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紙傘(肆)

紅紙傘(肆)

近日來風月樓的生意慘淡的很,原本那些沖著高霞來的看客在,聽聞高霞姑娘有了心上人之後也轉頭拜倒在了別家花魁的石榴裙下。曾經喧囂熱鬧的風月樓終於也有了清閑的日子。

無可奈何之下,風月樓的掌柜,那個出了名猴精兒且潑辣的女人,找到了高霞。

「你說說你,趙錢孫李哪家的公子你都沒看上,怎麼偏偏看上了那個制傘的窮小子?」掌柜的見著高霞氣便不打一出來,渾身血管像是被堵住一般火冒三丈。

反觀高霞倒是閑情自若,正精心擦拭著那柄紅紙傘,傘面鮮艷亮麗,沒有一絲灰塵。

「你說話呀,那個窮小子有什麼好的?不過是長的清秀了些,那能頂什麼用?你跟著他怕是連盒像樣的胭脂水粉都塗不上了。」掌柜的有些怒道。

高霞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動作,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看著掌柜的。

「小娘,霞兒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世上除了我娘便是小娘對我最好了。」

掌柜的聽話火氣稍稍有些壓下,畢竟又有誰是聽不進去好話呢?

「說好話也沒用。虧你也知道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呀,你什麼性子我會不知曉?這天底下的男人都長了張騙人的嘴,你這性子莫不要給騙去了。」

高霞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出陳林鈞的樣子,嘴角便不自覺地向上翹起。

「不會的小娘,他是我見過最單純的男人,他對我的喜歡我能感覺的出來,和那些男人不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啊?」掌柜的聽了氣的從椅子上跳起,走到了高霞的面前。「不是小娘說你,你這挑男人的眼光可真是差勁。放著那麼多公子少爺不選的,偏偏被個窮小子幾句花言巧語迷的神魂顛倒。」

「小娘,霞兒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高霞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放下紅紙傘,挽起了掌柜的手臂。「霞兒也長大了,多少明白了些兒女情長,比起那些男人,我倒是覺得他更有真性情。」

掌柜的將手臂從高霞的懷裡抽了出來,長長地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地看著她。

「傻姑娘,我是怕你今後日子過得苦啊。」

而高霞卻是笑容不改,「小娘,做我們戲伶的,能遇上一個真心待自己的男人,便是極好的事了。」

掌柜的轉身出了屋,走出屋門的那一刻還不忘再次告誡高霞不要被幾句花言巧語迷了心智,而後者卻也只是淡淡一笑。

掌柜的下樓時正好撞見前來找尋高霞的陳林鈞,後者禮貌的一笑,而前者卻冷冷地丟了個白眼。

推開高霞的閨閣,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作為風月樓的頭牌名伶,高霞的閨閣自當是最好的,四面通風,春暖夏涼。

高霞正坐在椅子上細心擦拭著紅紙傘,對於她來說,心上人所贈之物便是最好的。

陳林鈞見了還是會臉紅,只不過較於之前顯得不那麼緊張了。

高霞見陳林鈞來了,急忙起身將陳林鈞拉進來。二人並肩而坐,高霞很自然地將頭靠在了陳林鈞的肩上。

「你看這柄紅紙傘。」高霞將紅紙傘拿起,傘面上塵灰不染,擦拭的的很仔細。可見高霞平日里有多愛護。

「這紅紙傘還是如新的一般。」陳林鈞伸手摸了摸傘柄,細看傘面上無半點灰塵,笑道。

「那是自然,心上人之物自當要格外珍惜。」

陳林鈞搖了搖頭,「你若是喜歡我再做一把給你便是,不比如此費心。」

高霞將頭從他的肩膀上抬起,水靈的眸子看著他。

「若是沒有這柄傘,又怎會識得公子呢?所以啊,想來還要感謝那場雨呢。」

「高霞姑娘。」陳林鈞也看著他,眼神中彷彿決定了些什麼。

「公子何事?說來便是。」

「我要替你贖身,我要娶你為妻!」陳林鈞的語氣相當的堅定,一本正經地說道。

高霞聽完愣住了,這些年想要替她贖身的男人不在少數,可說要娶她為妻的,卻是一個也沒有。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高霞的身份。娶一個風月之地的姑娘為妻,說出去怕是要遭到他人的恥笑。

眼前這個男人認真的神請,確實是讓高霞心頭一顫,莫名其妙地鼻頭有些酸,眼眶微微發紅。

「公子就不怕娶了我之後受盡世俗的恥笑?」

陳林鈞搖了搖頭,態度依舊堅定。

「我不管這世間的人如何看,我只知道我喜歡你。既然喜你,那你便是人間的朝暮,此後日月星辰皆為你。」

有什麼東西在高霞的眼眶中打轉著,強忍著不肯落下。高霞輕輕抽泣,胡亂拿衣袖在眼前抹了抹,然後對著陳林鈞笑著搖了搖頭。

「公子,你付不起贖金的,莫不要為了小女子去花那冤枉錢。今日有公子這番話,便足夠了。」

陳林鈞將高霞的手輕輕牽起,秋水盈盈地看著她。

「你等著我,等我攢夠了銀子就帶你走。如果賣一千把傘不夠那就一萬把,一萬把傘不夠那就十萬把,總有一天我會靠自己的雙手帶你離開這裡。」

「公子,你真傻。」

慢慢地,慢慢地,她吻上了他略顯蒼白的唇,輕輕低價將眼睛閉上,幾滴熱淚緩緩落下。他淺淺地吻著她,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兩顆心在此刻徹底靠在了一起。

已是深夜,陳林鈞挑著燈火坐在桌前,拿著刻刀在紅紙傘的傘柄上刻著什麼東西。

這是白天時從高霞那兒拿回來的,只是因為陳林鈞想在這件被高霞視如珍寶的紅紙傘上刻些什麼,好說歹說這才被他拿了回來。

當刻完最後一筆時陳林鈞呼出來長長的一口氣,雖然手心額頭早已布滿汗水,但是臉上卻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秋雨微起,生死不離。」陳林鈞反覆念叨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他剛想站起身伸個懶腰時,突然感覺眼前一陣頭暈目眩,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便涌了上來,本就鮮紅的傘面染上了陳林鈞的鮮血后顯得越發鮮艷。

陳林鈞扶著桌角,險些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緩了好一陣功夫這才略微有些好轉。

「看來要去歇息會兒了。」陳林鈞自我安慰道,心中所想應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所致。

他拿起一塊布想要擦去紅紙傘上的血跡,卻發現就好像是染上去的一般,怎麼擦都擦不掉。無奈之下,陳林鈞也只得放棄。

如今這把傘看上去可是比制出來的時候還要新。

熄了燈火陳林鈞便休息去了,他夢見了和高霞的以後,一起洗衣做飯,她教他彈琴,他教她制傘,夢中二人笑的十分開心,於是睡著睡著陳林鈞也便笑了起來。

陳林鈞一早便出門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刻好字的紅紙傘交到高霞的手裡。

「你聽說了嗎?李家的公子出了一萬兩銀子為風月樓的頭牌名伶高霞贖身,要納入門為妾呢。」

「可不是嗎,那李家的公子可是一直愛幕著高霞姑娘啊,不過這一萬兩銀子的贖金,怕是只有李家公子出的起了吧。」

「你說這風月樓的頭牌名伶都走了,那還怎麼開門做生意啊。」

「嘿呦,我要是有一萬兩銀子,還做什麼生意?老早回家去享清福去了。」

「也對也對。以後就沒辦法欣賞到高霞姑娘的霸王別姬了呀,想來也是可惜。」

一大早滿城便傳遍了李家公子為名伶高霞贖身的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

路上行人之間的談話傳到了陳林鈞的耳朵里,當下陳林鈞便沖了過去,揪住其中的一位衣領不放。

「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李家公子為名伶高霞贖身,還要納妾?你到底再說些什麼啊!」陳林鈞怒不可遏,像是心頭裂開了一般。

「你……你放手!」被揪住的人有些發懵,想要將陳林鈞的手從自己的衣領上扯開,可是陳林鈞卻死死地抓住,怎樣也不放手。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你……你……你幹什麼……」那人見陳林鈞如此形色,著實有些慌了,連說話都有些哆哆嗦嗦起來。

「說!」陳林鈞的語氣愈發冰冷,整個身子也由於過於憤怒導致不自覺地顫動起來。

「昨……昨晚李家公子突然去了風月樓,帶著好幾箱的銀子要替高霞姑娘贖身。整整一萬兩銀子啊,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給了。那掌柜的又不傻,天大的好生意送到眼前又怎會不去做呢?事後便傳出了李家公子要納高霞姑娘為妾的消息。」

陳林鈞聽后猶如晴天霹靂般,他鬆開了手,腳步踉蹌地向後退去,口中還反覆念叨著什麼。

「你不是說好要等我的嗎?為什麼?為什麼!」

被鬆開的那人理了理衣領,對著悵然若失的陳林鈞便是一拳將他打到在地。

「臭小子,你也敢動爺爺我?又是一個受不了高霞姑娘出閣的男人,我呸,就你這樣也配仰慕高霞姑娘。」說罷還不忘對著倒在地上的陳林鈞踹上一腳,方才解了心頭所氣。

陳林鈞癱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懷中抱著那把昨晚剛刻好字的紅紙傘,久久不肯起身。

「我不配……」

「我不配啊……」

「早就該想到,我又怎麼能配得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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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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