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唉，這一手爛牌啊

孫葫蘆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你還在嗎？」

「我還在。」暗沉而又沙啞的聲音，孫葫蘆意識一沉，這才發現，自己又和之前見到的那個人坐在石桌旁邊。

「你能多和我說說，這十年我的事情嗎？」孫葫蘆站得遠遠的，唯恐眼前的人又發瘋將她痛扁一頓。

二十五歲的孫葫蘆點點頭說：「那就還是從王俊賢和白蓮花說起吧，你這一生的悲劇，其實都源於他們，王俊賢其實一開始就嫌棄你又肥又丑，打算退婚，可是他是讀書人，若是他主動提退婚，難免會落人詬病。而且，若是和你退婚，就沒法從你這得到銀錢了。於是他就和白蓮花想了一個損招，若是你德行有虧，王俊賢就可以將你由妻變妾，到時候，他既可以從你這拿到錢財，奴役你，還可以娶他心儀的白蓮花。

於是，你就中了他們的計，被全村人堵在村南王鰥夫的床上。村裏所有的人都鄙視你，只有王俊賢說你只是一時糊塗，不過為了他的仕途，他不能再娶你為妻，納你為妾，然後他轉頭就和白蓮花定了親。

而你，成為了王俊賢的妾室之後，每天就是幹活掙錢，供養王俊賢和白蓮花，直到三年後，王俊賢高中舉人，將你轉賣。」

孫葫蘆雙手緊緊攥成拳，「所以，從一開始，俊賢想娶的就是白蓮花？為什麼？就因為蓮花比我瘦，比我好看嗎？」

二十五歲的孫葫蘆點點頭，「是的，就是因為她比你瘦，比你好看，還有一點，她比你有腦子。你想想你這十五年的人生，自己在村裏到底是一個什麼名聲。任誰都知道，你和白蓮花應該選擇她吧。」

「憑什麼！」孫葫蘆緊緊的攥着手，臉上浮現出濃濃的不甘。

「就憑你是十里八村的女夜叉，白蓮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賢惠能幹。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是男人，你會選擇誰？

而且你以為你的悲劇只是你自己嗎？你的四個哥哥被王俊賢弄到河道上做工，結果遇上急流，四個哥哥無一生還，你的爹娘被王俊賢誣陷入獄，慘死獄中，最後，王俊賢接收了你家的地和房子，白蓮花更是將你的幾個侄子侄女全都賣到最為低賤的青樓中去。

孫葫蘆，聽到這一切你還無動於衷嗎？」二十五歲的孫葫蘆聲音冷冽，彷彿來自於地獄中的幽靈。

孫葫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所以，我最後的結局，就是家破人亡嗎？」

「嗯。」二十五歲的孫葫蘆點點頭，「你若是不信，那我們就試探一下，就先從王俊賢開始，傷好之後，是不是還要去碼頭扛大包給王俊賢掙束脩。」

孫葫蘆點點頭，她在家歇了三天，俊賢這個月的束脩肯定要耽誤了，她明天就去扛大包。

「那你明天去扛大包的時候，藏起兩文錢，到時候，你就說你餓了買東西吃了。看王俊賢的反應，若是他心疼你，那我就不阻攔你，若是他因為這個責罵你...」

「那我就聽你的，到時候，改變自己，只為家人活。」孫葫蘆的聲音有點沙啞，很明顯做這個決定對她來說並不容易。

「葫蘆，葫蘆，起來喝葯了。」十年後的孫葫蘆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孫老太太的聲音。

二十五歲的孫葫蘆說：「正好我也累了，你先喝葯，養好身體再說。

孫葫蘆點點頭，睜開眼睛，就對上孫老太太那關切的眼神，「葫蘆啊，腦袋還疼不疼？」

「娘，不疼了。」孫葫蘆看到孫老太太，想到二十五歲的孫葫蘆對她說的，自己的爹娘在獄中含恨而終，心中一陣抽痛。

「不疼就好，葫蘆乖乖喝葯。喝完葯，身體就好了啊！」孫老太太哄著孫葫蘆。

門外響起一陣悅耳的聲音，「葫蘆，我是蓮花，你好點了嗎？我來看你來了。」

聽到白蓮花的聲音，孫葫蘆端著葯碗的手一滑，若不是孫老太太眼疾手快接住了葯碗，孫葫蘆就把這珍貴的葯全部灑了。

孫葫蘆見狀，趕緊一仰頭，將手中的葯喝光，然後笑着說：「娘，我喝完了。」

孫老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那行，你和蓮花說說話，我去掃院子去了。」

白蓮花進門之後，和孫老太太打了個招呼，就一臉關切的坐在炕沿上，問孫葫蘆：「葫蘆，你的傷勢怎麼樣了？你是怎麼傷成這樣子的？」

孫葫蘆眼睛直直看着白蓮花，是啊，若是她是俊賢也會喜歡蓮花這種，又瘦又白又好看的，而不是她這樣又丑又胖又難看的。

「葫蘆，葫蘆？」白蓮花看着孫葫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一時之間有點心虛，她慌忙伸出手，在孫葫蘆的眼前晃晃，葫蘆不會發現她和俊賢的事情了吧？

孫葫蘆回過神來說：「蓮花，你來了，俊賢呢？」

「俊賢他去學堂了，不過在來之前他很擔心你，就囑咐我過來看看你。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白蓮花一臉的情真意切，孫葫蘆竟然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只是不小心摔著了，沒什麼大礙。」

白蓮花很明顯的鬆口氣說：「真是作孽，葫蘆你可得快點好起來，俊賢他不讓我和你說，這個月他的束脩又沒着落了，夫子說要趕他出學堂呢。」

孫葫蘆說：「你告訴俊賢，別着急，明天我就能下炕了，到時候，我就去碼頭扛大包，你告訴俊賢，明天下去我在村口大樹下等他。」

白蓮花得到想要的答案，滿意的點點頭說：「好，那葫蘆你好好養傷，我先去打豬草了，不然被我後娘知道了，又要打我了。」

「那蓮花你快回去吧，現在我受傷，也不能幫你打豬草了。」

「沒事的，葫蘆，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們再一起打豬草。」白蓮花說完轉身往外走去，走出孫家門口，白蓮花狠狠的啐了一口，「呸，蠢貨！也配肖想我的俊賢。」

孫葫蘆不顧家人的阻攔，偷偷一個人跑了出去，之前她在碼頭扛大包都是瞞着家裏的，不然讓孫老頭和孫老太太知道，非得心疼死她不可。

當天晚上，孫葫蘆扛大包回來，依照二十五歲的孫葫蘆說的，將扛大包的錢藏起來兩文，開始試探王俊賢。

答案當然顯而易見的，就像二十五歲的孫葫蘆說的那樣，王俊賢從一開始就沒把孫葫蘆當人看。

孫葫蘆讓王俊賢一頓打，又讓二十五歲的孫葫蘆一頓猛抽，她的心底已經相信二十五歲的孫葫蘆的話了，只是十五年的執念說放就放，對於從小沒受過什麼挫折的孫葫蘆來說，有點難。

「現在你已經看清楚王俊賢的真面目了，下一個就是白蓮花了，你準備好了嗎？」二十五歲的孫葫蘆冷聲說道。

孫葫蘆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想先回家，讓大哥先去把大嫂接回來。」孫葫蘆終究還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她開始懂得為家人着想了。

二十五歲的孫葫蘆欣慰的點點頭，收回了原本蠢蠢欲動的拳頭，孫葫蘆還不知道，因為自己的覺悟，逃過了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