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苦盡甘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苦盡甘來

畫上男人雪衣銀髮,任誰見了都不難知道,畫中那個不起眼的紅衣少女,心悅的究竟是何人……

就是這樣一幅被小心捲起來,擱在了一堆畫卷之間,偶爾被主子翻出來偷瞧一眼的畫,在許多歲月之後,落入了被畫之人的手中——

彼時他尋她尋得發瘋,卻仍不肯相信他的小雲朵已然葬身懸崖之下,三魂不見了七魄,也強撐著奔回棲梧齋來找她……

人自然是沒有回來,看着小小院落破落又寒酸,逼得貼身侍女夜夜睡在院子裏守門,就怕恨她們入骨的幽州百姓某日闖進來,一刀了結自家公主的性命。

而他呢,明明高高在上、呼風喚雨,卻冷眼看着這對主僕日日活在恐懼和孤寂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一想到這些,楚離淵便心痛懊悔地難以呼吸,再看到那樣一幅畫,彷彿親眼看到了當年那個女孩傻傻仰慕著自己……

她對他的心思,竟然……

都藏了起來。

是呀,這兩年,他可曾給過她機會?

從一開始他便錯了,錯得離譜,錯得可笑!他好不容易與她打破僵局,卻依然對她殘忍,待她刻薄……直到,親手將她送離了自己身邊,親手,讓她走上了不歸路……

那一刻,排山倒海的愧疚和悔意,還有前所未有的悲慟,深深將楚離淵擊倒了!

即便當年幽州城滿城盡毀,都不曾說過一句懺悔之言的年輕侯爺,終是在那纏綿病榻的幾日,將這一生最多的「對不起」,都給反覆道盡了……

這世上最難得的是與自己心意相通之人。

失去過,方知道珍惜。

其後,他一次又一次,踏上了追妻的路途。他楚離淵有太多太多齷齪不堪,而當一切偽裝漸漸剝離,一顆最真誠無偽的心,有朝一日,還是會呈現在,心上人的面前……

在楚某心中,她從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是我心裏,無人可代的……

小雲朵。

********

雖然初降於世的楚允墨小娃娃,對自己的親爹可謂有一肚子的苦水可以吐,假如他會說話的話。

可是除了一聲不響總是吃悶虧的他,整個幽州城的人卻是對他的老爹讚嘆不已——

本就被人奉若神明的俊奇男子,又多了一樁陪妻子生產一事,他愛妻如命的形象,可謂是一夜之間變得愈加高大起來!

「你聽沒聽說?夫人難產,咱們侯爺當時快要急瘋了!」

「自然聽說了!說侯爺根本不是為了孩子,他心疼的,可只有咱夫人呢!」

「我還聽說侯爺竟然掉了眼淚!」

「這……怎麼可能呢?」

「唉,只能說神仙也動了凡心吶!」

這些話,陸陸續續傳進了雲錦的耳中,陪伴了她整個月子期間。

有那麼兩次,是那些幫忙的婦人悄悄聚在一塊兒議論,殊不知恰好被她,還有那男人都聽到了耳里。

彼時他正對着新熬好的熱湯輕輕呵氣,又試了試溫度,才端到她面前,對着他遞過來的湯匙,雲錦面露羞赧,還是乖巧地張開小口,喝凈了他親手喂的湯。

「外頭那些人不知道,我跟你們說,侯爺對夫人產子會如此當心,那是有緣由的!」

「有何緣由?」

「……」

這時,雲錦明顯看到男人拿湯匙的手分明抖了一下。

「話說二十多年前,給咱們侯爺接生的穩婆,就是我的姑母!」外頭那婦人的音調雖然刻意壓低了,卻不禁透出幾絲興奮來,只因說起的這些都是並不廣為人知的秘辛,「當年老侯爺的夫人,可就是……因為難產大出血……沒救回來……」

「啊?還有這回事?」幽州城遭遇了十多年前的劫難,原先的居民死的死,逃的逃,是以,現居的民眾有相當數量,都是新晉十年才在楚離淵的旗幟號令下投奔而來的,因而對於這種二三十年前的往事,知情的人並不太多。

「是啊,老侯爺對其夫人那也是寵愛得很……一夕之間沒了摯愛,終日鬱鬱寡歡,就連對倖存下來的兒子也好像不怎麼……」

「那是難怪,你們是沒瞧見咱們侯爺那天夜裏的模樣……原來是怕……」

「……」

聽到這些紛雜的議論聲,雲錦心裏五味雜陳。

她一方面為不經意聽到了這一秘聞而感到忐忑——他從未跟她提過他的母親,原來是他的人生里,從來不曾有過這一角色……或者說,母親一直都在,活在他父親的心裏,橫亘在年幼的他與父親之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巨大鴻溝。

另一方面,雲錦又為自己知曉了這些內情,而感到幾分欣慰。

她是他的妻,理應分擔他內心的苦楚,不能讓他將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裏。

突然間,她好像還明白了,為何他會執意於生的是女兒……他自幼未曾得過父親的疼愛,自然對於父子關係心懷懼意,更怕兒子忤逆,有一日令父輩蒙羞,乃至是招來禍端……

「離淵……我讓你擔心了。」閑話聲散去,雲錦凝望着夫君有些許不自然的神色,柔聲輕語,「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他也溫柔地回望她,道了一聲:「好。」

********

楚離淵在雲錦跟前,又剝下了一層掩護的殼子,自認為看見了他柔軟內心的小女人,偶爾憶及生產的那一夜,意識渙散間隱約似乎聽到的,男人那一番聲淚俱下的表白,心中又酸又甜——當然,在男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之下,甜蜜還是比回憶當初的酸澀來得更多。

也正因為知道了楚離淵的身世,她對他心軟妥協了。

以至於他時不時要把兒子抱離她的眼前,她也沒有多苛責什麼,只想着等日子久一些,等他適應了為父的滋味,自然會對孩子熱絡的。

這一夜,雲錦看着孩子入睡,方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兒子才兩個月大,做爹的就不准他再睡他們的床了……雖然雲錦很想反駁,在這棲梧齋里,一切還得她做主!終歸念在生允墨的那一夜,這男人着實是受了煎熬,她才不急着拂了他的意。

本想順順他的意,也讓這幾個月一直辛苦照顧自己的夫君,夜裏能好好休息,雲錦才答應讓允墨同奶娘睡幾日試試……然而這剛把孩子送到隔壁,她洗漱完躺下方有了點睡意,這幾日又忙於處理堆積已久的事務的楚離淵才回了家。

此時的棲梧齋,不光楚離淵熟門熟路,就是整個幽州城也早已將之當做了第二個靖宇堂——倘若有急事,靖宇堂找不到侯爺,在棲梧齋多半能看到他的身影!若不是周圍守衛森嚴,以往多年冷清的棲梧齋,恐怕早已門庭若市了!

只是她出了月子之後,夫君在她跟前晃悠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可能是公務真的太忙,他白日裏漸少回來,就連小秋都說,暗羽是越來越忙,甚少能見到一面了……當然,楚離淵夜裏肯定還是會到棲梧齋來,同新出生不久的小傢伙搶佔,女人那一方柔軟馨香的床榻!

許是再兇猛的野獸匍匐久了,也會使人鬆懈了警惕——

見識久了這般溫柔體貼、偶爾又孩子脾氣的楚離淵,雲錦都快要忘了,他還有着完全不一樣的一面……

這不,沒有了楚允墨小娃娃在跟前礙眼,某人的手掌,已輕車熟路地往被窩裏伸去。

六月時節,天氣已甚是炎熱,床榻上的女子只著了一件薄薄的長裙,為了方便哺乳領口時常敞開着。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久沒有碰她了……

「唔……」

已經朦朧入睡的女人有了模糊的感應。

直到男人的動作愈來愈放肆。

「讓我好好看看。」

他乾脆整個人鑽進被窩。

男人的眼睛都快紅了!

彷彿飢了數個月的野獸,費勁心力終於將肥嫩的獵物得了手,眼看可以飽餐一頓,怎不望眼欲穿?!

這世界上有這般不公平的事么?

為什麼他辛辛苦苦侍候妻子孕期、生產、月子……到頭來享福的卻是另一個小子?可憐他前後加起來已經小半年沒有好好與妻子親熱過了……

這般想着,那雙被欲色染紅的鳳眸愈加幽暗。

「別鬧了離淵。」

女人還懵然不知危險,勾了涼被蓋回自己身上,朦朧的雙眸含着半嬌半羞的嗔怪,在此刻的男人看來,卻像是欲拒還迎的勾引。

這女人,明明身子嬌媚得很,嘴上卻總是說得大義凜然呢。

「總叫我別鬧,當我是三歲小孩?」他唇角含笑,然而手上的動作卻着實不怎麼溫和,一把扯開她方蓋上的軟被,「那讓我瞧瞧,娘子身上,藏了什麼好吃的玩意兒......」

翻修過的靖宇堂精緻典雅,屋頂上那些暗羽撿來的五顏六色瓦片,早已被換成清一色的琉璃瓦,最頂上還置了一尊青鸞,跟北越皇宮長公主寢殿頂上的那隻振翅欲飛的鳳凰鳥,幾乎一模一樣。

起初工匠也是比照侯爺的設計圖造了只鳳凰,後來不知怎的又臨時換了只青鸞。

據說是國君封后的旨意恰好傳到了侯爺的手裏,一直懸空的國母位置終於有人登了大座,侯爺為了免掉不必要的麻煩只好委屈了夫人,換做青鸞。

而這個主意正是夫人自己提出來的。

聽說夫人的原話是這樣說的:「鳳棲梧齋風落葉,龍上九天弄雲霄,夫君的幽州城能有今天的規模萬分不易,切不可因為此等小事引來殺生之禍,且棲梧棲梧,鳳來也,夫君的心意我已知曉,能與夫君白頭偕老已是上天垂憐,妾身此生無憾,」

嘖嘖嘖,夫人的一番話當真是深明大義、情深之至,如此一來,侯爺怎捨得違背夫人的意思呢,是以老工匠臨時將造了一半的鳳凰改成青鸞,穩穩噹噹的置於金黃燦爛的屋頂。

此時此刻,青鸞矗立的屋子裏傳來一陣陣低語:

「不會這就又懷上了吧?」

「你以後,還是不要懷孩子了……」

「明日,明日便尋個不讓娘子懷孕的法子.....」

「乖乖,再讓為夫解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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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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