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她養好了身體的傷，卻傷了心。

他沒想到那一日，他跟赫連九一番對話，說自己是想要利用她的時候，她已經醒來，就在隔壁聽着。他甚至來不及解釋，自己說着話只想要赫連九寬心，後面那句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她已經不想再聽。

她騙他為他採摘木槿花，他是開心的。

她曾經說過，木槿花是母親的魂，那是不是只要她給她採摘足夠多的木槿，她就會從此不再離開他，原諒他的愚蠢了呢？

果然是他把她想得太過單純好騙，也忘記了這人的防備是多深。滿懷的木槿花，他站在樹上，看見她騎着馬絕塵而去，那時候，他就知道，他已經永生永世失去她了。

永遠地、失去她了！

再後來見她，她已經毒發，險些死亡。而她更是為了救蘇息，要嫁給魏殷周。

曾幾何時，蘇息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經超過了他，超過了她的生命。

他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

蘇息為了她，真的能什麼都豁出去。他也想這樣做過，可惜，只能想，晉國還需要他，他舍不下，把黎民百姓送到火堆里去。他沒有季陽原那樣的狠心，也沒有姜甚那樣的殘忍，所以註定了他的愛情，只能在黑暗中開敗。

他親手送她離開自己身邊，她走的時候，他沒有去送。

他想，這樣是最好的了，他已經做錯了許多，不能繼續一錯再錯，那一日她在屋子裏跟赫連七說的話，他也都聽見了。是他先下毒，說到底，是他先負了她的情深。

她在夕陽中走遠，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時候，他站在陸雲山莊的門口，像個小孩子一樣，淚流滿面。

再後來，她進了閻羅谷，天下沒了她的消息。

一年之後，他頒佈詔書，宣佈中宮王宮不幸病逝，他舉辦了盛大的葬禮，將她平日裏愛的一些物件送到了帝陵，他的墳墓里，他死之後，這些東西會陪着他長眠地底。

再後來，他坐在高高的華座上，俯首看他的子民時，總會感到有些恍惚。聽說她陪伴着蘇息遊歷天下，兩人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魏殷周跟他一樣，派了許多密探跟着他們，她的消息一直都不停地傳來。

他握着他們的畫像，手指輕輕地滑過她的臉龐，連嘆息都不能。

後來，他召回了密探，再也不打聽她的消息。他開納后妃，有了子嗣，卻永遠也不立后。她的安寧他不想再去打擾，可他想讓她知道，他一直都過得很好，不必內疚。

他總是後知後覺，那麼這一次，就讓她一回吧。

永和十六年，他躺在自己的宮裏，他的兒子們都立在床邊，等着他說最後的遺言。圖兒已經長大，年近三十，哭得泣不成聲，他只是一笑，吩咐他從抽屜里取出她的畫像，展開在他眼前。

畫上，她言笑晏晏，還是那年在御花園裏畫的。年輕的容貌，熟悉的眼神，他閉上眼睛，彷彿看到她微笑着對他伸出手，輕輕喊他：「王上，我終於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