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競標時刻

VA的招標在明天上午9點，先是商務標，公布價格，下午進行技術標。已經下班時間，閔穎把湯鳴做的標書仔細審過了，就差價格。尹姚又審了一遍，挑出了點技術上和商務上的毛病，修改完已經7點了，就差填寫最終的價格，然後列印標書。

另外兩家昨天已經確認過價格了，合作那麼多年，始終也沒出過岔子，這次問題應該不大。但尹姚仍然覺得不保險，電話又確認了一遍才安心。尹姚看著時間，有些緊張，生怕被莫莉這個女人放鴿子，但故作淡定，辦公室里喝起了功夫茶，希望按照約定，莫莉主動把蓋章的價格發過來確認。

閔穎來到尹姚辦公室，看著有些緊張。尹姚也倒了一杯，讓淡定坐下喝口茶，再等等，如果8點莫莉沒消息，就電話問。

閔穎問道：「你給莫莉最終開了什麼條件？」

這個事情還沒結果，尹姚不想多說。閔穎追問道：「你都不想告訴我？」

尹姚趕忙解釋道：「沒有，這個事情還沒著落，不想節外生枝，等明天價格公布了，就告訴你。」

「切，」閔穎鄙夷地說，「莫莉給我開了一百萬，只需要我告訴她我們的投標價。」

尹姚笑了笑，想莫莉這女人倒也公平，籌碼對等，說：「早猜到了，她肯定會想方設法找你，她還希望我能配合呢。」

一會微信響了，尹姚急忙拿起看，不是莫莉，是楊齊仁發過來的一張JR公司內部微信群的聊天截圖，截圖裡一張視頻圖，主角就是羅軍勇，在尬舞，還算有條內褲，不然就是傳播不健康視頻了。這個視頻尹姚手機里也有，點開裡面有一段，連褲衩都找不到了。楊齊仁補一句：按計劃。看截圖內的時間是今天下午的，看來，明天羅軍勇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8點出頭，莫莉的價格過來了，是個陌生號碼發的彩信，圖片上標書的最終價格定格在了6950萬，上面有CP公司的蓋章和莫莉的簽名。閔穎看后說:「那我們的價格就定在6840萬左右吧。」

尹姚想了想，說：「我還是不太相信莫莉。這個項目對於我們來說，只許勝不許敗，哪怕只有1%的風險，我也要排除。我告訴過莫莉，按計劃的話，我們應該報價在6800到6850萬，她到時候萬一陰我們一把的話，價格會在6750到6800左右，再低，按照我們的成本核算，以他們公司的項目水平，會虧本。我們還是報到6673萬吧，你再加個小數點。」

「你確定嗎？」閔穎問道，「一下低了將近200萬？這個可是純利潤啊，你就憑那點擔憂，就少賺近200萬？」

尹姚好想否定自己，但是，如果這個項目丟了，那麼銘程的安危，自己的股權，都將付諸東流，這個風險更大。寧願少賺點，但至少滿足了和蔡凌雲的協議。尹姚堅決地說：「確定。」

「莫莉肯給我一百萬，你至少也應該答應了給她一百萬吧？」見尹姚不回答，莫莉繼續道，「現在公司的資金被蔡凌雲卡著，你到時候怎麼拿出這麼多商務費？」

尹姚回答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要確保萬無一失，我們現在外面還欠著那麼多商務費沒給，如果項目有個閃失，蔡凌雲肯定不會再放錢，那我們以後在客戶那邊怎麼做人呢？我還欠著陸中華的錢呢。」

閔穎幫著湯鳴列印裝訂，快10點了，標書終於做完。三個人吃了點夜宵，這幾天也辛苦了，一切就等明天老天不負。尹姚交代好閔穎和湯鳴明天投標的注意事項后，各自回家。到家進房，吳琳琳已經睡了，被吵醒，迷離地問：「標書都整好了？」尹姚點了點頭。吳琳琳祝明天好運，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尹姚去小房間看了看兒子，睡得很香，也早點睡吧，心累比體力累的多。

魏鵬臨睡前，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想按掉，但這個號碼9比較多，不像是垃圾電話，隨手接了一下，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熟悉，是莫莉，趕忙跑到小房間接聽。

莫莉說道：「雖然這麼晚了，大家都單身，有啥不方便嗎？」

魏鵬說道：「這倒沒有，你有什麼事嗎？」

莫莉哈哈道：「魏總，明天就招標了，萬一我們CP中標，您可別給咱提反對哦。娜姐這邊我會照顧的，不會比人家少。」

魏鵬突然心裡一咯噔，想莫莉怎麼知道藺娜的？自己在公司這麼多年來，一直是隱婚的狀態。魏鵬裝傻道：「哦，明天大家努力吧，不管中不中，VA將來項目有的是。」

尹姚睡得正香，被電話吵醒了，一看是羅軍勇，都已經凌晨1點半了，想必他的風流視頻已經連夜發酵了，現在估計是來興師問罪的。尹姚沒按掉，調靜音，繼續睡，當做沒聽到。一會，另一邊床頭櫃，吳琳琳的手機也響了，又是羅軍勇，趕緊也調靜音。

早上9點，招標如約而至，VA的大會議室來了很多人。供應商遞交完標書坐下。主持人介紹了今天到場的有VA的法務部，來保證競標的公平公正公開，還工程部、採購部以及車間代表。感謝了供應商的參與后，主持人補充了這次的招標是一次性價格，上午開商務標，下午開技術標。商務標佔比75%，技術標佔比25%。然後又宣讀了一堆招標的條例及規範。

投標代表上前各自都檢查了自己標書的密封性后，主持人宣布現在進入唱標環節。

閔穎前後看了下，莫莉和他們總部的銷售總裁傑森都來了，坐在後面一排。DB來了兩個人，第四家供應商沒來。

唱標第一家：DB，最終報價7210萬元人民幣，含稅DDP。當報到第二家CP，最終報價6590萬時，閔穎的驚訝聲都噴了出來，惹得大家都看了過來。閔穎趕緊捂嘴點頭示意不好意思。銘程的最終價格是6673.7萬元。

閔穎往後看了一眼莫莉，莫莉報以一個微笑。湯鳴奇怪道：「怎麼會這樣？」

閔穎一臉嚴肅，趕緊將公布的價格拍照發給尹姚。

尹姚正在自己辦公室緊張地等待最後的結果，一看到閔穎的照片，心涼了半截，趕緊發消息問道：不是說好CP的價格是6950嗎？怎麼成了6590？沒記錯吧？

閔穎沒回。三家各自上前確認價格簽字時，閔穎仔細確認了，沒錯，是6590萬，跟投影的記錄單上的價格一致。

主持人宣布上午的商務標結束，大家可以回了，下午1點請準時來參與技術標評比。

閔穎和湯鳴出了會議室，莫莉走上前來向閔穎握手，說謝謝支持。開標結束，供應商之間禮節性的握手也算正常，輸也要輸得體面，見莫莉的手停了好一會，閔穎快握后馬上離開了，邊走邊回消息：是6590萬，到車裡電話。

尹姚一下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起自己的馬克杯，一把扔到地上，摔個粉碎。莫莉這個女人也真夠歹毒的，竟敢耍我，還玩文字遊戲，換數字順序，真後悔自己竟然會相信她！哎，真是防不勝防，已經想到可能會被耍，降了近200萬，還是沒想到那個女人那麼狠，降了近400萬！

蔡凌雲聽到響聲，趕忙沖了過來，問道：「小姚，怎麼了？結果如何？」

尹姚如實相告。

蔡凌雲緊鎖眉頭，說：「CP怎麼能那麼低？包含模擬機了嗎？」見尹姚點頭，蔡凌雲繼續說，「這下就麻煩了，技術標大家一般都不會拉開分數，按VA的慣例，基本就是價格來決定項目。」

尹姚愁眉不展，低頭不語。閔穎電話過來，把現場的詳細情況都說了一遍，尹姚說知道了，你和湯鳴去準備下下午的技術標吧，技術人員在過來，下午陪你們一起去。

尹姚看著6590萬這個價格，陷入了沉思，總覺得哪裡不對，突然飄過6600這個數字。這個數字不就是自己和蔡凌雲約定不低於的價格嗎？這個數字很妖，自己已經降價200萬了，但如果被莫莉忽悠后，報價又低於了6600萬，那麼尹姚一點辦法都沒有。

蔡凌雲是銘程的老大和股東，他和尹姚一樣渴望拿到這個項目，不可能外泄。另外知道這個約定價格的，只有閔穎，自己強調過不能告訴任何人，而且和閔穎在一起那麼多年，這麼親密的關係，怎麼可能會出賣自己呢？

回到昨晚，這個報價除了自己，只有湯鳴和閔穎知道，閔穎不可能出賣自己，那就只有湯鳴了。尹姚趕緊打電話給湯鳴，湯鳴矢口否認，說：「尹總，我不可能做這種事情，您不信可以查我微信和通話記錄。」

尹姚也不糾結了，查記錄，都可以刪除，查電話，可以換號碼。讓湯鳴別多想了，下午技術標好好答吧，流程得走完。

湯鳴一直是尹姚信任的小夥子，也一直在培養。當初喝酒喝到胃穿孔，還好尹姚送醫院早，不然就出事了。這次如果泄露價格的話，他肯定是第一懷疑對象，應該也不會那麼傻。但莫莉連自己和閔穎都嘗試要收買，就算是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籌碼，湯鳴哪會抵擋得住這麼大的誘惑。

尹姚換了個手機，電話問道：「都安排好了？」得到肯定的答覆，尹姚掛斷。想著要不要打電話給魏鵬，想想算了，今天招標比較敏感，該幫的他肯定不含糊。

下午的技術標，銘程是第一家，果不其然，總分25分，得滿分就太誇張了，最終判定24分。

CP第二家，工程部和車間，看得頭都大，問CP的技術：「我們技術要求中星號項是必須要滿足的，你們怎麼那麼多沒滿足？」

技術說怎麼會，自己查閱了下標書，做得一團糟，很多數據參數換算過來，文字說滿足，數據其實都不滿足。CP的技術被問得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直抓腦袋，趕忙承認：「因為技術標是我們李工做的，的確存在些問題，但實際上都能滿足的，我這邊疏忽了。」

上午價格出來，傑森很滿意，已經先回了，認為基本是板上釘釘了，只留下參加技術標的莫莉，坐在旁邊憤怒得咬牙切齒。

評標委員會都在搖頭，最終的技術標評分是15分。按照總評分標準，商務標價格差1%為5分，那麼兩家相差1.3%，銘程低6.5分，但是技術上差距為9分，銘程反超2.5分，原則上銘程中標。

技術分不公布，但尹姚早就收到了魏鵬的消息，長吁一口氣。項目中標結果，一般第二天複審，第三天上會，第四天就VA網站公示了。

莫莉一個人開車回去，邊開邊打電話給尹姚：「尹總，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你連我們的技術老李都算計進去了！」

尹姚挖苦道：「你能挖走人，但不一定能挖走心啊。首先你的心就不正，玩陰的，那我也只能防範到底了。」

莫莉苦笑道：「現在想想上周去三亞，機場的偶遇，我的行程，都是提前老李透露給你的吧？」

尹姚呵呵道：「你能報價到6590，也是在我身邊安排了人吧。」莫莉冷笑了下，不回答，尹姚繼續問，「是湯鳴吧？」

「湯鳴是誰？」莫莉說道，「今天閔穎旁邊那個小伙？」

尹姚想了想，說：「VA的項目，事已至此，你已經很難扳回來了，我覺得你也沒這個必要。你現在項目丟了，你的獎金肯定大受影響。你弟弟應該還會催著你要錢吧？畢竟你弟手裡有你爸媽。所以，你告訴我，誰昨晚把價格透露給你的，我如果順利簽下合同，約定打對摺，仍然給你。」

莫莉哈哈大笑，說：「哎，反正項目已經丟了，透露給你也無妨，你信守你的承諾就好。最毒女人心，我只能說這麼多了。」

沒等尹姚問清楚，喂喂喂個不停，那邊已經掛了。尹姚琢磨著「最毒女人心」是什麼意思呢？莫非是閔穎出賣了自己？閔穎的動機是什麼呢？她所說的莫莉給100萬？還是她對於自己始終沒有給承諾的報復？不敢再想下去了。

下班后，魏鵬通了個電話，魏鵬說不用太擔心，評標大家都簽過字，沒人敢輕易推翻，這個項目急，後天上會就知道結果了，大後天就公示。尹姚的心裡還是忐忑，現在不是為了項目了，而是看來身邊真的有人出賣了自己，此事非同小可。想到之前會被人跟蹤，被人偷拍寄照片，好像事情沒那麼簡單，總像是背後有一張大網在圍攏，一把黑刀在捅過來。

尹姚下樓準備回家，旁邊車位上，一輛熟悉的黑色A6停著，羅軍勇招呼尹姚上車嘮嘮。尹姚怕被老羅綁了，看看後面座位上沒人，才坐上了副駕駛，忙說道：「老羅，不好意思，昨晚都睡了，靜音沒聽到。今天投標，我張羅了一天，沒來得及給你回電話，不好意思啊。」

「項目中了吧？」老羅問道。

尹姚點了點頭，見老羅臉色不太好，也不敢顯露喜悅。

「媽的，我今天被停職了，你知道吧？」羅軍勇忿忿說道。

尹姚裝作非常驚訝，說：「什麼？」羅軍勇重複了一遍，尹姚繼續驚詫，「出啥事了，怎麼會停職？」

老羅瞅了尹姚一會，分析完表情，說：「那天我們去唱歌，我喝多了，被人錄了不雅視頻，現在JR內部瘋傳呢。今天被領導找去訓話，先停職，後續研究怎麼處理。我想知道，是不是你錄的？」

尹姚趕緊解釋道：「怎麼可能是我，你後續還要幫我很多事呢，我搞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那麼就是楊齊仁了。」羅軍勇咬著牙，繼續說，「那天我喝多了，唱歌時大家怎麼坐的，發生了什麼我都忘記了。要搞我的肯定是楊齊仁，那視頻里有你，應該不是你錄的。」

尹姚想那天你不僅喝多了，而且被抓進去，又被人暴揍一頓，能記清才怪，說不定那暴揍羅軍勇的小伙，也是楊齊仁安排的。

出頭的事情楊齊仁怎麼會自己動手。原來，JR生產部有個小夥子反正要離職回外地老家了，羅軍勇的視頻是從他手裡發出來的，然後JR內部微信群一頓瘋傳。幕後誰指使的，鬼都知道，但不會有證據，人家不承認，你也沒辦法。

尹姚補充了句：「羅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風聲過去就好。還有那欠你的20萬，兩周內我肯定給你，不管發生什麼。」大概羅軍勇就是為了這句話而來，誰都害怕萬一自己停職沒有價值了，欠的黑錢不給又怎麼樣，連個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