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亞論壇

尹姚收到科雷公司的模擬機報價，簡直就想罵娘，比VA直購的價格貴了40%多，打電話給科雷公司的中國區負責人瑞克朱，非常拽，表示銘程不在他們的全球合作框架里，這是已經能報出的最低價格。打了幾個電話，瑞克朱的態度一次比一次不耐煩，最後都不接了。

昨天尹姚的外公不幸過世，三天的喪事走不開，閔穎代為去科雷公司上海總部溝通。

科雷就是一個小公司，德國的家族企業，上海辦公室就一套一百多平的商住兩用房。閔穎在小會議室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來從小辦公室姍姍來遲的瑞克朱，一個北方的中年人，簡單問候下，開了個窗，抽起煙來，全然不顧上海室內禁煙，並且對面坐著的是窈窕淑女。

聊了半天，閔穎對這個北方話帶著英文單詞的瑞克有些不耐煩，說道：「我相信VA已經告知貴司，希望給銘程在此項目中給予支持。我們的要求不高，如果無法將價格控制在和CP一致，那麼能夠保持在和直接賣給VA的一致就可以。」

瑞克遲疑了一會，說道：「我們報給CP的價格也不低。」

閔穎笑了起來，說：「VA是大型的整車廠，航母級企業，你們直接賣得貴也情有可原。但我們銘程中間只是過個手，並且VA的情況你應該知道，這個項目90%銘程會拿。」閔穎刻意頓了頓，看了眼瑞克，斬釘截鐵道，「你為什麼非要給CP那麼低的價格而給銘程那麼高呢？技術協議沒有寫死，你不怕銘程拿了項目會買你們競爭對手的模擬機嗎？」閔穎其實根本不知道給CP什麼價，便宜是肯定的，先套著再說。

瑞克冷笑道：「CP是我們科雷公司多年的合作夥伴，我們一直有框架協議，所以價格低也正常。另外，這個項目，VA是指定需要購買科雷的模擬機，這個你就不用忽悠我了。我們跟銘程是首次談合作意向，我也向德方總部申請過，沒有通過，我跟你們尹總電話里也說過，給你們的價格是我們所能夠給出的最低價格，希望你能理解。當然，我們也希望銘程能夠中標。」說完，不停地看手錶，當然不是讓閔穎知道瑞克戴的是越來越低端的浪琴，而是時間差不多了，會談該結束了。

離開科雷，閔穎趕緊給尹姚打電話，可以推測科雷給CP的報價低於科雷的給VA的價格，意味著，銘程拿到科雷的價格可能比CP貴約50%，那還怎麼競爭。

尹姚冷靜道：「我這幾天走不開，就按照你的計劃吧，辛苦了。」

飛機剛降落三亞鳳凰機場，已經快晚上了。剛有信號，閔穎的微信就叫個不停，老公蔣偉還電話過來問到了嗎，一個人要注意安全，說穿了就是要確認是一個人去的才放心。看到羅軍勇也發微信過來問去三亞了？出機場了嗎？閔穎看到羅軍勇這個名字就有些心虛，將手機塞回了包里。拿完行李出大廳，遠遠就見一個胖乎乎的身影，雙手舉著牌子，寫著「迎接美女閔穎」，旁邊還附著一張閔穎的美顏照，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在接機的人群中好生亮眼。

閔穎索性戴上墨鏡，想裝作不認識衝過去，還是被羅軍勇逮個正著，樂呵呵地說等了你好久，終於等到你了。

閔穎驚訝地說：「老羅，這麼巧，你怎麼也來三亞了！」不管怎樣，閔穎其實還是有些欣慰的，畢竟羅軍勇被關了一天後，還是被放了出來，沒出啥事；更欣慰的是，羅軍勇好像沒發現那天喝酒背後的事情，像啥事都沒發生似的。

閔穎堅持說已經叫了網約車，但拗不過老羅特意等了一個多小時的堅持接機，坐上了老羅租的敞篷奧迪，沿著海岸線往東邊酒店慢慢開著。

雖然是半夜，空氣里還是瀰漫著燥熱，但車速帶著風，閔穎的長發隨風舞動。車開過一段熟悉的沙灘，那邊突兀的三棵椰子樹挺拔矗立，成等邊三角形，周圍空蕩蕩。閔穎想讓老羅路邊停下車，最終還是忍住了，思緒連篇。

那是七年前，閔穎來銘程的第二年，尹姚電話中興奮的告訴閔穎：「VA的三亞技術交流論壇，魏部長這邊正好有多餘名額，已經幫你訂好了機票和房間，今晚就飛過來吧。」

閔穎出機場已經是凌晨，迎接他的是一輛高爾夫敞篷，尹姚興奮地說：「下午租的，不貴，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開敞篷車，好爽！」

「太帥了，我還沒有坐過敞篷車呢！」閔穎興奮道。

車到那邊三棵椰樹的沙灘，尹姚說道：「小閔，等我下，我要去海邊上個廁所。」說完，車停邊上，往沙灘上走去，到椰樹邊，痛快的釋放了一把，然後沖向海邊，對著大海大聲呼喊道：「我要把銘程做成上市公司！我一定會成功的！」

此時，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尹姚，說道：「你一定會成功的，我永遠支持你！」是閔穎，她將尹姚越抱越緊，頭依偎在了尹姚寬厚的背上。

尹姚也沒有掙脫，兩人站了許久，沒有說話。

回到酒店，是兩個單獨的房間，在隔壁。安頓好，尹姚帶閔穎去後門吃了一頓海鮮燒烤。這是閔穎第一次來三亞，兩人喝了不少冰鎮啤酒，暢聊理想和過往。閔穎紅著臉盯著尹姚看，眼神有些迷離。尹姚說，走吧，我們回酒店吧，再兩個多小時，估計太陽也要升起來了。

回到房間，閔穎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她等著尹姚會不會下一秒敲響房門，那麼閔穎會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奉獻給他。閔穎起身全裸著身子，對著鏡子孤芳自賞自己少女般曼妙的身姿和精緻的臉蛋，莫非自己魅力不夠？她真空穿上睡衣，取下房卡，走到隔壁尹姚的房門前，伸手想敲門，遲疑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敲下去，還是回去睡覺吧。

卻不知，此時的尹姚，那個背後的久抱，也讓他一夜未眠。

「在想啥呢，一聲不哼的！」羅軍勇問道。

「哦——」閔穎才反應過來，「多謝你來接我，你住哪個酒店？」

老羅笑著說：「我還沒訂呢，到的也晚了。你住哪我住哪。」

閔穎苦笑了聲，說：「我訂了瑞吉，VA的技術交流論壇在麗思，這樣近一點。你沒訂的話，這麼熱門的酒店，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

「先過去再說，沒房間最多睡大堂唄。」羅軍勇呵呵道。

閔穎還不知道羅軍勇的色心么，到時候肯定可憐巴巴地乞求一個房間將就下，沒空房了，而且這個酒店那麼貴，孤男寡女的又何妨。

羅軍勇繼續說道：「上個禮拜我進去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可不是壞人，媽的，那天喝多了，被KTV的小姑娘叫到樓上按摩。我以為是正規按摩，想著也太累，可以休息會，誰知進了房間，那小姑娘竟然開始脫衣服，然後問我要五千。我說他媽的按摩要五千，我不按了，就吵了起來，突然警察就進來了，後來證明是個誤會。這不第二天就出來了嘛。」

「你接我是特意來給我解釋的嗎？」閔穎笑道，想想還是人艱不拆了。

「那不必須的么，不然我的名聲全壞了。以後還怎麼在你面前做人？」老羅繼續說，「肯定是哪個兔崽子要害我，還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閔穎不接嘴，想羅軍勇這種睚眥必報的人，只是現在還沒搞清楚到底誰搞他，或者他清楚，只是礙於目前這個狀況，還沒到戳穿翻臉的時候，真能沉住氣。

羅軍勇繼續說道：「解釋倒不是關鍵，我羅軍勇從來都是重情重義一往情深的人，你來不就是要搞定科雷的代理權的事情嘛。」

「老羅，你果然是個明白人！」

「那不，明天兩年一度的VA技術論壇，好多重要供應商都會來。一來了解VA的將來發展和技術探討，二來還可以和VA處理好關係。科雷德國的總經理傑瑞米也會來，你們這不卡在上海科雷瑞克朱那個兔崽子那邊么。」羅軍勇繼續說，「明天魏鵬會有一個小時的主題演講，你們可以好好利用下他的關係。」

「老羅你果然厲害，你會幫我吧？」閔穎哈哈道。

「那不必須的嘛，尹姚幫我搞定了整線，我不投桃報李行么？尹姚這傢伙外公去世來不了，我覺得我還是有義務來幫你和保護你的！」

閔穎也看破不說破，羅軍勇鬼得很，說起來是幫忙，其實還不是幫他自己？CP拿了項目，軟體授權和JR有協議，他一分也拿不到；如果銘程中，軟體授權他就能動腦子了，中間費用夠他爽的了。

到了酒店前台，果然滿房了，只剩一間總統套房了，12888元。老羅瞅著閔穎說：「這不，將就一晚？你看這麼晚了，套房那麼貴，亞龍灣又那麼偏。」

閔穎讓羅軍勇去沙發那邊坐會，跟前台協商了下，然後坐到了羅軍勇旁邊一起等。十分鐘后，前台漂亮小姐姐走了過來，問：「您是羅軍勇先生是嗎？」羅軍勇點了點頭。小姐姐繼續說：「您的房間我們已經升級成總統套房了。請跟我到前台辦理一下入住吧。」

羅軍勇直搖頭，說：「我就睡一下就要一萬多，太貴了，我不住。」

小姐姐說道：「羅先生，您的房間是一位姓尹的先生幫您訂的，他是我們的白金卡會員，價格是6888元，房費已經交過了。」

羅軍勇嘀嘀咕咕地說尹姚你這兔崽子，爪子也真夠長的，惹得閔穎笑開了花。

VA的技術論壇在不遠的麗思大會議廳舉辦。偌大的會議廳裝修輝煌，滿滿當當坐著兩百多號人。幾輪領導講話后，魏鵬作為技術代表上台暢談「智能化生產及自動化效率的提升」，引得台下掌聲連連。

茶歇時間，羅軍勇不知道上哪去了，閔穎被好幾個行業的朋友圍著聊天，談笑風生，收了好多名片，更有不認識的圈友上來打招呼。不出來走走，閔穎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名氣和魅力。一會魏鵬走了過來，給閔穎送上一杯咖啡和一份蛋糕，大家和魏鵬聊了會，然後魏鵬示意大家不好意思，跟閔總這邊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談，然後拉著閔穎去了會議室外面。

「下周就要招標了，模擬機和科雷談妥了么？」魏鵬問道。

「報價離譜，一千多萬。」閔穎嘆息道。

「沒事，會有辦法的。」魏鵬想了想說，「聽說莘迪回國了？」

閔穎點了點頭，說：「這幾天正好和莘迪聊起，她想約你一起吃飯呢，我說你可能比較忙，可能得過段。」

這時，羅軍勇帶著一個外國老頭趕了過來，互相介紹了下。這個老頭叫傑瑞米·科雷，科雷家族企業的第二代掌門人，見到魏鵬，雙手握了過去，說道：「您的演講真是太精彩了，很榮幸認識你。」

魏鵬也第一次見傑瑞米，英語回了些客套話。

傑瑞米說道：「感謝魏先生對於科雷公司的一貫支持，這次的項目是貴司的樣板工廠，我們科雷公司一定會全力做好。」

魏鵬回答道：「也感謝科雷的一貫支持，但這次我們是否能夠合作，不取決於我們VA，我們已經外包出去，能否繼續合作要取決於我們的集成商了。」說完，再次介紹了一下閔穎給傑瑞米。

傑瑞米讚美道：「很榮幸認識如此美女銷售，貴司的項目一定成功。」

閔穎回答道：「我也很榮幸，不過恐怕這次我們要成競爭對手了。」說完，跟大家打個招呼示意自己先要去使用洗手間，沒走兩步，回頭跟魏鵬英語說道：「魏總，別忘了今晚一起吃飯。」

傑瑞米趕忙拉住老羅，問道：「這次的模擬裝配機不是指定我們科雷嗎？」

老羅驚詫道：「你聽誰說的？」

「不一直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國內負責人瑞克就是這麼彙報的。」

老羅笑了起來，說：「我們多年的朋友了，反正我聽說早不是這麼玩了，具體魏總不就在旁邊嗎，不如你自己問問。」

魏鵬正和人聊天，傑瑞米打斷了下，拉著魏鵬到角落借一步說話。魏鵬說道：「哦，這個呀。因為目前我們中國對於招標管控比較嚴，我們雖然是合資企業，但國資是大股，所以不允許再有指定品牌；再則，VA內部目前都在推動降本增效，前一周我們也考察過另一家模擬機廠商，給賓士也做過，實力上也沒有問題，聽說銘程已經和他們簽了代理協議。」

傑瑞米若有所思，問道：「魏先生，您覺得CP公司如何，拿項目機率多大？」

「我跟CP不熟，聽說他們國內也是新組建的自動化部門，缺少經驗，中標的概率應該不大。」說完，魏鵬抱歉會議要繼續了。

傑瑞米有些焦躁，跟羅軍勇說：「你能幫我跟閔小姐打個招呼嗎？聽說她要跟魏先生晚上一起吃飯，我們能否一起參與，我來請客好了。」

羅軍勇走開后，傑瑞米向旁邊上海過來的助手怒斥道：「你他媽的把瑞克給我找來，下午就飛過來！」說完，自己嘀咕道：「我都在中國，你個瑞克，竟然自己不過來，叫助手過來！」

助手回答道：「晚上您不是約了CP公司的傑森吃飯嗎？」

傑瑞米道：「你聯繫下，看能不能明晚。」

尹姚的外公追悼會結束后，收到一條消息：莫莉晚上6點的飛機。

莫莉終於開完CP的集團會議，一看快3點了，問助理，晚上6點的飛機沒錯吧。然後回辦公室拿上小行李箱，背上小包，去地下車庫，啟動自己的保時捷越野車，準備開往浦東機場。車剛駛出車位，不遠處，尹姚也啟動了自己的奧迪，跟上。

一路跟到機場停車庫，上出發層，取票安檢，莫莉始終沒有發現。莫莉熟練地坐上候機廳的頭等艙通勤車，這下甩開了尹姚的雙腿。只能怪尹姚沒那麼奢侈，不能像外企高管，出門都是頭等艙，但沒關係，尹姚知道莫莉肯定去了頭等艙休息室。

一路走到休息室，尹姚出示自己的星盟金卡，也進去了，看莫莉坐在角落，喝著果汁，看著手機，走上前去，驚訝道：「呦，這麼巧，上海那麼大，竟然能在這裡遇到你。」

莫莉也有些驚訝，禮節性地笑了笑，繼續回自己的微信。

「介意我坐你對面嗎？」尹姚問道。

莫莉看了眼，沒回答，算是默許。

尹姚說道：「莫總啊，你這是對我多仇恨，打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找你人也找不到，同行非要做冤家嗎？」

莫莉職業性地笑了笑，說：「目前快招標了，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不聯繫為好。」

「你以為我是找你工作上的事情嗎？」

「那就更沒什麼事了。」莫莉冷冷道。

尹姚發了張截圖給莫莉。莫莉一看，忿忿來了句「那瓜娃子」。

尹姚說道：「這不前段時間，你重慶的親弟弟莫雷又問我借錢了，張口要10萬，一開始我說早跟你分手了，不借。後來你弟開始口無遮攔了，說這錢是我害你到現在還沒結婚的補償，這不我是不是該問問你的意見？」

其實，莫莉弟弟早就沒跟尹姚聯繫了，估計人都記不起來。前段，尹姚沒事給他弟弟發了個簡訊，沒回，過兩天竟主動加上了微信，一開始聊得好好的，但在尹姚的預料之中，長長短短聊了幾句后就開始借錢。十年前，尹姚就知道莫莉弟弟吸毒，中間應該戒了，目前看來牛改不了吃草。

「我們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莫莉說道。

「你們家的事情我也不想管，只是我承認，當初我對不起你，所以我給你弟弟轉了1萬。」

「行，我現在就還給你。」說完，打開行李箱，拿出1萬元現金丟在桌上，「還給你！」

尹姚笑了笑，說：「我不需要，這跟你無關，是我主動借你弟弟的。」說完，喝了口橙汁，「你們家的情況，你弟弟都告訴我了。你弟弟又吸毒了，還賭博，欠了不少債。去年離婚了，老婆跑了，還有兩個小孩子要養。你爸媽歲數不小了，拿著不多的退休工資，補貼著家用——」

「你別說了！」莫莉打斷道。

「別看你現在開著保時捷，全身名牌，出入高檔場所，你不缺錢，但其實你們家很缺錢！」

莫莉皺眉，說道：「你以為我沒給家裡匯錢嗎？去年到現在，我已經匯了幾十萬給他們。我爸媽的銀行卡全在我弟弟那邊，錢全都給我弟弟糟蹋光了，這是個無底洞！我想把我爸媽接到上海來，但他們不肯，就因為我這個弟弟。我始終是個女兒。」

「我能理解。」尹姚說道，「你爸爸得了肺癌，你知道嗎？」

突然，莫莉有些哽咽，始終沒回話，感覺眼淚快要掉出來了，借口上個洗手間，回來時，正常多了。尹姚繼續說道：「我相信，你很需要錢，一大筆錢。」

莫莉哼了一聲，說：「你想說什麼？」

尹姚也直接了當：「VA的項目配合我下吧，這個項目對我很重要，如果我拿到了，我可以給你50萬現金。」

莫莉突然笑了起來，說：「50萬？六千多萬的項目，給我50萬？首先，我不差你50萬，另外，這個項目我肯定要拿。不如，我給你100萬好了，你把這個項目給我。」

這話沒法接，尹姚轉移話題道：「想必我們應該都是去三亞吧？我可以負責任的說，科雷的代理權我們肯定能拿到，他給我們的報價也會大幅下降。你這麼急著飛那邊，就是要說服傑瑞米不要相信銘程，不要降價吧。」

莫莉哈哈大笑起來，說：「科雷給我們CP的價格，是全球的排他性框架，我還真不擔心科雷。倒是你，我剛給你的建議，你好好考慮下吧。」

「什麼建議？」尹姚裝傻道。

「這個項目讓給CP，我給你100萬。」

下午的會議結束比較早，魏鵬回房間休息，手機響了，是手下的小吳，說技術任務書修改好了，是否可以發了。魏鵬說道：「我今天上午跟我們外方的副總彙報過了，他認同不要限死品牌，你技術任務書里都改了的話，就抓緊發吧。」

小吳說知道了，將最新版的技術任務書郵件發給幾家供應商，想著前幾天連夜整理的科雷模擬機的技術缺陷還是沒有白費，雖然科雷的產品已經全世界頂尖了，那幾個缺陷也無關緊要。

閔穎將晚上吃飯從瑞吉的西餐廳改到了海鮮市場的排擋，從人均1000降到了100。說是傑瑞米請客，但這種情況下，VA和科雷都是金主，萬一閔穎禮節性地搶買單，德國人的腦子是方的，真謙讓了，那就太貴了。另外，海鮮市場不僅新鮮好吃，而且越是排擋，越是能讓科雷知道銘程和VA的關係有多鐵。

閔穎收到了最新的技術任務書，一看很滿意，看晚飯時間還早，拉上小吳去免稅店逛一圈。兩人逛到BV，小吳看著新款的女包不錯，看看價格放了回去，說這包是不錯，海南的免稅店還是太貴，等下次去美國出差再買。出了BV，閔穎讓小吳等等，她先去上個洗手間。5分鐘后回來了，閔穎將一個袋子遞了過去，小吳一看是剛才那款包，忙推回，幾經推諉，小吳忙感謝閔姐。

晚上吃飯，傑瑞米忙說這裡的海鮮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海鮮，談到正題，傑瑞米說道：「閔小姐，我知道這個項目VA還是會買我們科雷的產品，鑒於您今天的熱情，我會要求瑞克將目前的報價下調20%，希望銘程能夠順利拿到項目。」

閔穎苦笑表示感謝，一起幹了杯啤酒，朝小吳使了個顏色。小吳知趣地說：「傑瑞米，我們最新的技術任務書我下午已經更新過了，您收到了嗎？」

傑瑞米看了看身邊的助手，點頭稱是。

小吳繼續說道：「今天中午吃飯時，我們外方的副總要求不能指定品牌，需要降低成本，可以給國內品牌一些機會，所以最新的技術任務書內關於模擬機的描述是『和科雷品牌同等質量的模擬機，並且擁有主流合資廠的業績』。當然，我們推薦科雷，但如果供應商有其他選擇，只要符合技術任務書，那我們也沒有意見，都是合理合規的。」

小吳的英語很好，傑瑞米聽得真切，跟旁邊的助理竊竊私語起來，臉色開始僵硬。

氣氛一度有些冷場，小吳看看旁邊的魏鵬，小聲問道：「領導，我酒量不好，是不是說多了？」

魏鵬笑了笑回答：「沒有，實事求是就行，供應商獨家就會太拽，不好。」然後繼續對大家說道，「喝酒的時候不談工作了，大家一起喝一個。」

大家杯子剛放下，突然尹姚也進來了，連忙表示來晚了來晚了，大家不好意思了。閔穎一看尹姚旁邊的人，臉都綠了，是老公蔣偉。

尹姚在經濟艙，莫莉在頭等艙。頭等艙下飛機快，尹姚想一起打車去酒店，莫莉已經沒了蹤影，打電話還是沒接。只好自己打車去瑞吉，辦完入住，見蔣偉已經坐在大堂沙發上了。尹姚沒去房間，把行李前台寄存，拉著蔣偉打個車，直奔海鮮市場。車上還發個微信給莫莉：晚上請你吃飯。換來一句：我拿項目，我請你。

蔣偉本就擔憂著老婆一個人去三亞，然後尹姚為避嫌，錯開過去，萬一兩人住一個房間？想想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在尹姚手下做過那麼幾年，他就那個德性。誰知尹姚邀請，反正閔穎已經開著房間，機票也便宜，那就去吧。

蔣偉跟大家打過招呼，給傑瑞米和他助手發了張名片，然後就著閔穎旁邊坐下。吉瑞米和助手看著名片竊竊私語。蔣偉主動介紹道：「我們宏偉公司也在做模擬裝配機這塊，在賓士已經成功運行過兩台設備，這次借這個機會和VA的領導們溝通下，是否有機會參與到他們的新項目。」

助手趕緊將蔣偉的話翻譯給傑瑞米，傑瑞米臉色越發難看，但也主動伸手和蔣偉握了下，說：「我們是同一個行業，希望能有機會互相支持。」

蔣偉英語不好，閔穎趕忙翻譯給他聽。

又喝了幾瓶，魏鵬和小吳還要準備明天的事，先撤了。尹姚主動邀請傑瑞米回酒店再喝一杯，打車一輛也坐不下，讓閔穎送蔣偉和助手先回。

尹姚和傑瑞米打車回酒店路上，閔穎發來微信:蔣偉過來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以為今天枕邊是你。尹姚沒回，想閔穎和蔣偉在一起，不怕微信被看到嗎？

車到麗思，去酒吧，一個胖媽咪迎了上來，指著那邊卡座說：「尹總，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尹姚道了謝，拿出三百小費遞了過去。

卡座上兩個金髮碧眼的俄羅斯小姑娘已經在品著威士忌，見人過來，站了起來呼hello。尹姚問道：「傑瑞米，你坐哪邊？」

傑瑞米說沒關係，然後挑了豐滿性感的米娜旁邊坐下，留給尹姚的那個骨感健美。俄羅斯美女果然戰鬥名族，知道傑瑞米是德國人後，盯著喝，完全中國化，和德國人的戰鬥不需要動員。

莫莉趕到酒店，先跟CP美國總部的銷售總裁傑森一起餐廳吃了個飯。傑森這次特地從美國飛過來，特別重視這個項目，原本約了傑瑞米吃飯，誰知被放了鴿子。上次魏鵬在美國，以為和魏鵬建立了不錯的關係，想約魏鵬，也被婉拒，退而求其次，那就等莫莉到了一起吧。

莫莉回到房間，這一天好累，放水泡個熱水澡。給瑞克打電話，想確認下情況別有變化，關著機。然後想到給自己弟弟莫雷打個電話：「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呢？」

「姐，你啥事？」

「你怎麼又在打牌？」莫莉斥責道。

「贏著呢，啥事你說？」

「爸爸身體怎麼樣？」

「還行吧，不過要回醫院複查還要拿葯，錢不夠了，你這兩天給打5萬過來吧，沒錢拿不動葯。別忘了！」

「這不上個月剛打過嗎？」

電話那頭有些不耐煩：「早花完了，不信你就把咱爸接上海去！」說完電話就掛了。

莫莉一團火，再打，已經關機了。

看傑瑞米狀態亢奮了，尹姚說道：「有件事我不得不誠實地告訴你。明天早上，我會和VA再確認一下技術任務書，如果放開品牌選擇的話，我們銘程不排除會和蔣偉先生簽訂代理協議書。我們始終想推廣科雷，不僅僅在VA，但你們的價格太貴了，可能會使銘程丟失這個項目，所以請你考慮下。」

傑瑞米說道：「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已經跟閔小姐溝通過了，我已經決定報價降低20%來支持銘程。」

尹姚大笑了起來，說：「傑瑞米，20%是遠遠不夠的，我指希望你給我們授權，並且價格能夠和CP的保持一致。」

「CP和我們科雷有全球框架，並且我們給他們的價格跟你們差距不大。」傑瑞米回答道。

「我們銘程在中國這個全球汽車行業最大的市場擁有廣泛和良好的關係，一年至少能幫你們賣掉5套設備。而CP呢？他們才開始在中國涉足此塊業務，而他們這次VA項目，你應該能夠看得明白，90%會輸。如果銘程選擇了蔣偉先生他們的宏偉公司，拿了項目，VA是國內標杆性的汽車企業，那以後全國推廣，也沒你們科雷什麼事了。」

「那你希望我們科雷怎麼做呢？」傑瑞米攤開雙手說。

「我只希望你誠實地告訴我，你們給CP報了多少價格，並且給予我們同樣的價格。」

「尹先生，我可以商量一下能否再給予你優惠，但科雷公司是有原則，我們從不透露報價。」

尹姚大笑起來，說道：「我欣賞也相信科雷的原則，但你們的客戶不一定。」說完，將手機上的報價照片給傑瑞米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科雷公司給CP的報價是800萬元人民幣。

傑瑞米猛地喝了一口，臉色發白，說：「你哪裡來的報價？我們嚴厲要求CP公司不允許對外透露報價的。」

「我有我的方式，不便透露。說不定，CP公司也並不重視這個項目。」

傑瑞米考慮了會，去外邊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又給瑞克打了個電話，關機中，罵了句「FUCK」，趕回卡座，對尹姚說：「經過商量，我們科雷同意給予你們同樣的價格，明天中午簽代理協議。但前提是不能和宏偉簽，只能選擇科雷一家。」

尹姚滿意地舉起酒杯，一起乾杯，身邊兩個美女跟上。尹姚補充道：「協議我會準備，但時間上希望是早上7點，因為我們銘程已經約了蔣偉先生早上8點簽協議，當然，我們簽完，我就回絕蔣偉先生。簽約地點，行政早餐廳。」

傑瑞米摟著米娜回到房間，蘇德戰爭一觸即發，呼喊聲慘烈回蕩，正當傑瑞米蓄勢準備發射總攻的炮彈，手機響了，是瑞克。沒等開口，就被傑瑞米罵道：「你個白痴，早上6點半在大堂等我！」說完就掛了，留著瑞克茫然矗在大堂。

怕閔穎要睡了，蔣偉將手伸到閔穎的胸口。閔穎睜開眼，有些嫌棄，又閉上了。見沒反應，蔣偉輕輕捏了兩把。閔穎一把將蔣偉的手移走，說：「太晚了，睡覺吧。」

蔣偉不依不饒，將手伸進閔穎的睡裙，閔穎一下坐了起來，說道：「你幹嘛？」

蔣偉也有些火了，說：「我幹嘛？我們是夫妻，碰碰你怎麼了？」

閔穎冷靜下來道：「蔣偉，太晚了，我很累了，睡覺吧。」

「我今天突然過來，你有些失望，是不是？」蔣偉呵呵了兩下，「如果不是我，今天睡在你旁邊的就是尹姚了，我壞你們的好事，是不是？」

「你說什麼呢？」閔穎怒道。

「不是嗎？你已經多久不讓我碰你了？我們還是夫妻呢，你做老婆的義務呢？盡到了嗎？」蔣偉聲音開始變大。

閔穎坐在床上不作聲。蔣偉繼續說：「穎穎啊，你多聰明一個女人，尹姚的嘴，就是騙人的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他讓我過來，什麼意思你不明白嗎？他只是利用你和我，幫他拿項目，蒙那個傑瑞米。他安排我們一個房間，你自己想啊，他有沒有給過你承諾？這個項目拿到了就和吳琳琳離婚，然後和你結婚？你到現在還對尹姚存幻想，傻不傻？他今天是和那個CP的莫莉一起來的，尹姚以前也騙過那個女人，達到目的后就甩了！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一個床上呢！」

閔穎沉默不語，看了看床頭柜上的手機，沒有尹姚的消息，想該不該問問尹姚現在到底在幹嘛，剛才支開自己，是不是和莫莉這個女人在一起？如果是的，真想衝到尹姚的房間，狠狠給那對狗男女幾記耳光。但回過頭來，誰和誰才是真正的狗男女呢，而蔣偉，就算自己犯了錯，卻還是那個對自己痴情的男人。

冷靜了一會，閔穎緩解一下氣氛，轉移話題道：「宏偉在賓士的項目做得到底怎麼樣？」

蔣偉看了眼，回答道：「很爛，至今沒驗收。」

「那拿賓士的項目做宣傳，沒問題吧？」

蔣偉苦笑道：「有啥問題，賓士的工程師也不會打自己耳光選擇了這麼差的廠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把宏偉放進黑名單的。」

回到酒店，電梯上樓，尹姚還琢磨著是否要給閔穎回個消息，再讓她準備下早上的協議。想想算了，她正跟蔣偉在一起呢，蔣偉是個好人，也幫了自己，就不去影響他們了吧。刷開房門，看了看身後性感的俄羅斯妹妹，糾結了一下，掏出錢包，將四千塊遞了過去，說：「一千元給你，三千元給米娜，你走吧。」

小姑娘驚詫道：「你不需要我陪你嗎？我很厲害的。」

「不需要了，我有老婆也有女朋友了。」尹姚回答道。

小姑娘一下衝進了房間，到處看了看，說：「沒有你老婆和女朋友在呀？」

尹姚有些無奈，老外的理解水平有限，挽著小姑娘的手臂，拉到門外，說：「你回去吧，就陪喝個酒，1000塊也夠了吧。」

小姑娘皺起了眉頭，說：「親愛的，不是錢的問題，這麼晚了，學校的宿舍已經關門了，我沒地方去了，就讓我睡一晚吧？」

尹姚清楚地知道真讓小姑娘睡進來，自己的定力肯定不強，又掏出一千塊，說：「夠你打的和找個地方睡了吧。」小姑娘謝過要走，尹姚叫住，遞給一張羅軍勇的名片，說：「打上面的電話，說我的名字，他可能會給你留宿。」

此時已經凌晨一點多，尹姚打開電腦將協議完善下，一早要用。突然微信響了，以為是閔穎，抓緊打開看，是莫莉，說：如果你的小三不在，我到你房間來喝一杯。

尹姚想著今天莫莉找不到魏鵬找不到傑瑞米，肯定要多了解些情況。自己也喝了不少，擔心上下都管不住，為避免夜長夢多，回了句：太晚了，你在麗思，我在瑞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