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常備軍
第二章常備軍
姬步雲舅舅，五人執政之一的步雲之澤大人家是昊天城最大、最奢華的個人府邸，由六棟連接在一起的石樓組成，院子里種滿了各種花草樹木。住宅按高度分為內、外宅，地勢較低的三棟外宅分別供警衛、廚房和接待所用，內宅供居住，姬步雲住在內宅東側。
幾乎每個來訪的高地人都對步雲大人的府邸讚歎有加，大人卻不以為意，總是說簡單的石頭房子而已並很快轉移話題。
姬步雲原來以為是舅舅謙虛，一年後，當他真正見識了中原帝國顯貴們的府邸，才明白舅舅家和這些人的住宅相比，真的只是個簡單的石頭房子。
到家時，舅舅已經休息，姬步雲只好等明天再找機會說服他。
那天晚上，姬步雲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一群長著四個尾巴的白色猴子圍著他又撕又咬，其中個頭最大的一個尤其兇惡，它長相奇特，白色的猴身上長著一個老虎腦袋，頭頂一叢紅毛，好像戴著一個王冠，一巴掌差點打到他臉上。姬步雲揮舞著一把金色的竹劍，東攔西擋，狼狽不堪，眼見寡不敵眾，只好轉身就跑，那些猴子在後面緊追不捨。
正當猴子馬上就要追上他時，他被安亞的敲門聲喚醒了，醒來發現自己滿頭大汗。
安亞住在姬步雲樓下，名義上是他的衛兵，實際上更多的負責幫他處理一些日常雜事，比如在每天早上叫醒他。今天是姬步雲的正班，他應該提前到元老院去安排崗哨和巡邏的路線，出於安全考慮，臨時哨位和巡邏路線是每日一變的。匆匆洗漱后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姬步雲就和安亞直奔元老院而去。
路上，他們遇見了一隊常備軍，他們穿著神氣的黑色戰袍，肩上扛著著名的高地長矛，排成兩列縱隊迎面而來。
高地長矛是高地人最重要的兵器，這種長矛足有兩丈長，矛桿是用西南雪山上特有的白櫸樹樹榦製成的。這種白櫸樹生長的極為緩慢，幾十年才能長到雞蛋粗細，樹質緻密，堅硬如鐵，卻又非常輕便，是製作長矛的理想材料，一根矛桿經過陰乾、烘烤、打磨等幾十道工序，往往數年才能製成。
高地人常備軍的基本戰術就是以這種長矛為基礎的長矛陣。
這些常備軍士兵應該是敖之武大人的衛隊。高地人常備軍有十一個軍團，按照規定分別駐紮在距昊天城二百里到八百里不等的六個重要隘口三個軍營，那些隘口是通往昊天城的必經之路，只有元老院全體會議才可以調動常備軍。但是敖之武大人作為常備軍統帥，有權隨身帶領直屬於他的衛隊。
說實話，經過螞蟻的長期訓練，精通近身格鬥的姬步雲很難理解如果有人貼身行刺敖之武大人，這些士兵手中兩丈長的長矛能對近在咫尺的刺客有何作用。所以大人真正的警衛工作應該是由他身邊那些佩戴短刀的衛士承擔的，這些長矛兵更多起的是禮儀作用。
到達元老院時時間剛剛好，姬步雲安排好臨時哨位和巡邏隊后，特意在元老院門前增加了一個三人哨位，又增派了兩個巡邏隊去廣場，今天廣場上的雄辯家一定比往日多，難保不出亂子，還是按照舅舅的教導，小心為妙、有備無患的好。
安排好這些后，姬步雲照例去向他的頂頭上司衛戍隊隊長敖憲彙報。隊長從來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他的年齡，看面相大概四十歲左右，是世代從軍的敖氏家族近支子弟，據說論輩分要比長房的敖之武大人高兩輩。
禁衛軍元老院衛戍隊有十五個中隊九百名士兵，一正六副七個大隊長，加上中隊長、小隊長、內務、衛兵等近千人。正隊長負責協調、聯繫五人執政委員會和禁衛軍指揮部，日常警衛由他們這六個副隊長負責。六個副隊長又分成正班、副班兩種，正班的負責白天，副班的負責晚上，上一天，休息二天。工作不忙，空餘時間很多，姬步雲對現在的職務非常滿意。
敖隊長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藍色袍子，只是在袍子上增加了一條黑色紋飾，標明他出身於常備軍。
他聽完彙報后，對姬步雲的安排非常滿意，他知道按照步雲大人的想法，姬步雲取代他的位置是早晚的事，所以在任何場合從不吝惜對姬步雲的溢美之詞，以期在姬步雲取代他時，步雲大人能把他安排到一個理想的位置上。
談完工作后，他們站在元老院二層的圍廊里一邊觀察著廣場上的巡邏隊，一邊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身邊不時有內衛的禁衛軍和各位元老的衛兵經過。
不經意間，姬步雲提到了早上看見的那一隊常備軍。
「自高自大、華而不實的廢物。」他嘟囔道。
姬步雲馬上警覺他不小心觸到了大隊長的痛處，他是唯一一個離開常備軍後到禁衛軍來混日子的敖氏子弟。
常備軍的基本服役期限為五年，一般元老、部落長老等貴族子弟在服役期滿后，如果無意在軍界發展，都會馬上退役回家繼承祖業、結婚生子，高地人通常在服完兵役后才會結婚，所以正常婚齡在二十五歲以後。
隊長是在服役十八年後才退役的，他已經擔任了軍團帥這樣的高級軍職，原本打算在軍界奮鬥終生的，據說因與常備軍統帥敖之武大人在軍陣布置方面意見相左，多次衝突后，自覺前途黯淡，才不得不退役的。
退役后一方面沒有合適的職業，一方面確實喜歡軍營生活，才屈尊來到禁衛軍擔任了元老院衛戍隊隊長這個職務。敖氏家族對他投身禁衛軍的行為極為不齒，幾乎和他斷絕了家族關係，他也不以為意，工作兢兢業業。
「一萬名禁衛軍對陣一萬名常備軍，你說誰會贏？」他問姬步雲。
「常備軍。」姬步雲的回答是想當然的，禁衛軍一共只有六千人，承擔的是警衛任務，裝備簡單，訓練不足，根本不適合作戰。
「如果我指揮的話，贏的一定是禁衛軍。」
他的話讓姬步雲略顯吃驚，不知道他是故意貶低常備軍還是他確實有超人之能。
他的這位敖隊長對軍陣有著狂熱的愛好，自栩為高地人軍陣第一專家，他通過姬步雲認識螞蟻以後，兩人走得很近，言語間，敖隊長經常流露出對螞蟻的尊敬。
「你知道三十年戰爭中的那場慘敗吧？」
當然知道，就是那場慘敗直接促成了姬步雲父母的婚姻，導致了他作為半個高地人降生在這個血統至上的高地人社會。
「姬恆的辦法其實並不是打敗常備軍長矛陣最好的辦法。」
連傳說中的戰神姬恆都不以為意，姬步雲現在確信他的隊長是在故意貶低常備軍了。
高地人常備軍身經百戰，三百年來，只有三十年戰爭時在中原戰神姬恆手下真正失敗過一次。
那個總是戴著青銅面具上陣、沒有人見過真面目的姬恆是個百年不遇的戰爭天才，三十年戰爭后，他又指揮中原帝國的軍隊與草原蠻族作戰，一年內七戰七捷，七次都是殲滅戰，一向桀驁不馴的草原蠻族被迫低頭，向中原帝國求和。
奇怪的是，橫掃高地人和草原蠻族，為中原帝國立下不世之功的姬恆只是凱旋時在帝國有過短暫的高光時刻，然後就迅速在政治舞台上消失了。來時悄悄，去時無聲。
有人說他是因為陷入了皇族內部鬥爭被對手謀害，也有人說他激流勇退，歸隱山林了。
高地人崇拜強者，對能夠在野戰中堂堂正正擊敗他們的戰爭天才姬恆向來推崇備至。
「常備軍在基本結構、兵力配置上存在著很大缺陷，過分強調進攻的衝擊力而忽視了弱側保護，最致命的是機動能力嚴重不足。」
常備軍的基本戰術單位是軍團，一個軍團有九千人，其中六千名重裝長矛兵，二千名輕裝輔助兵和一千名騎兵。
作戰的時候輔助兵、騎兵負責兩翼，中間是三個各由兩千名長矛兵組成的方陣，每個方陣橫向二百列，縱向十排，前四排士兵矛尖向前，后六排士兵矛尖傾斜向上架在前面人的肩上，空出的手負責向前投擲標槍，三個方陣緊密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一道六百列的長矛牆。
開戰後，長矛兵以整齊的隊形在輔助兵的掩護下小跑著發起攻擊，無數支矛互相交叉攻向敵人，無論對面是騎兵還是步兵，任何血肉之軀都難以抵擋這種巨大的衝擊力。
高地人在三十年戰爭中依靠這種戰術多次以少勝多打敗中原帝國的軍隊，以至中原帝國軍隊一度喪失與高地人野戰的信心，直到帝國皇帝在戰爭最後一年派遣皇族中的姬恆將軍擔任軍隊統帥才徹底改變了這一局面。
「姬恆在落日綠洲之戰中採用兵車結陣正面阻擋長矛兵進攻，騎兵迂迴攻擊後方的辦法雖然非常高明，但是需要有巨大的兵力優勢和物質基礎，如果在雙方兵力相等或者少於對方的時候，這種辦法並不適用。」
落日綠洲之戰是高地人常備軍這支曾經的無敵之師永遠的痛，六個軍團五萬多名士兵只有不到一千人逃出，其餘全部被殺，經此一役高地人常備軍主力損失殆盡，被迫求和。高地人與中原帝國綿延三十年的戰爭在姬恆到達戰場三個月後就結束了，天才確實有非常人之所能。
「那隊長認為還有更好的對付長矛陣的辦法嗎？」
「當然有，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實擊虛，在長矛陣發起進攻時迅速轉向兩翼，從長矛陣的側翼切進去，只要有一千人切進去，就可以擊敗一整個常備軍軍團。」
姬步雲想了想，按照螞蟻教給他的戰陣常識，隊長說的確實有道理，隊形緊密、全力向前的長矛陣進攻時如洶湧的波濤，但如果敵人真的從側翼切進來，那麼，災難就降臨了，深陷於緊密隊形中的長矛兵根本無法轉身來抵抗攻至近身的敵人，同時，陣型中的士兵一個身體緊壓另一個身體，想逃跑都不可能，他們只能等著被殺。
不過在落日綠洲之戰後，高地人對常備軍長矛陣進行了極大的加強，比如在戰陣後方布置預備隊，在長矛陣的兩個側前方增設了兩個小的輕裝步兵方隊用來保護弱側、判斷敵方主力位置等，這些措施大多是在敖之武大人的主張下採取的，他也因此獲得了巨大聲望，三十二歲就擔任了常備軍統帥的要職。
像是猜到了姬步雲在想什麼，隊長繼續發表著他的高見：「敖之武那個笨蛋以為用預備隊和輕裝步兵修修補補就可以彌補長矛陣的缺陷，他不知道長矛陣最根本的缺陷在於機動性不夠、轉向不靈，在遭受強大的弱側攻擊時只能束手待斃，毫無還手之力。」
對於大人直呼大名且稱其為笨蛋在高地人中是極大的不敬，姬步雲確信隊長因為與敖之武大人在戰陣布置上意見相左而被迫離開常備軍的傳言確實真有其事。
巧合的是，身著綉有紫色紋飾黑色常備軍袍的敖之武大人這時正好在四名貼身衛士的簇擁下，從三樓五人執政堂寬闊的樓梯上走了下來，他身材魁梧，比姬步雲高了將近半頭，肩寬體闊，滿面虯髯，極為威嚴。
他們這些站在圍廊上的禁衛軍紛紛躬身向大人問好，大人微笑著還禮。只有隊長故意把頭扭了過去，裝作沒有看見，大人未以為意，笑笑就過去了。
大人走過以後，獒憲隊長鄙夷的掃了他背影一眼，扭頭準備進一步向姬步雲發表他在戰陣上的真知灼見時，一名傳令兵跑過來告訴他，五人執政要召見他，他只好遺憾的聳聳肩，棄姬步雲而去。
走廊里的禁衛軍和衛士紛紛議論敖之武大人一定是去看望大祭司了，大人對大祭司有意現在已是公開的秘密，姬步雲禁止了他們，在元老院公開議論兩位大人的私事是非常不禮貌的，更容易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姬步雲自己也對大祭司充滿好奇，他只是在執勤時遠遠望見過這位高地人第一美女的婀娜身姿，未能一睹芳容。據說，大祭司常年戴著面紗，除了身邊的祭司，沒人看見過她的臉。
未知的總是神秘的、最好的，也許這就是她被稱為高地人第一美女的原因。
剩下的時間無所事事，姬步雲帶著安亞以檢查哨位的名義在元老院內漫無目的的閑逛。
元老院是高地人引以為傲的巨石建築的典型代表，在建築規模上僅次於位於昊天城外西北十里落神山上的祭司院。姬步雲雖然在這裡工作，但每次仔細觀察它時，都會為它的精美、宏大由衷的讚歎。
高地人元老院是一個完整的建築群，坐落在昊天城正北處，由元老院、兩個弧形的耳樓和一個巨大的廣場共同組成，完全由白色大理石砌築而成。
元老院呈梯形結構，長五十丈，高十丈，上寬二十丈，下寬三十丈，分為三層。一層是巨大的橢圓形元老會議大廳和衛戍隊值班室，兩旁的側殿與耳樓連接在一起，是元老隨從等候區和禁衛軍值班室；二層是元老休息區和象徵性的禁衛軍辦公區，禁衛軍的高級軍官一般都在城南禁衛軍兵營辦公，很少到這裡來；三層是五人執政和大司農等高級官員的辦公區，大祭司在這裡有一個獨立的側殿，小祭司們會按時來打掃，其他人嚴禁進入。
各層和耳樓之間用迴廊和樓梯巧妙連接，同時裝飾有各種浮雕，轉角處擺放著高地人英雄人物的雕塑，整個建築渾然一體。
所有浮雕都是關於昊天神的，最精美的是元老會議大廳和一層門廳部分，元老會議大廳精飾著昊天創世的浮雕，包括混沌、創世、造人、祭頌四個部分；一層門廳則是一個典型五臂昊天形象的浮雕，五個胳臂分別握著長矛、盾牌、短刀、戰斧和標槍這五種高地人標誌性的武器。
昊天神是高地人的主神，據說是他創造了這個世界和高地人，昊天城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令姬步雲一直奇怪的是，這些浮雕上昊天神的服飾非常有特點，或是渾身甲胄或是穿著類似於中原帝國帝王的服飾，沒有一個穿著高地人特有的長袍。直到有一天一位精通高地人歷史、藝術的長老告訴他，這些昊天神的形象當初是為了紀念軒轅大帝而設計的他才恍然大悟，軒轅大帝是中原帝國的開創者，難怪穿著如此。
軒轅大帝率領人類聯軍徹底擊敗了肆虐千年的魔族，是所有人類共同敬仰的救世之神，按照他的形象來刻畫誰也沒有真正目睹過的昊天神確實再合適不過。
姬步雲屬於軒轅大帝的直系子孫，每每想到這裡，他都會由衷的自豪。
午飯後，隊長的衛兵找到姬步雲，告訴他隊長有緊急公務召見。他到隊長的辦公室后，發現所有的副隊長都來了。
隊長興高采烈的告訴他們，五人執政委把召集元老、邀請部落長老的任務交給了他們，而不是像慣例那樣由五人執政自己的傳令兵送達。
姬步雲飛快的思索，為什麼一個跑腿送信的活能讓他們的隊長高興成這樣？也許這代表著對衛戍隊的信任，也許是五人執政覺得有現成的禁衛軍傳令系統不用反而另組一個傳令系統確實是浪費。不管哪種情況，對隊長來說都是一個好事。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們隊長確實有理由高興，沒過兩個月，也就是姬步雲獵熊回來前，五人執政就解散了自己的傳令系統，把傳令任務完全交給了他們。衛戍隊因此增加了二百人，隊長也增加了一個禁衛軍副指揮的頭銜，他的官銜全稱成了禁衛軍副指揮兼元老院衛戍隊隊長。
姬步雲相信這個決定一定是他舅舅步雲之澤大人做出的，他這樣做，既節約了開支又增加了禁衛軍的權利。不斷提高禁衛軍地位以對抗常備軍是五人委員會近百年來的傳統，雖然在常備軍的強烈反對下，禁衛軍從軍者始終不能獲得元老的被選舉權，僅僅是一支都城警衛部隊，但誰又敢保證未來有一天禁衛軍不會鹹魚翻身，徹底取代常備軍的位置呢？
隊長把每個人負責傳達的部落詳細劃分給他們，要求他們必須在一個月內送達，並告訴他們堅決不能影響正常的警衛任務，如果人手不夠，可以向他提出，由他去向禁衛軍指揮部申請抽調。
分給姬步雲的有六個部落和祭司院，這六個部落都是距離較近且道路比較好走的，祭司院更是近在咫尺，隊長明顯是在賣人情給他。祭司院需要姬步雲親自去送達，其餘六個部落每個部落派兩組傳令兵去就可以，只是現在由於增加了哨位和巡邏隊，需要增加十二個人手。姬步雲向隊長提出了要求，他痛快的答應了。匯總了所有副隊長需要的人手后，隊長決定親自帶衛兵去城南的禁衛軍指揮部申請調撥人手和馬匹，並告訴他們明天早上所有的傳令兵統一攜帶五人執政委員會的文書從元老院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