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始是步入寧梟門,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01章:毀府

第一卷:始是步入寧梟門,初逢太子傅喻瀛 第01章:毀府

元敬十六年五月,燁國太子傅喻瀛上書狀告宋國公府嫡長子,罪狀名為謀反。

今日,皇帝親審此案。

驟雨忽降,電閃雷鳴,雨滴順着飛檐飄蕩,遠遠的落在了我的腳下。

我撐著傘,跟着面前的兩位宮女,走過了丹陛,踏入了金鑾殿,越過百官來到龍椅的正下方,兩側是不可計數的朝臣。

我身上穿着粗繒大布衣,腳下踩着枯草麻布鞋,唯一能配得上我國公府二小姐身份的,也只有母親臨死前留給我的那支金簪子了。

我停下腳步,將傘遞給了身旁的宮女,朝着龍椅上的那人躬身行禮,舉止優雅,聲音也從容不迫,毫無緊張與害怕:「民女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鑾殿,百官上朝的地方。自開朝以來,除了太后和皇后以外,我是唯一一個踏進這裏的女子。只不過我來這的目的,是來給長兄謀反一案作人證,雖然我知道這樣做會連累整個國公府,但我不在乎。

甚至,我很早便求之不得。

我身邊跪着的是我的父親,曾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宋國公,我只是他庶出的一個女兒,從我一生下來他就對我百般厭惡。

「朕問你,太子所言可當真?」

皇帝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大方的一笑,回道:「民女自當不敢欺瞞皇上,長兄從一年前便開始着手籌備謀反之事,此期間內他招兵買馬,私下購買大量的兵器。這些兵器全部都藏在長兄的院內,皇上派人一查便知。」

「你這個孽子!」宋國公聽到我的話氣的渾身打顫,他站起身來想要打我,太子攔下了他的動作,又順手將他推倒在地。我斜瞄了一眼他,他正氣狠狠地瞪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撕碎,可我不在乎。

成王敗寇,這麼多年的容忍,總算是到頭了,也該是他嘗嘗恨着我卻無可奈何的滋味了。

殿外忽然映進來一道白光,那一瞬閃過我的背影,接着便傳來了一陣巨響的雷聲,而朝堂此刻卻異常安靜。

那響亮的雷聲夾雜着狂暴的雨聲,聽着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我忽然想起,母親難產去世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雷雨交加。

母親不得宋國公的喜愛,在國公府也是人微言輕,生產那日,就連接生婆都是用了自己積攢多年的銀錢請來的,人都說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可這偌大的國公府內,竟無一人在乎我母親的生死。

母親在國公府一直受人欺辱,那些下人受了主母的示意,常常寡待母親,就連母親懷胎也不曾善待一刻。母親飲食上寡淡不已,身子又因為生我的時候烙下病根,羸弱不堪,這才害的她生產時氣力不足,最終難產離世。

我記得很清楚,母親生了個男孩兒,我從穩婆手裏把弟弟抱到母親面前,可母親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弟弟,就已經撒手人寰了。我抱着啼哭不已的弟弟趴在母親的床前痛哭,穩婆瞅我實在可憐,便安慰我要好好和弟弟活下去。

禍不單行,嫡母聞訊而來,強行從我懷中搶走了弟弟,毫不猶豫的將手捂在他的鼻息間,任我如何阻攔都沒用。

那天,我抱着弟弟的屍體出了府,我想將我這可憐的弟弟安葬,可我站在雨中,恍惚間明白,任憑這世界之大,也沒有一處是他的安身之所,我跪在地上無助的抱緊他,頂着漫天的磅礴大雨大聲哭喊。

憎恨,悲痛,無能,壓抑,苦悶一時間湧入心頭,我很想問問上天為何這樣不公,主母嫡姐她們什麼都有,卻仍然要奪走我與母親平靜的生活。

後來我得知,主母能允許我活在這世上是因為我是女兒身,永遠都不會威脅到長兄的前途。

我無奈,我恨,母親這樣低微的身份,他的兒子又能對長兄有多少威脅?主母為了那一丁點的風險,竟不惜將一個剛剛出世孩子隨意殺害。

我從回憶中醒來,儘力忍耐著心中難以言喻的痛楚,我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的將快要湧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我微笑着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的父親宋國公,這個讓我憎惡了一輩子的我的所謂父親。

母親本應嫁入尚書府,安安心心的做心上人的正妻,若不是因為他醉酒,侮辱了當日出嫁的母親,母親此生何以如此悲慘。出了這樣的事情,母親不得已嫁入了國公府,可宋國公從未因此感到分毫的愧疚,在迎母親入府後一直不曾善待她,甚至在母親娘家落魄后,更是徹底將母親遺忘在角落。

他不愛母親,卻也不肯讓母親走。母親多次想要離開國公府,他卻始終不願寫下休書,只是因為他害怕母親出府後會將他對母親的寡待公之於眾,影響他的名聲。

他不愛母親,也厭惡我,常常受了氣就來毆打我,若不是母親用她瘦弱的身體保護着我,或許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而現在,在這座雕欄玉砌的金鑾殿內,他被迫跪在我的腳下,沒了往日的威風凜凜,沒了素日的心狠手辣,連曾經眼神里的厭惡也都沒了。

我知道,他很恨我,也很後悔沒早早打死我,但現在的他,無可奈何。

我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看着他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心中真是暢快淋漓。

「孽子?宋國公說笑了。平心而論,自我出生到現在,這十六年的光陰里你是怎麼對我的?你連名字都不願意給我取,又怎配得上做我的父親?」

我這話在他人耳朵里聽着大逆不道,所以那些自詡名門貴族、品行端正的王公大臣用各種飽含惡意的眼神看着我,只有不遠處的太子,他的目光平靜如水,嘴角卻微微上揚,似是對我充滿了興趣。

我毫不在乎地聽着宋國公的謾罵、底下朝臣的竊竊私語。只是須臾,我便再次轉身面向龍椅上的那人,放大了聲音恭恭敬敬地說道:「還請皇上定奪。」

皇帝咳了一聲,不曾說話,但就這一聲咳嗽,就讓雜吵的朝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殿外已近微弱的雨聲傳入殿內,淅淅瀝瀝的聲音十分清晰。

「太子以為,此事該如何解決?」

太子拱手回道:「回父皇,縱然宋國公是兒臣的岳父,但他的嫡長子犯下如此罪行,兒臣以為如若不按律法處置,恐怕難以服眾。」

我輕笑,行禮退下。

歸根結底我只是一介女流,在金鑾殿逗留時間不宜過長,左右宋家謀反已是板上釘釘,誅連九族也是在劫難逃,我又何必需要一直等到結果。

我出了金鑾殿,驟雨已然漸息,不遠處的嫡姐正朝着這裏趕來。我緩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攔下了她。

我仔細看她,她的髮髻已然散開,身上的衣服也是濕了一大片,衣裙的下角還沾了些泥漬,絲毫沒有太子妃該有的持重,而她身後的宮女,也才剛剛收起傘向這邊跑來。

從前嫡姐很少接觸我,她一直自詡尊貴,基本不願與我來往。我隱隱記得,每次見到她時,她總是身穿華服,舉止端莊,總以高傲的姿態俯視我,如今這個樣子,還真是讓我覺得恍如隔世。

她被我攔下自是不肯,怒目切齒瞪着我的樣子像極了神話中的凶獸,毫無端莊典雅,恨恨的對我說道:「是你幫着那群佞臣謀害兄長和父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莞爾一笑,規規矩矩的向她行禮,說:「太子妃糊塗了,您可知您口中的佞臣不是別人,正是您的夫君?至於您所謂的謀害...呵,那是他們罪有應得。」

她聽我提到太子,眼中有片刻的失神,她不可置信的抓住我的肩膀,樣子幾近瘋狂:「是太子...?不可能,太子不會這樣對我的...一定是你,是你欺騙太子,是你想致父兄於死地!

她說着竟抬起手來,似乎是想要扇我。在國公府的這些年來我受夠了她無盡的捶打和辱罵,如今宋家落敗,我又怎會怕她?

我抓住她向我襲來的手,冷笑道:「太子妃,您腹中可還懷着孩子,千萬不要動怒才是,宋家如今已然落敗,您若是傷著了孩子,日後可就更是沒了依靠。」

我的話似乎是提醒了她,她掙脫開我的手,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待本宮回來再收拾你。

她說完便想進入金鑾殿,但我又怎會讓她如願?我向後退了一步,再次攔住她的去向:「金鑾殿不該是太子妃去的地方。」

她咬牙切齒,「本宮是太子的妻子,燁國的太子妃,你有什麼資格阻攔本宮?!」

我冷冷地沖她一笑,附在她耳邊小聲同她說:「比起擔心國公府,姐姐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要知道僅僅一個國公府,根本滿足不了我的報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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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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