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日落紅應滿徑

秋天的夜色是我最喜歡的夜景，尤其是在這滿山蒼翠，秋意襲人乍涼還輕暖的夜晚。

從山亭的一角望去，楓梢盡頭，月亮正慢慢地抬出頭來。一陣微涼的風兒吹起，讓人頭腦格外的冷靜。

在俞逸凡對我疑惑的不解和凝望里，那些曾經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突然便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正拋卻我的一切雜念，讓我心如止水。

「俞大哥，我的確不是一個好女孩。你瞧不起，貶低我，我都能接受！」

「我的確對你也曾有過不一樣的感覺，不過我發現，或許只是因為在某一時刻，你的外表神態與他長得有一點像而已，你說我把你當成了他的替身？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還有，我從小就嫉妒姐姐，她長得漂亮，會學習，有文化，我打心裡也想擁有一個像她那樣優秀的男生做男朋友，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其實我也知道我是痴心妄想，現在我心裡平靜了，未來一定會有屬於我自己的一片美景。」

「至於芊芊的小男友，還有我公司的老總，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並不是濫情的人，何況我只是一個如此普通的女孩！」

「好吧，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我們回去吧，家裡人會著急的！」

我已經坦白的夠多的了，坐得也有些累了，我撐起腰站起來伸伸懶腰，想要離開。

但我卻被俞逸凡強制按住雙肩坐下繼續聊。

「你想溜走嗎？我們還沒有聊清楚，你接著說，那你為什麼要躲著我？今晚我們一定要說清楚！」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以後我不躲著你們就是了！」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俞大哥，他有如此執拗的一面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想到我的姐姐詩茵，將來，他就是她的丈夫，他們遇到問題，他也會如此地對詩茵嗎？

「如果？你說如果我們在一起會怎麼樣？我說的只是如果？我們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俞逸凡試探地看著我。

「如果？我們？絕不可能！」

我立刻否定！

「都是你！讓我們現在的關係如此彆扭……」

見我否定得很是絕決，俞逸凡開始指責我!

一股勇氣突然竄上來，我不由得提高音量：「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指責我？事情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而我，又做錯了什麼？我也不知道當初你們在國外的戀情，你現在要娶的也不是我。詩茵是一個好女孩，她是那麼的完美，你現在這樣跟我說話，反而讓我覺得你配不上我姐姐，我對你們很不放心！」

「我配不上你姐姐？你說的太對了！所有人都覺得我和她很相配，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的配不上詩茵，從我追求她開始，她永遠是那麼高傲，那麼完美。我以為我還可以繼續去愛她，但現在我在她身上看到的卻是你的影子！」

天哪，這可怎麼辦？我的可憐的詩茵姐姐，如果她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

「時間是多麼無情的東西，七年的時間，我對她的愛真的淡去了。我不可以欺騙她，傷害她，我喜歡的是顧彩雲而不是顧詩茵！」

「哪怕你只是個不學無術，普通平凡的女孩子，但我們在相處的這段時間裡，我們很開心，很快樂，難道這些不是真的嗎？你告訴我，你是否可以徹底忘了過去？不再和別的男人糾纏？如果可以，我和詩茵毀婚，詩茵她會理解我們……」

天啊，為什麼他和沈逸唯是同樣的片斷？只不過另一個女孩肖葉青換成了我的姐姐詩茵!

這真的是沈逸唯的陰魂不散靈魂附體嗎？這是沈逸唯一直在折磨我嗎？

難道從最開始碰到俞逸凡開始，沈逸唯的靈魂就已經附著在俞逸凡的身上了？

沈逸唯，看在我幫助照顧肖葉青和明明的份上，快來幫幫我趕走這個世界上最鎮定的人吧！

我欲哭無淚，不能再逃離，我一定要給俞逸凡洗腦成功，一定要洗去他心中的雜念才能走。

「俞大哥，你不可以有這樣的念頭！你不可以和我姐毀婚，你也別妄想詩茵能理解會原諒你！雖然她是一個接受西方教育的女性，但她骨子裡比我還傳統！」

「我再誠懇地告訴你，過去或許對你動過心，但我現在真的不喜歡你。或許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喜歡過你！我雖然並不承認我是一個不學無術、水性楊花的女孩，但我一向嫉妒詩茵，我只是為了證明給她看，我只是要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我搜腸刮肚地搜索我內心真正想要表達的詞語。

俞逸凡彎腰順手撿了根樹枝，雙手不停地折斷它們。

枝椏折斷聲像是時光沙漏在倒流，我們的談話，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你說吧，我就想聽你說說你的心裡話，也許，以後我們真沒有這樣的機會，好好的聊一次了。」

俞逸凡冷靜地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俞大哥，真的對不起，其實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真要成為你的女朋友，也許我真的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也許我只是孤單，寂寞。是的，我曾經特別特別的喜歡過一個人，你也知道，他死了，我的心卻沒有死，我想活下去。」

「那天早晨，你也看到過，我很快就有了別的異性朋友，我能很快就放下,而詩茵不能。你說她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你難道還要傷她的心么？」

「你們的家布置得多麼溫馨，詩茵付出了多少汗水，你們的家，你們倆的共同事業，將來我們會常在一起聚會……你們多麼美好的未來」

我的手機震動，我不由地看了一眼。

只見麥田突然給我發來一句：「重重簾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麥田他現在在哪裡？

我四下看看，我真懷疑麥田是不是就在附近不遠處看著我。不然，他所言的此情此景，正恰似我眼前？

「你在哪個山頭？」一股神秘的微笑一定浮現在我剛才嚴肅的臉上。

我正準備發送給麥田，俞逸凡問我：「你在和誰聊天呢？談話能不能專心點？」

「哦，是我的一個網友。他發了一句話給我，非常有意思。」

我趕緊撤回準備給麥田發出去的話，我怕沒時間及時回復麥田，乾脆就當沒有看見他的信息。

「是個帥哥吧？什麼話？能不能發給我看看？我幫你看看你的網友是不是個好人？你精力夠充沛的啊，身邊的異性這麼多，網上還有不少！」

「這是我唯一的異性網友，是個暖心又暖胃的男孩。不行，他發給我的話只能我一個人看。」我並非故意道。

「好吧，我無權管你！剛才你所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了，我只是反證法，就是想讓你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們不合適，我們也不能傷詩茵的心。以後你不要再躲著我，我永遠是你的俞大哥，你的姐夫，記住了我們的關係！」

俞逸凡剛才竟然是在故意誘導我。

「俞大哥，跟你們這些高知人才在一起，實在是太恐怖！一不小心就能進你們的圈套，心有戚戚啊！」

我嗔怪地撿了根枝條假裝抽打他，他開心地在前面帶路，送我到明月居，再向我揮手，打道回福聯醫院。

一切終於釋懷！我回了家，父母與詩茵還在家裡忙碌著。

「又加班啊！」

家人對我的晚歸毫無意外。

「嗯，以後公司就沒這麼忙了，姐姐婚禮有需要我幫忙的只管叫我啊！忙不過來我還能叫我姐們幫忙呢，我徒弟也國慶節結婚！」

「你那個小同事吧？瞧她都結婚了，你這個師傅跟她學習學習！」母親又忍不住地啰嗦。

國慶節只差十多天了，我每天掰著指頭計算，感到時間像一台老磨一樣，怎樣推也推不動。

有時候又感到時間流逝得真是快，那個我曾遇見的喜歡過的俞逸凡，好像夢幻中看到的希望泡影，已旋轉迷眩間，溫柔地破滅了。

俞逸凡詩茵的婚禮將在貴賓樓舉行，他們的所有準備工作和進程，每天都在我家裡幸福地傳播著。

詩茵仍然每天都睡在家裡，她說，她要將她最美好的一切獻給她的新婚之夜。

我想這個年代，像她這種完美主義情結的人也許快要絕種了，我笑說她實在是中西文化的完美結晶體現。

我在網上對著『麥田守望者』說：「你知道嗎，我的輕盈終於不再沉重不再罪惡了，因為我的心充滿了祝福。」

我把和俞逸凡發生的一切也告訴了他，他很意外地沉默了半晌。

然後他在屏幕上哈哈大笑，說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天到晚說自己罪惡的人，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我糾正說是一個女人。

他給我發來一首歌，我點開，是迪克牛仔的「愛無罪」。

我聽了幾遍，問麥田：「你這是安慰我嗎？」

「你有一顆善良的少女心，你心裡有的只是希望別人好而忘了你自己的痛苦。」

「我怕我在感情上永遠都是在祝福別人了。」我嘆氣。

「唉，可惜我不是戰神，如果是，我一定要用重鎊**包炸毀你的往事，讓你真的重新開始，重新開始的第一眼，你第一個見到的將是現在的我。」

「你是說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然後他竟然問我：「如果是這樣，你會有可能喜歡上我嗎？」

我說：「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會好好的喜歡我的『開心』而不是任何人，我不想再沾上痛苦的愛情。」

「為什麼？」

他說，「你好沒良心，我的**包，成本可不低，幾乎要用生命作為代價。何況我們還是無話不談的知已，而且我並不介意，你可以試著喜歡我，其實我也蠻可愛的。」

「麥師兄，你這是在表白嗎？有時候你好像一個老大哥，洞察一切。有時你又像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男生，甚至於在我面前賣可愛！」

然後麥田又悄悄地問我：「你打算在你姐姐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介意？要不然，國慶節，我們可以去旅遊。」

「我不會見你的，但我會一直當你是我的摯友。我不會試著去喜歡你，但是請你，在我需要的時候，不要煩我。等過了國慶節，一切就都過去了，就當我是一個很自私的女孩。」

「是的，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人，何必總是責怪自己？我只是和你開開玩笑，放心吧，我也不會喜歡上你的，因為我也有我的『開心』，但我也需要你這樣的朋友，因為在安慰你的時候，我的煩惱也會減輕。」

我感到詫異，問：「你也會有煩惱嗎？生活？工作？或者是感情？」

他笑而不答，然後回答說：「我的煩惱是我的名字，你仔細想想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帶給我的寂寞，寂寞也是煩惱的密友，就好像你和我。」

「『麥田守望者』？」

我疑惑地問道：「誰是你的『麥田』？或者，你在麥田裡『守望』著誰？」

「你真聰明！我在麥田裡守望著夜晚的明月，那是思念。如果你爬到月亮上，那思念便是你！」

「貧嘴，你守望的是嫦娥，活該你寂寞！」我笑。

麥田和我在網上毫不忌諱地哈哈大笑，我想如果他是戴了眼鏡的，坐在鍵盤面前的他一定笑跌了鏡片。

和他聊天，他總能將我的情緒有效地控制在傷感之始，結束在開心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