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我特么是只鴨子（六）
「不過，你得讓我把這裡先安排妥當再說。」
婦人總算答應了，徐有成沉著的面容終於有了喜色，也沒了之前的不耐煩。倒是願意給她時間收拾整理。
這些年她一直過得很艱苦，因為要供養兒子讀書，她省吃儉用，為的就是兒子將來有出息，好在，這一天終於來了。
這麼多年的辛苦終究沒有白費。
她有很多新衣服都是假的，她就只有身上這件粗布麻衣，還是前前後後縫補了很多次勉強能穿的。她只是不想讓兒子破費罷了。
家裡要帶的東西沒有多少，婦人先是掃視了眼屋子，又在房內轉了一大圈。
這麼多年她一直一個人生活，早已習慣了。這裡所有的陳設，都凝聚著她回憶的點點滴滴，算了，想這麼多也沒用。她打定主意了，要和她兒子一起住，一來可以方便照顧他，二來，還能在身邊陪伴他。
想到這兒，女人微胖的臉上堆滿了笑，她將東西簡單整理好，放在床頭，出了屋子便去找她兒子，想和他說幾句話。
徐有成獨自倚在門外，雙手負在身後，目光落在遠處，凝重的面容沒有半點緩和之色，直到背後響起一道淺淺的女音，他才轉過身去。
「有成，進屋吧，外面涼。」女人微笑著道。
徐有成沒應聲，但聽話的走回屋子裡，就勢坐下，溫柔的望著有些局促不安的女人。
「娘，您也坐。」他指了指他旁邊的位子。
「有成，暫且在這裡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好。」徐有成的語氣很溫和。
「娘不為別的，只盼望著你好，在你身邊多少也能安心些。」
「娘，過去以後那些粗活重活您就不要做了，有底下的人打掃，您就享清福好了。」徐有成的語氣變得歡快，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娘一輩子忙活慣了，真要閑下來讓別人伺候還真是不習慣……」女人尷尬的笑了兩聲，在留意到旁邊人變化的神情后，笑容便僵在了臉上，當下轉口道：「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娘，這次出行盡量少帶些東西，缺的什麼回頭再置辦就是了。」男子耐心的叮嚀。
「也沒帶多少東西。」女人笑了笑，像是想到什麼，她猛的站起來，誇張的叫了聲：「那我們走後我的那些雞鴨怎麼辦？」
徐有成神色變了又變，這些粗俗之物怎麼到了她嘴裡就變得這麼順理成章了呢？
「那些您隨便交給鄰居處理就好。」徐有成半是敷衍道。
「那怎麼行。」在這件事上，女人很堅持。今天兒子回來，她高興才忍痛殺了只母雞，早知道，就這麼只肥大的母雞一個月能給她下多少雞蛋呢。
交給別人她又怎麼放心呢……
「娘…您的兒子可是當朝狀元，府中怎麼可以養這些東西呢。」
「怎麼不行？雞鴨能下蛋，一個月能省下不少錢呢。」她精打細算著，認真的給兒子灌輸她這些思想。
徐有成聽的氣不打一處來，聲音陡然嚴厲幾分。「我們不需要這個。」
「有成，娘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不知怎麼回事，這次她兒子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容易動怒，而且……
總之，很奇怪……
徐有成面色稍緩，強擠出一絲笑來，「沒有…只是養那些東西多少失了體面。」
女人附和著點了點頭，兒子說的也對。畢竟他現在身份不同了。
這事是她做錯了……
「好，既然有成說不讓，那就不養吧。等明天走之前，我把它們交給隔壁的劉大神就好。」
兒子好不容易回來，她不想惹他生氣，也不想讓母子倆之間生出無端的嫌隙來。
「娘，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主要是覺得這件事有失體面。」徐有成瞥一眼笑的歡快的胖女人，主動服軟了。
體面…
又是這兩個字，他就這麼在意嗎？
女人的心底一沉，但面上還帶著迎合的笑容，她總算知道兒子和以前哪裡不一樣了。
她一直希望兒子將來能有出息，所以才讓他努力讀書，不管自己過得怎麼樣，她首先要確保他衣食無憂，這樣她才能放心。
如今倒是實現她心中所願了，但他似乎也變了，變得那麼現實了。開始在意起身份，地位。
也不知這對他來說是好是壞……
晚上，徐有成躺在堅硬的床板上怎麼也睡不著。儘管他娘為了讓他睡得舒坦，已經墊了好幾床棉被，可儘管這樣，他還是覺得不舒服。
開始是身體上的，最後逐漸衍變成心裡上的。
這地方怎麼能住人呢……
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問題，乾脆起床出去了。
今晚的月還真是圓，周圍靜謐的可怕，偶爾傳來一陣蟲鳴，反而增添了別樣的氣氛。
他已經記不清鄉下的日子是什麼了，還是在他小時候，那時候，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在田野上奔跑。他最愛做的事就是幫母親撒種，他捏著一粒粒小小的種子，母親用鐵楸鏟起泥土把它們埋住，等來年就會冒出幼苗。
可是啊，回不到以前了。
別說，他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事……
至於他娘，他本來是打算接她回去的，可是她這次給他的感覺太差勁了，到了京城，指不定會出什麼叉子，讓他的顏面掃地呢。
不行！
他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他是天之驕子，他有高貴的身份和地位，怎麼能讓那些人破壞呢……
徐有成也不知道自己在寒風中站了多久，直到感覺到冷意襲來，他才搓了搓胳膊回到裡屋。
躺床上后，他又想了很多。睡意才慢慢襲來，不過才睡了兩個時辰，他就再次醒了。
這下是徹底睡不著了。
公雞的鳴叫聲傳到屋子裡，他不免皺了皺眉，便坐直了身子，略略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就往出走。
而一陣動靜讓他提起了戒備心。
那句「誰」還沒有問出口，女人熟悉的聲音就響起。
「有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沒事，你再去睡會兒，娘正準備給你做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