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毒發(一)

第66章 毒發(一)

這天,天一亮,沐顏就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帶着子衿和可嵐去了琴瑟宮,今日的琴瑟宮各宮的主子都來齊了,沐顏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落座。沐顏朝軒轅琴和袁心蘭微微蹲身行禮,軒轅琴很快地賜了座。這兩日沐顏都是這個時辰來琴瑟宮,先前那兩日軒轅琴故意給她難堪,讓她在琴瑟宮的大殿裏等了一個時辰才出來見她,但今日這麼多人看着,她可不能給她們在王上面前詆毀她的機會。

沐顏在最末端的椅子上坐下,一個身穿橘色衣衫的宮女手持托盤,端上一杯茶,子衿笑吟吟地端過茶盞,指腹在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撫過茶杯的邊緣,穩穩將茶盞放在桌子上。坐在沐顏對面椅子上的上官薇,此刻正認真聽着袁心蘭她們閑聊,似乎並不曾注意這邊的動靜,只她身邊的鈴蘭狀似無意地看了子衿一眼,很快又別過了眼去。

沐顏端著茶杯,悄悄將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裏,只做不知地將茶盞端至唇邊,並不急着喝下,只是輕輕吹着漂浮着的茶葉。一旁的子衿緊張地絞着手指,手心裏全都是汗,直到沐顏小口啜了一口之後,她才微微放開發白的手指,一臉緊張地注意著沐顏的反應。一旁的可嵐雖心裏擔憂,但因事先商量過也只做不知。

「沐姑娘今日倒是話不多,聽說王上還賞了替你賠罪的宮女,不知道這王上是賞這宮女護著主子還是賞的這宮女讓琴妹妹解了氣呢?」袁心蘭一句話就將矛盾指向了軒轅琴及沐顏,其他人也齊齊望向了軒轅琴和沐顏。

「蘭姐姐說的什麼話,王上賞沐姑娘身邊的宮女,自然是因為她該賞,哪需要什麼理由,這整個齊毅都是王上的,王上只要喜歡,做什麼都成。」軒轅琴淡笑着,聲音里不辨喜怒,她就說嘛,今日她來了這麼久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敢情是在等著沐顏來了,好一舉讓她們兩人難堪。只可惜她可能要失望了,若是放在以往她也許就真的會因此更恨上沐顏幾分,自失去了那孩子后,袁心蘭就是她最大的仇人,她現在還搬不倒她不代表她以後也沒有機會,所以她不會蠢得分不清誰是真正的敵人,而讓自己做了別人的棋子。

袁心蘭見挑撥不成,心裏正懊惱,狠狠瞪了軒轅琴一眼,才不甘不願道:「王上想做什麼自然是不需要理由的。」

突然,嘭地一聲,原本還端坐在椅子上的沐顏,一臉蒼白地倒在了地上,臉上神情分外痛苦,雙手緊緊捂住肚子,蜷縮成一團,嘴唇緊緊咬着,發出一陣陣低吟,原本絕美的臉龐都疼得扭曲了。

這突來的變故讓在座的心裏都湧上一絲慌亂,軒轅琴率先跑向了沐顏,可嵐和子衿一左一右,欲要扶起沐顏,其他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下來,讓身邊的宮女幫着可嵐和子衿將沐顏扶到軟榻上。趁此慌亂之際,可嵐將一個小巧的瓷瓶悄悄塞入花葉的荷包里,圍攏的人太多,沒有人注意到可嵐的動作。

「快去請御醫,再派個人去請王上來。」一陣忙亂后就吩咐身邊的貼身宮女前去請御醫和莫雁北。今日若沐顏在琴瑟宮有個三長兩短,她一樣也難辭其咎。

「主子,你怎麼樣?御醫馬上就來了,你再忍忍。」看着沐顏痛苦的樣子,可嵐眼圈也紅了,她甚至有有一絲後悔沒有阻攔主子的計劃。

子衿站在可嵐的身後,眼底滑過一抹不忍,隨即又悄然逝去,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已不能回頭。

殿內的眾人各懷心思,上官薇靜靜坐着,等待着事情的最後結果,只有子衿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子衿的家人都在她的手上,她相信她不會怎樣的。琴瑟宮的那個宮女也是她借別人之手安插進去的,只跟倚冬宮死了的那個宮女單線聯繫的,那宮女死後就由鈴蘭代替那個宮女聯繫她,但是她們一直都是暗中傳信,並沒有見過面。

只片刻功夫,莫雁北就帶着暮白來了琴瑟宮,眾人又是一番行禮。莫雁北腳步未停,直直走向了軟榻,榻上的女子額上的發已被汗水濕透,一縷一縷貼著蒼白的臉頰,蜷縮著的身子微微顫抖,極力忍耐著疼痛,緊咬的唇瓣已滲出一絲絲血跡,讓人忍不住心疼。

莫雁北坐在榻沿,伸手將那個羸弱的身子抱在懷裏,掰開她緊咬的唇瓣,將自己的手肘遞了上去。此時的沐顏已呈半昏迷狀態,毫不猶豫地咬上遞到唇邊的手肘,鮮血頓時順着她的嘴角流了下來。殿內的女人們見狀都齊齊一震,這是她們高高在上的王,卻為了那個女人絲毫不顧惜自己,有羨慕的,更多的是嫉恨。袁心蘭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儘管她的父親在朝中有權有勢,可莫雁北的眼裏從來都沒有她。

「你們都在大殿安靜待着,等御醫來過之後本王會親自過問這件事的。」眾人從未見過莫雁北這麼駭人的表情,這個男人是齊毅的王,冷峻威嚴很少發怒,王宮中的這些女人都想盡辦法討好他,見他如此般盛怒,眾人都不敢吭聲,一時間大殿裏安靜極了。

就在此時,御醫帶着葯童,匆匆趕來,正要行禮,莫雁北忙阻止道:「你快來看看她怎麼樣了?」

御醫聞言,不敢再耽擱,上前仔細把脈,查看沐顏的唇色、眼睛,兩道花白的眉毛緊緊皺着。思索了半晌,他才道:「王上,沐姑娘這是中毒了,這毒藥兇狠霸道,毒物太多,且為邊疆異族的制毒手法,請王上恕罪,臣無能,無法解得此毒。」

「可還有其他辦法?」莫雁北咬牙,快要失去她的恐懼讓他不復往日的冷靜。

「臣可以先針灸減緩姑娘的疼痛,其他的臣實在無法。」老御醫在王上身邊多年,醫術自是極好的,只是這毒他束手無策。

「先給她止疼吧!」莫雁北冷聲道,聲音里是壓抑的痛苦。葯童恭敬地打開藥箱,將銀針遞給御醫。

待御醫施完針,已是滿頭大汗,而榻上原本蜷縮著的身子此時也放鬆了下來,她半睜著的眼裏佈滿疲倦,臉色依然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莫雁北微冷的臉這才轉向屋內的眾人,「暮白,將琴瑟宮裏今日接觸過沐姑娘吃食的都抓起來一一審問,叫來宮裏的嬤嬤,搜這屋子裏所有人的身。」

眾人一聽,驚訝萬分。「王上,您這樣讓我們以後在宮裏要如何立足啊!求王上不要讓婆子搜我的身,妾從未想過謀害沐姑娘。」司徒心兒率先開口求道,她根本就沒將沐顏看在眼裏,一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女子,進了這王宮也是在她的位份之下的,她有家族撐腰,王宮裏的女人還沒人敢挑釁她。其餘人也跟着附和道,莫雁北卻不為所動,「一起搜所有人,將主子和下人分開搜。」

上官薇聽到御醫的診斷時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她下的毒根本就不會危及姓名,只會讓人以為琴妃存心報復而已,這其中哪裏出了差錯,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被侍衛們分開,用屏風擋着,由嬤嬤們進行搜身。所幸宮裏的嬤嬤們還是有分寸,該搜的地方搜了就停下了手,不敢在主子們身上亂摸。即使是這樣,這些從來都是身嬌體貴的主子們還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好多人都紅了眼圈,只上官薇有些心神不寧,所幸主子這邊都沒有搜到什麼。

下人那邊,花葉被人揪了出來,重重扔在了地上。嬤嬤手上拿着一個瓷瓶,呈給老御醫。花葉大驚失色,驚恐地哭喊:「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王上,這不是奴婢的,奴婢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御醫看看這瓷瓶里的葯可是沐姑娘所中之毒?」莫雁北的聲音綳得緊緊的,大有風雨欲來的架勢。

老御醫將瓷瓶的瓶塞拔開,仔細分辨了良久才道:「王上,瓷瓶里的毒藥跟沐姑娘身上的毒藥成分一樣。」

老御醫的話瞬間擊潰了花葉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她絕望地哭喊,只換來莫雁北冷酷的吩咐,「將這個奴才押下去,關進天牢,嚴刑逼供。」凌厲的眼神掃過一旁早已臉色發白的袁心蘭,此刻的袁心蘭早沒有往日的囂張和傲嬌,她不相信花葉會背着她謀划這一切,「王上,花葉一定是被陷害的,肯定是琴妃懷恨在心,蓄意報復的。」袁心蘭一着急,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琴妃為什麼要報復她,她有什麼值得本王的寵妃報復她,還是說琴妃小產就是她做的!」莫雁北的聲音如冰,對袁心蘭的一再忍讓,竟讓她如此無法無天,看來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女人。「杖責一百,丟進地牢,容后再審。蘭妃禁足含春宮,任何人不得探視。」

袁心蘭還想辯解,但看到莫雁北冷漠的眼神,只得帶着花惜跟着看守她們的侍衛回了含春宮。上官薇心內惴惴不安,她感覺自己的一切謀划都被人洞察了去,並將計就計把她們全都揪出來,接下來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只能繼續等著事態的發展。

「王上,今日在琴瑟宮裏,沐姑娘只喝了茶水,並未食用其他的食物,剩下的水和茶葉都沒查到毒藥,在沐姑娘喝過的杯子上查到了毒藥,這毒應該是下在了杯子上。御醫在沐姑娘的貼身侍女子衿的指甲里發現了毒物殘留的痕迹。」暮白將查探的結果如實稟報。上官薇聽到這裏,心底一涼,她隱約猜到了一些,她給子衿的葯雖猛,但沾染到皮膚上是絕對不會有痕迹的,為了保險起見,她都沒有直接讓琴瑟宮的人下手,而是讓離沐顏最近的子衿先動手,這樣即使藥物在杯沿存留的時間短,時間久了藥效沒了就由琴瑟宮的暗樁趁機再下一次葯,如果這樣都還不能成功那她也認了,可現在的結果卻不是她能想到的。

「為什麼要害她,到底是誰指使你的?」莫雁北冷冷地盯着子衿,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沒有人指使,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子衿心知大事已去,看來今日是要命喪於此了,希望她的死不會禍延家人才是。從她打算投靠那人的那天起,她就走錯了這步棋,這結局也是她咎由自取。

「既然你有膽子謀害主子,那麼你就要有承擔後果,以死謝罪,至於父母兄弟也一併送下去給她作伴吧!」莫雁北話音剛落,子衿的哭聲陡然大了起來,「王上饒命啊,王上,奴婢說,奴婢全都說,只求王上能饒了奴婢的家人。」此時的子衿哪裏還顧得了那麼多,這齊毅就沒有王上做不到的事,她的父母兄弟何其無辜,不能因她的一時貪心喪命。

「那就看你交代的事情夠不夠救你家人的性命了。」莫雁北冷嗤。

「王上,是薇夫人讓奴婢下藥的,那個杖斃的小宮女也是薇夫人安排的,今日在琴瑟宮也是為了嫁禍給琴妃才設下的局。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有一句隱瞞。奴婢死不足惜,請王上饒奴婢的家人一命。」子衿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聞言,莫雁北望向那雙熟悉的眸子,此刻,那雙瀲灧的眸子裏滿是懼意,曾經他覺得這雙眼睛像極了她,見到了她后她才發現,沒有人的眼睛能有那樣的美麗,瀲灧若秋水,澄澈清冷,仿若高山上的雪融化后流淌的潺潺溪流,讓人不自覺地沉迷在那雙眼裏。可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怎麼會覺得她們相似呢,「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這麼做······」上官薇嗤嗤地笑「因為我愛你啊!從遇見你那一刻我就愛上你了,可是你呢,因為軒轅琴更像她吧,所以你更寵愛軒轅琴,還讓她懷上了你的孩子。後來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進宮了,你就把整個宮裏的女人都忘了,你眼裏心裏只有她,更不會看上我一眼了,所以我就想着,要是她們兩個都失寵了,跟她相像的我就能得到你的寵愛了。我讓人將麝香抹在她的裙角,因為我知道軒轅琴有了身孕,她一定會針對這個比她還要受寵的女人,只要她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久,軒轅琴的孩子就越有可能流掉,哪怕流不掉也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果然連老天都在幫我,袁心蘭那個蠢貨,居然讓花葉直接用腳絆倒軒轅琴,讓那個孩子就這樣快地沒了。我沒想她死,我讓子衿下的只是讓人終身不孕的葯,就算她受寵,她無法誕育子嗣那麼我們就都有機會生下王上的孩子,不知道誰做了手腳,不然誰也不會查到我身上的。若今日我的計劃成功了,那麼王上懲罰的就是軒轅琴了。」上官薇說完這一長串埋在心底的好久的話,心情頓時鬆了下來,至於莫雁北會怎麼處罰她,她已經不在乎了,她一敗塗地。

「不要拿本王作為你野心的借口,你若是安安分分的,本王也不會虧待你,是你自己認不清自己的位置,貪心不足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有一句話你說對了,你確實是因為她而入了本王的眼,那麼現在你是在恩將仇報?若不是因為你跟她有那麼一星半點的相似,你覺得你能入了本王的眼?既然你不珍惜你現在擁有的,那麼本王便奪了你的封號,貶為宮婢,押入地牢。」得知一切真相,莫雁北無比憤怒,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害得她命懸一線,他當初怎麼就覺得她們相似呢,這個女人根本就不配。

莫雁北不屑的口氣,讓上官薇心口一窒,原來終究是她奢望,心如死灰大概就是她現在的感受吧。她自嘲地笑,跟着侍衛去了地牢,沒有掙扎和惶恐,只有無盡的悲涼。

待處置了這些人,莫雁北再次回到榻前,沒有理會大殿裏的女人們,榻上的女子已經昏睡過去,濕噠噠的發貼在她蒼白的臉上,他目光里滿是心疼和愧疚,他彎身抱起她,「本王帶她回飛絮宮,琴妃,這善後之事就交給你了。」

「是,王上。」軒轅琴恭敬地回道,滿心苦澀。雖然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但是她也因此獲益,她悄悄將目光放在女子蒼白的臉上,心中閃過一抹疑慮。

莫雁北抱着懷中的女子,大步朝外走去,「王上,請等一下,奴婢給姑娘披上斗篷。」可嵐小心地將斗篷蓋在沐顏的身上,才小跑着跟上莫雁北回了飛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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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柳絮淡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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