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祭司院

下崗后，姬步雲匆匆帶著衛兵安亞回家。

已經兩天沒有看見舅舅，他想儘快說服舅舅打消讓他回中原帝國的念頭。

姬步雲知道舅舅一直對他不能成為高地人元老而耿耿於懷，覺得對不起他死去的父母，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姬步雲對自己現在的狀況非常滿意。

舅舅確實在家，他的隨行護衛告訴姬步雲，大司行步雲之灃大人和幾名來自中原帝國的客人在。

大司行是所有高地人商人的領袖，負責管理高地人與其他國度的貿易事務，這一職務一直由元老院步雲家族中的元老擔任，沒有特殊情況都會任職終身。

現任大司行步雲之灃大人是姬步雲舅舅步雲之澤的近族兄弟，他很小時候就跟著步雲之澤一起行商，是步雲之澤最得力的助手和最親密的朋友，一向對步雲之澤言聽計從。很多人傳言步雲之灃大人不是純正血統的高地人，他的母親一直不能生育，他父親和一個草原蠻族的侍女生下他后，對外聲稱是他母親生下了他。

十年前，前任大司行去世，步雲之澤是元老院中接替大司行呼聲最高的人選，但為了給同樣有志於這個位置的兄弟讓路，他主動退出大司行的選舉而參加五人執政委員會的選舉並驚險勝出。

每年秋天高地人都會組織龐大的行商隊去中原帝國進行貿易，第二年春天回來，三百年來步雲家族壟斷了高地人行商隊，積累了巨大的財富並因此成為高地人的名門望族。

行商貿易對高地人至關重要，甚至在三十年戰爭激戰正酣時，行商隊都未停止過他們的腳步。兩位步雲大人曾多次去過中原帝國，在中原朋友眾多，其中就包括姬步雲父親兄弟在內的很多貴族。

多數高地人高層並未因三十年戰爭戰敗對中原帝國產生敵對情緒，在羨慕中原繁華富庶的同時，不斷努力與這個龐大帝國改善關係。步雲之澤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擔任五人執政后，他家裡經常有中原帝國的商人、官員來訪。

他們一定是在討論行商隊的事，姬步雲心裡暗暗著急，一定要儘快說服舅舅，不然等他們真的通過了任命他為護衛隊隊長的決定就晚了。

舅舅在見客，他不好貿然進去，只能在客廳外轉來轉去，盤算著是不是應該馬上找舅媽和姐姐們幫他一起說服舅舅。

正在這時，舅舅的管家步雲泗出來找他，讓他進去見客。

客廳里坐著三個人，按照高地人以左為尊的習慣，姬步雲的舅舅坐在右側上首，步雲之灃大人在右側下首相陪，對面坐著一個穿著深黃服飾的中原帝國人，看樣子約有四十多歲，他身後站著兩個穿著同樣服飾和姬步雲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兩人身高差不多，只是一個圓臉，一個方臉。

按照姬步雲對中原帝國的粗淺了解，黃色是皇族的專用服飾，穿著明黃色的是近枝皇族，穿著深黃色的是宗親。

「昊天神祝福您，舅舅大人。昊天神祝福您，大司行大人。」姬步雲按照高地人的習俗，分別向兩位大人請安後站在右側下面，等著他們介紹客人。

大司行大人向他點了點頭，算是還禮，他長著一張圓圓的臉，一團和氣，頜下鬍子也不多，不像一般高地人那樣菱角分明、鬚髮濃密。

姬步雲的舅舅站了起來，臉上少有的興奮，「步雲，快來見過姬成將軍。」

姬步雲的名字來自父母，父親姓姬，母親姓步雲，這個名字時刻提醒他牢記那未曾謀面的父母。

還沒等姬步雲有任何錶示，那個叫姬成的人已經站了起來，滿面堆笑的對著他拱手，道；「同宗兄弟，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原來他雖然年紀大，但按照中原帝國皇族錯綜複雜的親戚排序，姬步雲和他是平輩。

通過他的介紹，姬步雲才知道他父親和當時中原帝國在位的帝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當年之所以派他父親擔任質子，是皇室內部鬥爭和相互妥協的結果。

這個姬成將軍非常健談，表達能力絲毫不遜色於善於雄辯的高地人，姬步雲坐在大司行大人下面，聽他們談話。

姬成將軍帶來的消息讓兩位步雲大人極為震動，姬阡公，姬步雲父親的那個孿生哥哥，也就是他的伯父新近擔任了中原帝國的太傅兼冢宰。

太傅是中原帝國的三公之一，一般只授予位高爵尊者，目前帝國只有他伯父一人擁有三公封號，冢宰總覽帝國朝政，帝國大小事務全憑他一言決斷，他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滔天。

兩位步雲大人早就認識姬步雲的伯父，在由衷的祝賀后高興的向姬成詢問他伯父的近況。姬成在談到他伯父時敬仰之情溢於言表，從不直呼名諱，而是恭敬的稱為太傅公。

姬步雲心下暗想：這個姬成肯定是伯父的心腹，受了伯父極大的恩惠。

果然，他說，他原來負責管理他伯父的采邑，他伯父一上任冢宰，馬上任命平時伺候得力的姬成擔任管理綠洲屬國的西方牧。

說到這裡，姬成把笑容轉向姬步雲，笑道：「太傅公除了命我經略綠洲屬國外，還交給我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兄弟你，太傅公鄭重要求我，每個月必須把你的情況向他書面彙報，所以我在落日綠洲匆匆辦完西方牧的交接手續，就趕來昊天城看望你。」

接著他們談到了姬步雲的父親，姬成眼含淚光，說他很小的時候就作為親隨伺候在姬步雲父親兄弟身側，對他父親有很深的感情，他父親替兄為質的高尚行為早已成為道德典範，在中原帝國口口相傳，只是沒想到他竟會殉情而死。

長吁短嘆了一陣后，姬成說：「皇族關係錯綜複雜，有些人在太傅公年輕時就對他的雄才大略頗為忌憚，因此當年想方設法遣他為質，多虧你父親兄弟情深代他前來。這些年太傅公韜光養晦、苦心經營，一直把對你們父子的牽挂放在心底，不敢在外人面前有絲毫表露，只能在夜裡獨自悲傷。現在終於撥雲見日，太傅公榮升冢宰，第一時間就命我代表他來看望你。」

這個姬成口才厲害至極，寥寥數語，就把這十九年來為什麼沒人來看望姬步雲的原因解釋的清清楚楚，同時還給他刻畫了一個有恩有義的伯父形象。

他接著說道：「太傅公讓我轉告你耐心的在這裡等候一段時間，等條件成熟，他就會馬上接你回去。另外，他還讓我給你帶來了一件禮物。」

禮物是一個裝在錦盒內的玉戒指，玉的品質、顏色、龍紋與姬步雲胸前玉佩的一模一樣。

姬步雲對這個禮物非常喜歡，更高興的是終於不用為說服舅舅而勞神費力了，至於姬成說等條件成熟會接他去中原帝國，到時候再說就是。

那天晚上趁舅舅設宴款待姬成的時候，姬步雲悄悄抄近路去了螞蟻家，把這些情況詳細告訴了螞蟻，並給他看了戒指。

螞蟻拿著戒指仔細端詳了半天，中間神色數變，欲言又止。最後他猜測可能是伯父新近執掌大權，形勢還不穩定，所以才沒有急著讓姬步雲回去。

最後再三告訴他一定要好好保存這個戒指，千萬不可遺失。

臨走時，姬步雲和他約好明天中午在昊天城西落神河上的青石橋集合，一起去符禺山獵熊，他明天上午去祭司院送文書，中午一定可以回來。

回到家后，姬步雲在燭下仔細研究了一會那個玉戒指，越看越覺得它應該和他胸前的玉佩是由一塊玉石切割並由同一個人雕刻而成的。

這個玉佩和戒指應該是專為皇室子弟定製的，姬步雲想，這種大道天成的手藝絕非普通匠人所為。玉佩戴在胸前可以用衣服掩蓋，戒指戴在指上無法遮蔽。高地人沒有戴戒指的習慣，他若戴著它未免太過招搖，仔細想了想后，姬步雲把它放回錦盒，小心的藏在箱底。

第二天早上剛起床，姬成就帶著那兩個年輕人來找姬步雲辭行，說他剛剛上任西方牧，有很多事需要處理，然後說了很多請姬步雲諒解的話，談話間，他不經意的透漏，姬步雲伯父至今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

最後他指著那兩個年輕人，說他不在的時候，這兩個年輕人將代替他照顧姬步雲，這兩個原來都是太傅衛隊的衛兵，絕對忠誠可靠。他們就住在離姬步雲家很近的中原帝國行館，有什麼事可以讓衛兵去叫他們，他們有事也會直接找姬步雲聯繫。

這時姬步雲才領悟到這兩個人一定是姬成精心挑選的，圓臉的叫姬范，是姬成的兒子，方臉的叫姬蒙，是姬成的侄子。姬步雲推辭了幾句，看看推不掉就留下了二人。

姬步雲帶著安亞匆匆趕到元老院，隊長已經帶著五人執政委員會的文書在門廳處等他，互致問候后，隊長把由姬步雲負責送達的文書交給他，並簡單交代了幾句。

姬步雲順便和他請假，告訴隊長去祭司院送完文書後要去獵熊，隊長爽快的答應了。姬步雲讓安亞把負責送信的二十四名禁衛軍召集起來，把文書分發下去后，按照隊長的交代強調了幾句就讓他們出發了。

他和安亞上馬，順著元老院前的青石大路，直奔昊天城西北十里處的祭司院。

衛戍隊平時不配備馬匹，只有在執行任務時才從禁衛軍總部臨時挑撥，他和安亞的騎術都很一般，騎行的速度不快，反正祭司院近在咫尺，中午回來和螞蟻匯合就可以。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落神河。落神河位於昊天城西五里，是由雪山融水匯聚而成的，並不寬闊。傳說這條河是昊天神下界時衣帶劃過地面形成的，因此叫做落神河。河上有座青石橋，元老院前那條青石大路經過這座橋一直延伸到祭司院。

祭司院是高地人為祭祀昊天神而建設的一個龐大建築群，其中的昊天神殿是高地人最雄偉的建築。

它所處的山坡與昊天城所處的山坡隔落神河相對，與昊天城光禿禿的石頭山坡不同，供奉昊天神的祭司院所處的山坡花草繁茂，綠樹如茵，尤其是祭司居住的不許朝拜者涉足的後山，據說生長著很多奇花異草，那些都是從神的花園移植過來的。

高地人認為落神河是人類和神域的分界線，落神河以西那些高聳入雲的雪山是昊天神的花園所在，是神居住的地方，除了伺候神的祭司，其他人嚴禁定居。

祭司院中有上千名祭司，全部是女性，除了大祭司和少數高級祭司外，其他祭司結婚後就必須離開祭司院。大祭司一職只能由沃氏家族中的未婚女性出任，與高地人一般高級官職必須由元老出任不同的是，大祭司是在擔任這一職務后才自動成為終身元老的。

大祭司雖然不限婚姻，但近三百年來的所有大祭司都終身未嫁，因此傳言敖之武大人準備向大祭司沃之朵大人求婚立刻在高地人中引起巨大的轟動。

祭司的徽標是抽象的花狀圖案，五個花瓣一個心，這種圖案在祭司院中隨處可見，每個祭司衣服后都綉有這種圖案，一般祭司繡的是黑色的，只有大祭司衣服後面是紫色的。

據說祭司院以花為徽代表著高地人來自於神的花園，永遠是神的僕人的意思。

到達祭司院后，他們和負責接待的祭司說明來意，同時聲明五人執政的文書必須由大祭司本人親自接收，負責接待的祭司驗明他們的路引和禁衛軍腰牌，確定他們的身份后，安排了一名祭司帶他們去面見大祭司。

所有高地人都確信，祭司們精通法術，能夠通過思想與神進行心靈溝通。姬步雲一直很想驗證這個說法的真偽，所以特別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個引路的祭司。

她穿著祭司專用的白色袍子，臉被祭司們習慣戴著的白色面紗遮的嚴嚴實實，看不出具體年紀，只是聲音清脆、腳步輕盈，應該非常年輕。她自我介紹說她叫沃月，她首先帶著他們按照高地人的傳統到昊天神殿參拜昊天神。

昊天神殿是個三面半封閉、一面露天的長方形巨大建築，完全用黑色的大理石建成。它坐落在祭司院所處山坡陽面的最高處，建築過程中巧妙的利用了山坡的自然起伏，建築與山勢渾然一體，給人以整個神殿完全是人力所為的錯覺。它的正面是依山開鑿的一百二十一級寬闊台階，象徵著以一百二十一名元老為代表的全體高地人對神靈的無限敬意，台階的盡頭是三個高九丈、寬六丈的拱形門，門上有巨大的花瓣形飛檐；神殿兩側各矗立著十二根直徑一丈、高二十丈的石柱，象徵著一年的十二個月，石柱上雕刻有各種頌洋昊天神的詩文，石柱頂部被雕刻成盛開的鮮花形狀，彼此相連，一半起裝飾作用，一半遮風擋雨；神殿中央分佈著數不清的高低不等的祭祀台，典禮時人們按身份在台上向昊天神行跪拜禮；神殿的裡面是三十丈高的昊天神像，神像利用原來的山峰削山雕就，山峰高處被雕刻成穿著高地人長袍的昊天神形象，與一般五臂的昊天神像不同，這個神像只有兩個胳膊，他手握長矛，面容剛毅，目視前方，下面的基座則被巧妙處理成燭龍的形象。

昊天神是高地人的主神，傳說是他創造了這個世界和高地人。傳說大致是這樣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世界天地不分，萬物都擁擠在一起，沒有光也沒有風，一片混沌。經過億萬年，混沌的精華逐漸沉澱在一起，精華中自然孕育了一個小孩，這個小孩就是昊天神，他是最古老同時也是最偉大的神，是所有神族的祖先。他在混沌中慢慢成長，靠汲取混沌的精華維持生存，靠托在一條龍舌頭上的蠟燭來照明。這條龍是在混沌的陰冷凝聚而成的玉卵中自然誕生的，身子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里長，它靠吸收混沌的陰冷過活，是所有龍族的祖先，被稱做祖龍，由於它曾經用舌頭托著蠟燭為昊天神照明，因此也被稱做燭龍。昊天神在混沌中生長了億萬年，幾乎汲取了混沌的全部精華，具有了無上的神力，有一天，他覺得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實在無聊，就大發神威打破了混沌，混沌中較輕的物質上升，形成風、雲等組成了天空，較重的物質下降，形成水、土、金、玉等組成了陸地和海洋，混沌中剩餘的精華演化成了日月星辰，混沌中的渾濁之氣則在大地深處聚集，後來孕育出了魔族。最初，昊天神居住在天上，靠吸取日月星辰的光華過活；燭龍居住在地上，由於它性喜陰寒，就把所有的水土都聚集成一起，形成一座高高的雪山，自己舒服的盤在上面。後來昊天神想在地上為自己修建一個花園，就命令燭龍把雪山推倒，燭龍在雪山上翻滾了九百九十九次，雪山承受不了燭龍的神力逐漸崩塌，滑落的冰雪融化形成海洋，崩塌的山體形成陸地，但是由於雪山太高太大，雪山原來的位置還是留下了一大片雪域高原。現在的所有山系都是燭龍身體翻滾留下的痕迹，平原是龍尾掃過的地方，而海洋里的島嶼則是被龍尾掃出去的陸地。昊天神看中了昆崙山中的一塊谷地，決定在那裡建設自己的花園，由於不願意從事繁複的種植工作，他就按照自己的樣子用金子製作了人類代替自己種植花園。金子的數量有限，後來他就用玉、石頭等製作人類。燭龍看昊天神製作的人類非常有趣，就學著神的樣子進行製作，但是它沒有神的心靈手巧，它製作的東西變成了飛禽走獸等動物，神把這些動物也收養在他的花園裡。花園建設的特別成功，神非常滿意，決定給人類自由，並允許人類帶走自己認為有用的農作物和動物，另外製作了一些鳥頭人身的精靈代替人類幫他種植花園。人類逐漸遷徙到世界各地並不斷演化，神用金子製作的人類演化成了高地人，用玉製作的人類演化成了中原人，用石頭製作的人類演化成了其它民族。

這個傳說與目前人類所認識的世界基本一致，以高地人所在地為中心，向西是連綿的雪山，那裡有神的花園，是神域，替神種植花園的精靈也居住在這裡，他們比擅長冶金的高地人更精通製作各種兵器，不定期的向高地人派出使者進行貿易。向東是一大片連綿的沙漠，沙漠綠洲中散布著幾百個小國，這些小國盛產玉石，高地人與中原帝國之間的三十年戰爭就是為爭奪這些小國的宗主權而發生的。沙漠往東是遼闊、富庶的中原帝國，他們精於農耕、擅長藝術。中原帝國再往東是大海，海上有很多島嶼，距離大陸較近的島嶼上居住著打魚為生的海洋民族，那裡盛產珍珠；距離大陸較遠的島嶼都是在海面上漂浮著的，上面居住有很多仙人，他們是昊天神最早的僕人；最東面是一個叫做金烏島的巨大島嶼，島上最高處有一棵參天的桑樹，太陽每天從樹上升起，那裡是龍族的國度，所有一萬歲以下的龍都居住於此，直到他們經過萬年修行，可以幻化成人形才能離開。在高地人的東南方、中原帝國的南方，是無盡的森林，那裡居住著林中民族，盛產奇珍異獸。在高地人的東北方、中原帝國的北方，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居住著游牧的草原蠻族，那裡盛產駿馬，他們分成九大部落，又被稱做九姓蠻族。草原再往北是經年冰雪的幽冥之地，按照人類與魔族的合約，魔族居住在那裡，又稱魔域。

年輕的沃月祭司帶著他們來到神殿，按照她的指點，姬步雲和安亞在處於中間偏東的祭祀台上恭恭敬敬的向昊天神行了跪拜禮，在威武莊嚴的神像前，他們從內心深處由衷的感覺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從而對神更加敬畏。

然後她帶著他們去面見大祭司。大祭司住在神殿左下方山丘上一個用粉色大理石建成的宮殿里，有一條卵石路與神殿相連。站在山坡的空曠處，可以遠遠的望見昊天城。大祭司的宮殿不大，被各種樹木和鮮花環繞著。其中一種高大的花樹讓姬步雲印象深刻，這種不知名的花樹上開滿了碗口大五彩繽紛的花朵，每朵花的顏色都獨一無二，香氣濃烈，只要看過一眼，目光就會被它吸引過去，不由自主的想在其間找出兩朵一樣的花。姬步雲突發奇想，敖之武大人經過這裡時，是不是也和他有一樣的想法，估計大人急著見到大祭司，沒有這麼多閒情逸緻。

大祭司是高地人公認的第一美女，她的美已經成為一種傳說。姬步雲以前只是在元老院遠遠望見過大祭司幾次，雖然他自知身份，對大祭司不敢有絲毫覬覦之心，但想到馬上就可以和這位傳說中的美女面對面接觸時，心底還是忍不住波瀾起伏。

大祭司宮殿外牆上沒有高地人用來裝飾重要建築的浮雕，只在飛檐下懸挂著許多風鈴，微風拂過，如鳴佩環。門口花叢中有個小小的涼亭，有石桌、石凳，裡面或坐或站著幾個祭司，通報后沃月祭司讓安亞在涼亭外側等候，然後帶著姬步雲走進了宮殿。

宮殿內牆是白色的，地上規則的擺放著許多盆栽的鮮花，奼紫嫣紅，花香瀰漫。殿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原木桌子，桌周邊隨意的擺著幾把椅子。桌子上有一盆花，應該是草本的，稀疏散落的幾片綠葉中間是紫色的花莖，上面綴滿了小小的紅色花蕾，神奇的是花徑頂端的幾個花蕾正在依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綻放，指甲大小的花朵次第盛開，房間很靜，即便離花較遠的姬步雲，也彷彿聽見了花開的聲音。小小的花朵，紅的令人炫目。他仔細看了下，就在他進入宮殿的瞬間，第一朵花已經完全盛開了。

大祭司坐在群花環繞的桌子邊，身後站著兩個小祭司，稍遠處有幾個身材苗條的祭司正在用眼神交流著什麼，她們都穿著白色的祭司袍，戴著白色面紗。宮殿里的人顯然是為能親眼看到花開的過程感到驚喜，尤其是大祭司，整個人彷彿都在顫抖。有幸與這位高地人第一美女近距離接觸令姬步雲心如潮湧，但他不敢失禮，偷偷瞄了大祭司一眼后就趕緊垂首恭立在一旁，沃月祭司在向大祭司報告完姬步雲的身份后，馬上退了出去。

按照高地人的習俗，姬步雲面向大祭司右手按在左胸前躬身致以最高禮節的問候：「昊天神祝福你，大祭司大人。」

趁著問候的機會，姬步雲仔細看了大祭司一眼，他發現她恰巧也在用深邃的眼神注視著他，按照坐著的高度他判斷大祭司的身高應該只比自己略矮一點。

好像還沒有從花開的驚喜中平靜下來，大祭司又仔細端詳了姬步雲片刻，姬步雲用餘光感覺她的眼神中竟慢慢綻放出一抹笑意。

「昊天神祝福你，禁衛軍。」大祭司的聲音略帶沙啞，沉靜中透出無盡威嚴，與她的身份相符，只是尾音略有些顫抖。

簡單說明來意后，姬步雲拿出了元老院的文書。大祭司親自起身接過文書，她的個子果然很高，體態婀娜，只是臉上戴著白色的面紗，看不清相貌。在她接過文書的瞬間，姬步雲聞到了一種淡淡的幽香，這種幽香與滿室的花香截然不同，花香雖然香味各異，但給人的感覺都很溫暖，而這種幽香給人的是一種沁入心脾的清冷，他猜想這幽香不是來自桌上那盆花，就是來自於大祭司本人，他更傾向於這幽香就是大祭司的體香。大祭司顯然感覺到了他細微的神情波動，回座后又不經意的瞟了姬步雲一眼，然後開始看文書。姬步雲小心的站在一旁恭候，高地人都說大祭司具有感知他人內心波動的能力，他可不敢讓她感覺到自己對她有絲毫不敬之處。

看完文書後，大祭司起身與遠處的那幾個祭司低聲商議了幾句，然後回到座位處親自寫回函，期間抬頭看了姬步雲幾眼。即使尊貴如大祭司，面對英俊的容顏也不一樣不能免俗，姬步雲心下突然閃過這樣一絲念頭，他對自己的相貌有充分的自信。小祭司幫大祭司封好回函，蓋上封印后，她再次起身親自把回函交給了姬步雲。這時姬步雲又聞到了那種清冷的幽香，這讓他更加確信這香味一定來自於大祭司本人。

小心的收好回函后，姬步雲向大祭司告辭，她很客氣的把他送出宮殿。出來前，他又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盆花，小小的花已經開放了七朵，那花紅的似具有某種吸引人注意力的魔力，如流動的星辰，跳躍的野火，令滿室的奼紫嫣紅啞然失色。

在宮殿門口道別時，姬步雲驚異的發現大祭司居然把面紗摘掉了，那是一張美的令人窒息的臉，比那盆魔花更令人記憶深刻，膚若凝脂，明眸善睞，淺淺的笑容中隱隱有珠光流動，他只看了一眼便確信，她不僅是高地人第一美女，也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按照高地人的規矩，姬步雲肅立在宮殿門口，恭送大祭司返回宮殿。大祭司在臨進門的剎那，突然回眸一笑，直視姬步雲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禁衛軍。」

那從眼神深處開始盛開的笑容如一朵白蓮，在姬步雲心底盛開，連他的心情也跟著一起綻放起來，一瞬間，心花怒放的姬步雲領悟了何為一見鍾情。

「我叫姬步雲，大人」姬步雲收束心神，努力抑制住內心的波瀾，盡量神色自然的恭敬答道。

「哦，我叫沃朵」大祭司回了一句，向著姬步雲輕揮玉手，優雅的轉身進門。

回來的路上，沃月祭司若有所思的對著姬步雲說道，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尊敬的大祭司在外人面前摘下面紗，也是第一次看見她親自送客人出宮殿，以前就是其餘九位大人來訪都沒有這個待遇。

「大祭司居然會主動問你的名字，禁衛軍，看來你可不是普通信使那麼簡單，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哪裡與眾不同？」沃月祭司問。

「可能是因為我第一次來拜見大祭司，她不認識我，也可能是因為這次的文書比較重要吧。」姬步雲也不知所以，又不敢說可能是因為自己比較英俊，只能隨口敷衍了一句。

沃月祭司看了姬步雲一眼，她聽出了姬步雲在敷衍她，不再說話。她帶著姬步雲和安亞回到祭司院門口，他們感謝了她的幫助后就騎馬離開了。

回程路上，大祭司臨別時的笑容一直在姬步雲內心深處盛開，他忍住不切實際的心猿意馬，暗想：這是個好兆頭，這次一定可以獵到飛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