看到一個孩子就站在她面前，正興奮地向自己奔來。

……

杜寒嫣記得那條路。

那條通往影梅庵的路。她也彷彿看到一個人向自己奔來，但她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不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模樣。

夜很深。

夜極靜。

此時，她聽到了笛聲。

悠悠的笛聲。如果有人聽到這笛聲，一定會停下腳步來；因為這笛聲未免動人。

在深夜中吹響的笛聲，人們一定會以為這是在訴說故事的人。

但是這笛聲對她來說不是。

她聽到這笛聲的時候，只覺體內有一隻蟲子在蠕動。緊接着，這蟲子在啃咬她的肉，在吸她的血，在她的體內挖開一個又一個洞。

她的臉色已慘白，她的淚已奪眶而出，她的腰已彎下……

她倒下去，整個身體縮成一團。

笛聲很遙遠……

笛聲又很近，彷彿就在她的體內響起的。

疼痛令她忍不住發出叫聲。

倘若有人在這樣深的夜聽到這慘痛的叫聲，一定會冒出一身冷汗。

果然有人聽到了這叫聲。

聽到聲音的人是一個女子。她一身單薄，穿着簡陋的男子般的長衫，如果不仔細看，人們一定會以為她是一個男子。

然，她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循着這聲音追來。

因為這聲音她覺得熟悉，因為這聲音令她的心揪作一團。

待她出現在杜寒嫣面前的時候，她發現杜寒嫣已昏迷了過去。

她急切地奔過去，將她抱起來。當她看到她的面容時，她整個人已怔住了。

果真是她！

此刻，她竟不知是喜是悲，抱住她，輕輕呼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