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應青衣

第二天一早，姬步雲還沒起床，西圖總指揮就帶著敖憲和另外一名副指揮從昊天城趕來，留下二人替姬步雲執勤，他和姬步雲在姬氏兄弟等衛士陪伴下縱馬直奔元老院。

五人執政居然都在執政廳，姬步雲有理由懷疑，西圖總指揮已經就此事和他們進行過詳細溝通。

互致問候后，西圖總指揮一本正經的向他們提出申請道：「最近一段時間，將會有大批法師來到昊天城，為了更好的保衛各位大人和昊天城的安全，我們禁衛軍正式向五人執政申請購買、裝備精靈使者帶來的符紋兵器。」

五位執政大人裝模作樣的溝通一番后，為首的訥之越大人表態道：「原則同意你們的申請，儘快拿出一個正式的書面報告，此事事關重大，需上稟大祭司大人。事急從權，你等不必等報告批複，即刻陪同大司行步雲之灃大人與精靈使者進行談判。」

不愧是高地人中資歷最老的官僚，輕輕一腳，把兩個難題一起踢了出去。禁衛軍裝備符紋兵器這個踢給了大祭司，與精靈使者談判這個踢給了大司行和禁衛軍他們。

圓圓的臉，一團和氣的大司行已在自己辦公室等候，一見到姬步雲進來，他馬上上前拉住他的手，親親熱熱的喊了聲：「外甥。」

然後他指著姬步雲對西圖總指揮等人解釋道：「這孩子是步雲大人和本大人看著長大的，步雲大人把他當親兒子，本大人也拿他當親侄子一樣。」

西圖等人馬上附和：誰不知道兩位步雲大人兄弟感情深厚，自當如此云云。

姬步雲素知步雲之灃大人一向以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面目示人，他很想知道一會看見那個話嘮九公主，大人還能不能保持一貫的長者風度。

眾人來到中原行館，姬成灰頭土臉的迎了出來，他強作笑容把幾位送到了姬步雲住過的那個別院，和姬步雲、步雲之灃大人、西圖總指揮分別抱歉一聲，一溜煙的跑了。

眾人啞然。

都知道這個姬成平時八面玲瓏，待人接物彬彬有禮，今日怎麼如此反常？

還沒等姬步雲等走進別院大門，南婉兒歡呼雀躍著從門內跑了出來，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一疊聲的叫「小哥哥，你終於來了。」

「小哥哥，你想人家了嗎？」

「小哥哥，你那個管家太可惡了，人家讓他陪人家去找你，他說什麼也不去。」

「小哥哥，人家昨天和他商量到後半夜，他都不理人家，你快幫人家收拾他。」

眾人這才相信精靈族派了個一見姬步雲就話嘮、花痴的絕色公主做使者這一傳言屬實，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姬成早上灰頭土臉、把他們送到別院門前就跑了，原來他昨天被南婉兒折磨到深夜，現在恐怕已經落下精靈恐懼症的病根了。

南婉兒今天穿了件大紅緊身衣，上面刺繡著藍綠漸變的環狀七彩花紋，襯著那一頭翡翠色的秀髮，讓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更顯別樣誘人。

跟隨她的幾個精靈使者也都是年輕女子，今天一色的斑斕緊身衣，個個風姿綽約。

眾人心下一陣惋惜：這麼美麗的公主竟然是個花痴。

南婉兒的眼裡只有姬步雲，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抱著姬步雲的胳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姬步雲哭笑不得，心道：我和你很熟嗎？我真有你說的那麼風化絕代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南婉兒抱著他胳膊走進會客廳，嘴裡依然說個不停。

「小哥哥，你家真挺好的，雖然管家可惡些，人家就在你家住了，可以嗎？」

「小哥哥，你早上吃飯了嗎？人家從精靈花園帶了父王種的七色果，只有一個哦，非常珍貴，你必須吃了。」

說完，也不管姬步雲想不想吃，願不願意吃，拉著他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果盤中唯一一個七色果子就往他嘴裡塞。

那果子上均勻分佈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每種顏色都隱隱閃現出神聖光澤，吃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這讓姬步雲不禁想起那到現在也回憶不起什麼味道、不知什麼功效的神識果。

西圖總指揮等看著強忍笑意，見多識廣的步雲之灃大人卻連臉都變色了。隨侍在旁的幾個精靈使者張了幾次嘴，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傳說精靈中的至尊孔雀王以神府本命之光育有七色仙果，果實三百年一成熟，一次結果七顆，人食之百病不染、百毒不侵，就算高地人最輝煌時，以舉族之力也未必能從精靈手中求得一顆。

誰知道這孔雀族小姑娘今天一見姬步雲，直接強喂他吃了一顆，傳說中的運氣逆天也不過如此吧？

南婉兒看著姬步雲吃完果子，忙問：「小哥哥，好吃嗎？人家這些年只分得這一顆，一直沒捨得吃，小哥哥對人家這麼好，忍痛送給小哥哥了。」

「小哥哥，這果子什麼味道，人家也沒有吃過，快告訴人家，省的人家父王問起來不知道怎麼說。」

「小哥哥，他們說這七色果可神奇了，你感覺有用嗎？」

姬步雲哪知道這七色果如此珍貴，好不容易逮個機會，趕緊插話道：「使者，這位是步雲之灃大人」

南婉兒小嘴一撅，搖著姬步雲胳膊，嬌聲道：「小哥哥，人家都說了，叫人家婉兒嘛。」

姬步雲怕她再說個沒完，趕忙道：「婉兒、婉兒，聽我說。」

南婉兒乖巧的點了點頭，還好，這次一個字沒說。

「這是高地人大司行步雲之灃大人，是來與你們商量恢復貿易的，這是西圖總指揮，是我的上司，是來和你們商議購買符紋兵器的。」

南婉兒「哦」了一聲，轉身指了指兩個年紀略大的隨從道：「南韶、南華，你們兩個陪那位大人去談吧」兩女聽命帶著步雲之灃大人及其隨從轉到偏廳商議。

南婉兒回頭又對著西圖逍道：「你是小哥哥的上司啊，那就好辦了，你給小哥哥放一年假陪人家，那些符紋兵器就送你了。」

西圖逍聞言差點哭倒在地，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把大祭司的神選之侶派去陪別的女子一年。

他趕忙道：「使者說笑了，您還是開個價吧？」

南婉兒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抱著姬步雲胳膊靠在他身上道：「看來你不同意讓小哥哥陪人家，那好啊，一萬銀子一件，否則免談。」

西圖逍張口結舌，被她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這才悟得能言善辯的五位執政大人今天為何高掛免戰牌。

這小姑娘就是對姬步雲犯花痴，在他身邊天真爛漫、言聽計從，對別人則言辭犀利，一點情面不留。

他趕緊對著姬步雲使了個眼色。

沒想到卻被南婉兒看見了。

「哈，你對人家小哥哥使什麼眼色？是不是想讓小哥哥勸勸人家？小哥哥，別聽他的，他都不給你放假陪人家。」

「你要不拿銀子，要不讓小哥哥陪人家，別想別的。」

轉過頭，她又對著姬步雲道：「小哥哥，他不敢讓你陪人家，是不是怕你老婆，就是那個昊天給了盆花，花開就得嫁給你的老婆，他們都說她是大祭司，還是個大大大美女，真的嗎？小哥哥。」

「小哥哥，你那個老婆比人家還好看嗎？你說，你說，你說啊。」

姬步雲和西圖逍一樣，什麼也不會說了，心道：朵兒果然說的沒錯，這小姑娘一切門兒清，裝成這個樣子就是故意的，只是不知她為何如此？

南婉兒不管兩人尷尬當場，依然自說自話道：「小哥哥，這昊天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你帶人家去看看嘛！」

「小哥哥，你那個大大大美女老婆真那麼好看嗎？你帶人家見見好嘛？」

「小哥哥，小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了？」

「小哥哥。」

「小哥哥，你是不是生氣了？」

姬步雲心道，你一直在說，那給我說話機會了。

「小哥哥，別生氣了，你只要陪人家一個月，那些符紋兵器就送給你上司了。」

「小哥哥，別生氣，婉兒錯了。」

「小哥哥。」

南婉兒一口氣說了幾十上百句，猶如銀珠落玉盤，耳邊只聞叮叮噹噹一片。

姬步雲恨不得伸手把她嘴堵上。他嚴重懷疑，自己會不會也和姬成一樣，患上精靈恐懼症。

南婉兒終於住了一下嘴，大眼睛盯著姬步雲的臉仔細看了看，問道：「小哥哥，你生人家氣了嗎？」

姬步雲趕緊道：「沒有，婉兒，我沒生氣。」

南婉兒似乎鬆了口氣，回頭對著西圖逍道：「小哥哥的上司，人家看在小哥哥面子上，最後一次讓步，你今天讓小哥哥陪人家，再同意人家隨時去看小哥哥，明天人家就把那一千件符紋兵器送給你，同不同意？給你三個數時間考慮。」

「一。」

還沒等南婉兒的二字出口，西圖逍趕緊喊了聲「同意」。心想，就一天，姬步雲怎麼也能想辦法把大祭司糊弄過去，至於她要去看他，那就看吧，反正這個月姬步雲都在大祭司眼皮底下，至於下個月，他們就結婚了。

算算這趟真是便宜大了，白得了一千件符紋兵器，反正陪著這話嘮美女遭罪的又不是自己。

「好，成交，你們走吧，每天早上來找南華取兵器。」

西圖逍等人如蒙大赦，這時也顧不得與姬步雲的袍澤情意，朝著南婉兒拱了拱手，一臉幸災樂禍的跑了。

姬步雲哀嘆，兄弟，這就是兄弟，兄弟果然是用來出賣的。

南婉兒安靜片刻，又開啟了話嘮模式，道：「小哥哥，你想好帶人家去那玩了嗎？」

「小哥哥，你們這有什麼好吃的嗎？人家是孔雀精靈，葷的素的都可以。」

「小哥哥，人家來的時候父王讓人家一定和你搞好關係，人家還不樂意呢，可一看見你，人家就喜歡你，願意和你在一起。」

如是五十句，姬步雲有頭痛欲裂之感。

「小哥哥，你們這有什麼好吃的嗎？」

聽見這句，姬步雲靈機一動，想起了善於動手的螞蟻，這時也顧不得什麼師徒情分，趕緊說道：「有，有，婉兒，你放開我胳膊，我現在就帶你去。」

擺脫了南婉兒的糾纏，姬步雲叫過姬范，吩咐他趕緊去弄只野鹿、黃羊一類的野味，再買些時鮮果蔬送到螞蟻那裡，勞煩他親自下廚整治，他和南婉兒一會就去。

聽說有好吃的，南婉兒滿心歡喜，趕緊又問：「小哥哥，那你先帶人家去那玩啊？」

這次居然只問了一句。

昊天城是座光禿禿的石頭城，實在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可去，祭司院風景倒是不錯，問題是那是大祭司的地盤，姬步雲根本沒膽子帶隨時可能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南婉兒去。

正躊躇間，庭院竹林中突然沒來由的颳起了一陣旋風，旋風捲起竹葉，時上時下，忽左忽右，在竹林間亂撞，形成一個漩渦，天地之間的一切，似乎都在旋風中掌握。

南婉兒盯著那旋風，破天荒的面色凝重，緊抱著姬步雲胳膊，說什麼也不放手。

旋風來得急，收的也快，不一會，風停葉落。

無邊落葉處，多了一個灰衣年輕人。

他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中等身材，面色青白，腰間隨隨便便的掛著一把短劍。

他向姬步雲拱手，眼睛看著的卻是抱著他胳膊的南婉兒，道：「打擾了，在下東海風神殿萁十七。」

說話間，神情倨傲，言語卻非常禮貌。

風神萁伯，風母十八姨，不知道這個萁十七和他們什麼關係。

像是知道姬步雲在想什麼，南婉兒指了指那個萁十七，對他道：「小哥哥，這人說自己是風神殿的太子，老是追著人家，可討厭了，人家不想理他，小哥哥，快帶人家去玩。」

萁十七面帶尷尬，叫了聲：「婉兒。」

南婉兒指著他跳腳道：「閉嘴，閉嘴，婉兒也是你叫的嗎？你長得那麼難看，不許叫人家。」

原來長得難看的不許叫她婉兒這事是真的。

萁十七被她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姬步雲大感平衡，花痴公主南婉兒對堂堂風神之子睬都不睬，懟的他啞口無言，對比起來，自己要幸運得多。

這樣一想，一直糾纏著他，讓他頭痛如裂的南婉兒看起來就有些莫名的可愛了。

南婉兒拖著姬步雲胳膊出了別院，向中原會館門外走去。

萁十七面色深沉的跟在兩人後面。

南婉兒回頭指著他，大聲喊道：「別跟著人家，煩死你了。」

會館的人看見南婉兒，個個低下頭，裝作沒看見，想來昨天他們都領教過她的厲害。

萁十七停腳頓了頓，面色變得更加深沉，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過來。

南婉兒和姬步雲走到會館門口，迎面撞見一個青衣少女，後面跟著一個中原服飾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竟是冰夷。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大哥」，「兄弟」。

看見冰夷過來，南婉兒趕緊放開姬步雲的胳膊，深施一禮，低聲道：「婉兒見過冰叔叔。」

冰夷道：「小九，你怎麼跑來折磨我兄弟了。」

南婉兒好像很害怕冰夷，趕緊解釋道：「不是，不是，冰叔叔，人家是奉父王之命來和高地人商談恢復貿易的，小哥哥是來陪我的。」

隨即又趕緊抱住了姬步雲胳膊。

冰夷不再理她，拉著姬步雲對那青衣少女道：「你看，你看，我沒有騙你吧，他真是我兄弟。」

青衣少女身材略顯單薄，眼睛很大，皮膚白皙，容顏遑論大祭司、女王那樣的絕世美女，就是比起尚未完全長開的南婉兒，也要遜色一兩分，只是氣質清新，特別耐看，姬步雲感覺與她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青衣少女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了姬步雲一番，鼻子里輕聲「哼」了一聲，似乎對他不太滿意。

姬步雲最近連走桃花運，女王、大祭司、南婉兒這幾個佳人那個不是看到他就一見傾心，這青衣少女容貌中上，如何看他，他倒是不以為然。

少女毫不客氣的指著他，對冰夷道：「你確定是他？」

連祖龍都毫不畏懼的冰夷，竟似有些怕這少女，低聲道：「確定。」

少女撇了撇嘴，道：「空具一副好皮囊，太弱了，太弱了。」

冰夷沒有說話，用右手拇指、食指在少女眼前比劃了一個圓圈。

少女無奈點點頭，道：「換不了人，還只能是他。」

冰夷道：「是。」

少女撇了撇嘴，道：「還不能讓他丟了性命，帶著他真是麻煩。」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冰夷道。

「我的本事不如你嗎？」少女面色一寒。

冰夷趕緊道：「你比我厲害多了。」

姬步雲大惑，這在少女面前唯唯諾諾的傢伙，真是那個轉眼間就滅了火神族幾十條命，叫囂曉諭三界的便宜大哥嗎？

萁十七跟在南婉兒後面，一直等冰夷兩人說完，才上來向著倆人深施一禮。

冰夷和那少女對堂堂風神之子理都不理，萁十七竟也不以為意，默默退到一邊。

少女轉頭對姬步雲道：「我叫應青衣，來自東海之東，你呢？」

青衣少女以青衣為名，真應了那句人如其名。至於東海之東是那裡，抱歉，姬步雲知道最東的地方是東陽郡，那是他的采邑。

姬步雲道：「在下姬步雲。」

應青衣直視著姬步雲的眼睛道：「沒想到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太弱了，太弱了，我吹口氣都能把你吹到虛空之外去，老龍害我。」

南婉兒戰戰兢兢的問道：「什麼命中注定的人？」

她正好問了姬步雲想問又無法開口問的事。

應青衣看了一眼緊抱著姬步雲胳膊，一臉緊張的南婉兒，冷笑道：「小孔雀，他又不是你的，你緊張什麼？」

「那他是你的嗎？」

應青衣繼續冷笑，道：「他是我的夥伴，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哼，我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南婉兒看著應青衣，笑道：「那就好，姐姐這麼好看，人家怕你搶他嘛。」

「小哥哥，你說，姐姐是不是很好看。」

應青衣又是冷笑一聲，不再搭理南婉兒。

姬步雲卻唯恐她再開啟話嘮模式，趕緊扯上冰夷，道：「大哥，我和婉兒要去烤肉，一起吧。」

冰夷聽說有烤肉，馬上面露喜色，道：「兄弟烤肉味道絕佳，我是一定要吃的。」

姬步雲笑道：「這次是勞煩我師父親自動手，比我烤的要好吃的多。」

冰夷更是踴躍，不由分說，一疊聲的讓姬步雲帶路，轉身去拉應青衣的衣袖。

應青衣哼了一聲，一甩衣袖，緊趕幾步，走在了冰夷前面。

萁十七跟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