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雙胞胎兄弟

第二話雙胞胎兄弟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

冰冷的指尖滑過臉頰，拇指和食指在蒼白的唇瓣描摹。

——「但是……很抱歉，這回我不能再心軟了……」

他看著眼前的人手中握著黑色的手槍，他看到自己的血，鮮紅色的蔓延了整個世界。想說話，張開嘴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能感覺到自己心臟愈見衰弱的沉重跳動。抬頭，灰色的天空飄著零星白色的冰晶。

然後……

寂靜。

天空像是撕裂般伸展開縫隙，光芒一縷縷的從雲端之上灑下，綻開在灰白的世界。滿目金色。

秀吉醒了。

月光從未拉緊的窗帘外照射進來，正好落在他半睜的眼上。

明明不刺眼，他卻還是下意識地合上眼睛。

他感覺到從肩膀處傳來的重力，胸口睡衣濕了一大片。側頭看見那個棕色頭髮的小男孩緊抓著他的胳膊枕著他的肩膀，口水像小河似的往下流著，在月光的照射下閃著晶亮的光芒。

他嘗試著動了動被壓住的胳膊。

「喂，起來。」自己發出的聲音竟也是孩子般糯軟。

像小八爪魚似的棕發小男孩並沒有醒來，反而將抓著他手臂的手收緊了些，胖胖圓圓的臉頰蹭著他的下巴，輕輕痒痒的呼吸噴在他臉頰。然後……

小男孩在睡夢裡重重打了個噴嚏。

噴了他一臉。

秀吉這才發現是自己的被子不見了才在睡夢裡不知不覺地搶了旁邊的被子，睡在旁邊的傢伙顯然是半夜被凍著找不到被子所以就依偎向離自己最近的暖源。

他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旁邊的小男孩依舊呼呼大睡死死抓著他的手臂完全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他用極其彆扭的姿勢坐起身，幽深的夜色中，眼前呈現一間沉浸在靜謐中的兒童卧房。

窗帘上印著星星月亮的圖案，柔軟的地毯上凌亂地丟著幾隻毛絨玩具幾輛模型車，牆壁上掛著大大的卡通海報，身下的床並不大，卻足以裝下自己和另一個小男孩。

轉身伸手想去夠床旁邊書桌上的紙巾，映入視線的自己的手也是胖胖小小的。

然而他只有一瞬間的愣神，很快就回過神來抓住不遠處的紙巾，自己擦好臉后還不忘給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男孩也擦乾淨鼻子。——畢竟那傢伙著涼肯定是自己的錯。

自己的被子掉在床腳的地上，他夠不到，所以沒辦法，只能再躺回原處，隨手用旁邊傢伙的被子將兩個人全裹住，輕車熟路的。

窗帘半掩，窗戶玻璃上映著房間裡頭抵著頭睡覺的兩個小小的身影。

他很快就沉沉睡去，這次並沒做什麼奇怪的夢。

第二天早上，當他在半夢半醒間掙扎的時候，外面傳來親切的女子的聲音。

「阿綱~~阿秀~~~快點起床，要吃早飯了哦！」

他能感覺到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掙扎了半天終於爬起來並鬆開他的胳膊。很快身邊就空了，但他仍舊趴著不願睜眼，直到噠噠噠的拖鞋跟地板碰撞的聲音響起，那傢伙跑出去了。

秀吉從不跟那傢伙一塊起床，儘管多數時候是他先醒來。他有的時候會睜開眼，但多數時候都保持著睡著的姿勢閉眼，等到跟自己一塊睡覺的小孩出去再起床。

然而這天早上，他趴著趴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意識朦朧間他在想，都是半夜被流著口水的傢伙壓醒自己才沒睡夠的，嗯就是這樣……

再次醒過來，是聽見一個清脆的童音在耳邊叫自己的名字。

「阿秀大懶蟲，快點起床！快點起來啦！」

身體被搖晃著。

他不耐煩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有著圓圓臉蛋的棕發小男孩，那小男孩的棕色眼睛大大的，白胖胖的臉頰上掛著粉嫩的顏色，像蒸熟的包子，讓人有恨不得伸手去捏的衝動。

然而他只是將抓著自己睡衣的手扒開，在對方小心翼翼卻又失落的目光注視下翻了個身。

「困死了……再睡一會兒。」原本想說出的趕人的話就變成了對自己賴床的解釋。

這話說完，他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心裡開始變得篤定起來。

——看樣子自己的確是沒睡醒。

幾分鐘安靜過後，身後又傳來小男孩的聲音：「阿秀快點起床啦，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蛋包飯哦……」

他拉不下臉妥協，只好閉著眼睛說：「不想吃。」

「阿秀要是不吃，我就都吃掉了哦！」

「隨你的便。」

又沉默了。

直到他又聽見噠噠噠的聲響，那傢伙跑出去了，才緩緩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怔怔看著虛掩的房門。

金色的陽光鋪滿整個房間，世界彷彿都在發著耀眼的光芒。他側頭看見映在牆壁上的，被陽光攏起的小小身影，恍惚間好像看見視野里的一切都揚起水波。那是種讓他感覺既不真實的缺失。

就好像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而事實上，他的確與眾不同。

因為他帶著對前世的不完整記憶降臨於這個世界。

說是穿越好像不太貼切，因為除了上一世的記憶，他還記得更遙遠的，似乎是上上一世的事情。但那已經被忘得差不多了。

他只隱約記得上一世的自己穿越到一個少年身上，成了人見人厭的小城一霸，每天以混吃混喝破壞公物欺負人為樂趣，他還有個哥哥，跟他相反，是城裡人見人愛的模範少年，每天以阻止他破壞公物欺負人為己任。

他還記得後來他的目標是把自己從小生活的小城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他把城主收進麾下做自己的小弟，準備統治整個小城……或許最終目標是統治整個世界……（……）

然而，後來他被自己的朋友兼小弟出賣，未能實現自己的遠大目標就悲慘地被殺掉了……

——呃……大概是這樣的……

事實上對於前世，他能憶起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那是像沒法拼接完整的殘缺圖畫。

而這一世他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所在的時代是沒有戰亂貧窮飢餓的年代，他有個長時間神出鬼沒不著家的爸爸，叫澤田家光，有個愛笑愛浪漫的媽媽，叫澤田奈奈，還有個跟自己同歲的雙胞胎哥哥，叫澤田綱吉。

他理應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滿足，並且就這樣繼續生活下去。

然而那些零星的前世記憶卻總突然出現在腦中，在半夜像魔鬼似的爬進他的夢裡，壓得他喘不過氣。

——就好像在時刻提醒他：你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對於已經成為過去式的遙遠的前世，他無能為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適應新的□好好活下去。——或許還應該樹立一些目標去奮鬥，成為英雄？收服美女？還是統治世界？

=A=好，現在考慮這些還太早……畢竟才四歲……

秀吉被開門的聲音拉回現實。他看見小小的男孩推門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那是個有著棕黃色頭髮的中年男子，平日里總是一副極其邋遢的形象示人，皮膚被太陽曬得發黑，鬍子總刮不幹凈，喜歡穿白色背心和黃色施工工人的衣服，出門時頭頂還會扣上一頂安全帽，就好像巴不得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他石油工人的身份似的。但他笑起來卻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並不讓人討厭。

那人是澤田家的一家之主，秀吉和綱吉的爸爸，澤田奈奈的老公，澤田家光。

事實上澤田家光的職業並不是石油工人，綱吉從很小的時候就拽著澤田家光的褲腿問爸爸的職業，澤田家光總會瀟洒地撇下手裡的挖土榔頭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根交通棒。

——「爸爸的職業是在世界各地疏導交通哦！厲不厲害？！」

秀吉記得澤田家光這樣對自己兒子說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跟黝黑的面孔形成鮮明反差，好像乾淨明亮的海貝塵蒙上一層灰，說不出的彆扭。

然後秀吉就會在自家哥哥的「爸爸好厲害！」的歡呼聲中默默黑線。

兩個兒子成長到四歲，爸爸出現在家裡的次數並不多，而現在就是那為數不多的一次。

「老爸你什麼時候回——」

話還沒說完，秀吉就被大步走過來的澤田家光一把提起來。

奈何自己的身體太小，他只在半空中掙扎了兩下就放棄了。抬頭看見與自己實現齊平的澤田家光的臉，那副鬍子拉碴的樣子好像剛從非洲開荒回來似的，只是那雙眸子仍舊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絲疲倦。

綱吉扁著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大大的眼睛里閃著淚光，無比期待地看著爸爸。

「爸爸，阿秀不起床！阿秀是懶蟲！」

澤田家光挑眉，並沒有責備秀吉，只是眼中帶著笑意看著像小動物似的懸在半空中的小兒子。但即便這樣，秀吉還是會有種被猜透心事的難堪的感覺，這讓秀吉無法正視自家爸爸的雙眼。

下個時刻，他被澤田家光高高拋向天空。

「臭小子，看見爸爸回來了也沒什麼表示？！嗯？？高不高興？！」

「才、才不高興！！」他有些惱火地在半空中亂撲騰，隨後又被澤田家光結結實實地接住。

綱吉站在旁邊滿臉興奮地跳上跳下：「爸爸好厲害！我也要！我也要！」

澤田家光一手攬著秀吉，用另一隻手撈起綱吉。

「那麼阿綱，你是哥哥，有什麼事跟弟弟好好說，別老哭鼻子。」

小孩就是小孩，綱吉剛才還看秀吉忿忿的樣子，現在早就把吵架的事拋到腦後，變得興高采烈起來。兩個長相有九分相似的小男孩同時坐在爸爸的臂彎里實現齊平。

——綱吉和秀吉是雙胞胎兄弟，只是因為綱吉比秀吉早出世那麼十幾分鐘，所以才變成哥哥。儘管出生時身為哥哥的綱吉足足比弟弟秀吉大了一圈，就好像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綱吉把秀吉的營養都奪了去似的，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兄弟倆地體型差距變得越來越小。綱吉和秀吉長得確實很像，外人根本分辨不出他們倆誰是綱吉誰是秀吉，所以在大人們眼中，秀吉要比綱吉更像兄長。

「阿秀起床吃飯啦，我不搶你的份！」綱吉有些彆扭地抓著爸爸的衣領，垂下頭小聲說。

秀吉看著綱吉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終於沉靜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看到兄弟倆「冰釋前嫌」「和好如初」，作為爸爸的澤田家光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己小兒子此時的內心活動。

秀吉伸手捏哥哥白白嫩嫩的臉頰，逗得綱吉咯咯直笑。

他心裡在想：跟綱吉搞好關係，以後這傢伙就是咱第一個要收服的小弟！

那時候的秀吉並不知道，幾年後並不是秀吉收服綱吉，而是綱吉「收服」他。其慘烈程度，咳……以後再說……以後再說……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