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一眼千年
風急天高，水清沙白。
烏雲不斷匯聚，似有大雨即將傾盆而落，湖面波瀾不休，混亂無比，如同海浪傾覆。
狐吼聲愈加轟隆，不知來處，聲聲撕裂，顯得狂暴至極，透出恐怖陰森的威壓。
經文聲愈加不可查見，散於風中變的嗚咽，掩於浪花呼嘯之中變的虛幻縹緲。
遠處流光不斷，越來越多人匯聚到如意湖邊。
許多人是一副看熱鬧的景象，許多人眼中則滿是憂慮和不安。
別的不說，司雲沖作為如今天師道的宗主，一身修為位於仙下絕巔，是除了散仙之外此界最強幾人之一，可此時竟然也踏不上湖面，水浪邊緣好像有着一道無形的屏障。
整個如意湖，似乎成了一個獨立於神陸的小世界，阻擋着所有人。
而在大家察覺不到的虛空雲層之中，雲生、褚麟、誠明等人若隱若現，滿臉肅穆。
世間安靜了這麼些年，此時此刻又到了緊要關頭。
......
半天過後，得到消息傳送趕來的修士越來越多，湖邊人影綽綽，氣息駁雜，高深不一。
當天上雲層開始落雨，雨幕添了一分肅殺，湖面上的水浪反而逐漸平息了下來。
慢慢的，湖邊四處也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見湖面中心，一道雲光粼粼的結界顯出了形貌，緩緩晃動，漸漸透明，最後怦然炸碎。
結界中的場景，第一次展現在其他修士面前。
九片蓮葉浮在水面，無數水珠迸射上去，又飛快滑落，一朵嬌蓮屹立其中抵抗風雨。
粉蓮不大，不過比巴掌大一點兒，搖搖晃晃隨波而動，但所有人都能夠清楚看到盤坐其上的佛陀法相，以及被鎮壓在蓮蓬之內，此時瘋魔殘暴無比的九尾狐靈體。
不過幾尺見方的地兒，展現著神奇又詭異的畫面。
蓮葉之外，錦蒔已經完全隱於了水下，沒有氣息波動，也沒有修為彰顯，尋常人感應不到。
與之相似的，還有盛名赫赫的了空聖佛。
了空此時面無血色，修為不顯，一絲威壓也不曾展現，沒有絲毫散仙的氣韻與風華。
僧衣飄飄，遺世獨立。
神色依舊平淡，眉眼間有着一絲疲憊，還有相對明顯的釋然、灑脫以及遺憾。
「師祖！」
在看清了空神色的剎那，爛柯寺的弟子們齊齊行禮，眼中滿是擔憂與崇敬。
而虛空中的智恆聖佛，則重重的嘆了口氣，神色複雜。
了空之於白硯歡，與智昇之於智恆，其實是一樣的相濡以沫，一樣的情深義重。
有些時候，有些事，真的是不得不做！沒有對錯！
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時刻，了空聖佛身後的碩大身影，秋眠反而逐漸被人所忽視。
好像在風雨之中，蓮花之中的九尾狐與蓮葉之畔的聖佛，便奪去了湖面的所有注意力。
天色晦暗，風雨交加。
狐吼聲嘶鳴，聲聲赫赫，慢慢震耳欲聾。
了空口中經文聲依舊在繼續，卻越來越低沉，逐漸聽不見，手中的佛串也停止了捻動。
那連接他與蓮蓬的絲絲靈光，此時也暗淡至極，使得那微小的法相逐漸模糊。
此消彼長，蓮蓬的搖擺愈加劇烈。
九尾狐邪異的氣息逸散而出，掀起層層雲波。
白硯歡是渡過九道滅世神雷成就靈獸之尊的，他為仙，便是此界最強，即使雲生、褚麟等散仙圍攻，也不一定能輕易壓制的下他，甚至可能會狼狽落敗。
所以，即使此時的九尾狐只是靈體，可逸散出的氣息，也讓湖邊修士們驚恐不已！
更何況，此時還帶有諸多邪異恐怖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緊張無比之時，一聲鐘聲響起，似是悲鳴。
只見了空的胸膛一口小鍾浮現而出，正是其當年涅槃之前所展現出的那個神秘佛鐘。
不過此時的佛鐘光華暗淡，沒了絲毫靈韻，一聲脆響之後，怦然炸碎。
鐘體頃刻之間碎作無數塊，化作淡淡熒光，散於風雨之中消失不見。
而同時，了空嘴角一絲艷紅的鮮血流淌而出，面色灰白。
經文聲不得不停止，那絲絲靈光也化作虛無。
唳！
一聲異常尖利的狐吼掀起風浪。
風雨更甚，與湖水一起激蕩，迅速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
隨之，那蓮蓬之上的佛陀法相變的碩大，變的虛透。
在法相之下，九片蓮葉竟也變的如同華蓋，飄搖在水浪之上，蓮花御風而動，位於漩渦正中，綻放出奇妙的光彩，比所有蓮台都要仙氣十足。
九尾狐的靈體也變的龐大起來，邪氣凜然，氣勢非凡。
九尾飄搖如邪龍，遙遙一動，天上烏雲幾番翻滾，風雨驟急驟緩，詭譎無比。
雙目赤紅，尖嘴獠牙，怒吼不休。
白硯歡沒了靈獸的靈動與仙氣，多了孽獸的殘暴與瘋魔。
轟的一聲！
只見其從蓮蓬之上一躍而起，狠狠的向上空的法相撞擊而去。
九條尾巴如同粗大的鞭子，摒退風雨，齊齊轟殺向佛陀法相，威勢磅礴。
早已經耗盡了仙力和佛韻的法相，在一聲佛號之中，綻放出最後的燦爛佛光，迅速消散。
沒了鎮壓，白硯歡的氣勢便再無掩蓋，衝天而起。
一聲暢快又詭邪的嘶鳴，九尾狐調轉身形，齜牙咧嘴，九條尾巴靈巧的纏住蓮蓬和蓮花。
漩渦水勢滔天，在蓮花包裹着蓮蓬被狠狠拔起之後，霎時間整個如意湖變的渾濁無比。
一層層巨浪湧向湖邊，卻總能被無形的屏障擋住。
蓮花是玉香如意所開，蓮蓬更是精髓所在。
瘋魔狀態的九尾狐秉持着天性，將蓮花與蓮蓬迅速吞下，這也就像相當於吞下了玉香如意。
玉香如意作為散仙都會心動的靈物，神妙自是不必多言。
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中，九尾狐的靈體迅速向實體展現，一根根毛髮纖毫可見。
那種獨特的血脈威壓浩浩蕩蕩，傳遍數萬里，使得湖外許多妖獸和修士癱軟不已。
重現九尾狐之身的白硯歡，邪意更重。
也似是被鎮壓久了，如今破閘而出，好不暢快，一聲高呼，向雲層衝去。
不過很快，一聲悲鳴，其又墜落而下。
無形的屏障不僅在湖邊，也在天上地下，不阻天象風雨，卻阻攔一切生靈。
幾番嘗試，引得轟爆聲不停。
不得紓解心中暢意，九尾狐眼中怒意滔天，殺意畢現。
突然，其扭轉身形，看向了面色灰白的了空，眼中兇狠與嗜血之意熾盛。
一聲高呼，飛撲而去。
許多人來不及驚呼......
碩大的狐口如同深淵，也如同鬼門關。
就在九尾狐即將吞噬向了空的剎那，二者的眼睛對視而上。
一個目光淡然，瞳孔深處浮現的，是當年在落龍山脈邊緣那隻陷入危機的弱小白狐。
一個目光複雜，瞳孔深處是血海，血海之中浮現凈土，在凈土之上，一個身影逐漸凝實，穿着素雅僧衣，手捻菩提佛串，笑意溫和，帶有少年活潑之氣卻欲要裝着威嚴。
都是最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