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守橋者

九位大人向大祭司行完賀禮后，掌酒、守日兩位祭司依大祭司眼色，將他們拉到一旁，十幾個人商議片刻，馬上決定：即刻起封鎖落神河青石橋至祭司院路段，未經祭司院允許，任何人嚴禁通行，任命姬步云為禁衛軍副指揮使，即刻上任，全權負責此事，受祭司院、元老院雙重指揮。

訥之越大人向姬步雲宣布完決定后，神情嚴肅的補充道：「如有擅闖者，殺無赦。」

然後九位大人集體向大祭司道別，大祭司沉靜的對他們道：「昊天賜下靈氣峰，我要上峰修行，特向元老院告假一個月。」

九位大人連呼「豈敢、豈敢」，訥之越大人對著大祭司道：「稟女王，昊天顯神跡，再次賜下靈氣峰，沃氏為王的神意不可違，我等現在就回元老院商議您登基之事。」

大祭司擺手道：「不必，還是按照之前與各位大人商定的程序辦吧。」

然後大祭司向姬步雲使了個眼色，道：「禁衛軍，你帶人即刻去封鎖青石橋，守日祭司，你和他一起去。」

姬步雲恭恭敬敬的答了一聲「是」，和守日祭司領命而出。

兩人來到祭司院門前，二百名禁衛軍都在伸著脖子觀看由天而降的靈氣峰。姬步雲命令那名禁衛軍中隊長帶領一百名兄弟護衛九位大人，集合了另外一百名禁衛軍，直奔青石橋。

路上已經有不少膽大的看客從昊天城趕來看熱鬧，姬步雲分出五十人給守日祭司指揮往回驅趕看客，親自帶著姬氏兄弟和另外五十名禁衛軍狂奔到青石橋頭。

只見青石路上，絡繹不絕的滿是趕來湊熱鬧的看客。姬步雲馬上命令禁衛軍在昊天城一側橋頭設立了三道封鎖線，所有人許出不許進。

看客們聚集在橋邊，遠遠望著祭司院後山那五座懸浮的山峰嘖嘖驚嘆、議論紛紛，有兩個平時自詡有些面子的想要硬闖禁衛軍封鎖線，姬氏兄弟上去一拳一個打翻在地，四個禁衛軍扯手拽腿將他們扔到一邊。

姬步雲命令所有兄弟拔出腰間佩劍，縱馬上前，對著看客們朗聲道：「奉五人執政委員會令，即刻封鎖此路，違者，殺無赦。」

明晃晃的佩劍頓時震懾住了所有看客。

不一會，幾百個膽大的看客被守日祭司帶著五十名禁衛軍驅趕回來，橋頭後來的看客趕緊湊上去打聽，於是，口齒伶俐者馬上對著眾人將那遠遠看見的靈氣峰描述的活靈活現、繪聲繪色。

五十名禁衛軍加入封鎖圈后，封鎖圈進一步擴大，連青石路都被清理了出來。

九位大人在另外一百名禁衛軍的護衛下來到青石橋的時候，對眼前的一切非常滿意。

大司農訥之超大人是五人執政為首的訥之越大人的嫡親哥哥，兩人一起過來，當著其他大人面拉著姬步雲的手，大加讚賞。

常備軍帥敖之武大人插話道：「訥大人，圍觀的人會越來越多，應該讓禁衛軍總部馬上派人來支援。」

訥之越大人深以為然，表揚了敖大人一句「不愧是常備軍帥，有見地」后，馬上安排人去禁衛軍總部傳遞命令，抽調一千名禁衛軍。

大人們又留下了二十名禁衛軍幫他們維持秩序，然後回了昊天城。姬步雲聽從守日祭司建議，把那二十名禁衛軍都派出去搜尋漏網的看客，然後和她一起站在祭司院這側橋頭的樹蔭下躲避正午的烈日。

不一會，沃月祭司帶著兩個小祭司走了過來，她們居然是給姬步雲送飯的，只給他一個人送。

守日祭司看了一眼內容豐富的食盒，輕笑一聲，悄悄對姬步雲道：「這是大人專用的食盒。」

看客們頂著烈日、餓著肚子，討論起大祭司登基為王的話題，本來高地人禁止任何人討論關於王的話題，但隨著創世花開，這個禁忌現在已經被打破了。

有想象力豐富者，參照中原帝國的模式，開始計劃起高地王國的官僚機構構成了，九大人誰擔任三公，誰擔任宰相，就差一點宣布自己是吏部尚書了。

從大人到禁衛軍的同事再到祭司，現在人人都在討好姬步雲。這從某個側面證實高地人已經接受了大祭司登基為王這件事。

一千名禁衛軍很快就到了，領隊的是禁衛軍指揮使西圖逍，他來自於與步雲氏世代通婚、結盟的西圖部落，現在正在爭取競選元老的位置。

西圖指揮使與姬步雲是老相識，兩人見面總指揮異常客氣，他向跟隨前來的兩名大隊長和五名中隊長介紹完姬步雲已新任禁衛軍副指揮使后，手一揮，道：「一切都聽姬指揮使的，就當我不存在。」

姬步雲趕緊和指揮使客氣，請求他親自指揮，指揮使把他拉到一邊，道：「咱們是自己兄弟，哥哥知道無論你現在怎麼做，大祭司和元老院都會認為你做的對，哥哥就不跟著參合了。」

轉頭看見地上擺著帶有祭司院徽志的食盒，他又附在姬步雲耳邊笑道：「兄弟這待遇真沒的說，就是九位大人也只有羨慕的份。」

西圖總指揮說是讓姬步雲全權指揮，實際上他也一刻沒閑著，把自己當成姬步雲的副手，指揮著禁衛軍們列警戒線、布哨位、分派巡邏隊，搭建臨時軍營，儘管他們干起這個來早就輕車熟路，無奈事務繁雜，一直忙活到將近傍晚才堪堪忙完。

十道警戒線、五十個雙人哨位、二十個五人騎兵巡邏隊全部安排好后，三座臨時軍營也分別在青石橋兩側、祭司院門前搭建完畢。

一名禁衛軍副指揮使趕來交接班，西圖總指揮和姬步雲拱手作別，帶著幾個貼身衛士回了昊天城。

來交接的禁衛軍副指揮使不由分說，直接把姬步雲趕到祭司院門前的兵營，他承擔起了青石橋位置的指揮職責。

看來所有人都對五人執政安排姬步雲指揮警戒的目的心知肚明，個個都想成人之美。

兵營處給姬步雲單獨搭建了指揮部、卧室，甚至還專門安排了兩個廚子為他服務。吃著廚子精心炮製的白水煮肉，姬步雲哭笑不得，這倆傢伙一定和他舅舅家那廚子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一彎明月剛剛掛上樹梢，姬蒙進來通報說有祭司來訪，姬步雲迎出去，來的竟然是沃月祭司，她輕移蓮步，湊到姬步雲身邊悄悄告訴他：「大祭司召見。」

姬步雲和執勤的大隊長、姬氏兄弟簡單交代了兩句，跟著沃月祭司在眾人艷慕的目光中走進祭司院。沃月祭司一直帶著他來到了後山深處。

五座懸峰下，大祭司在凈湖、掌酒、獻玉、守日祭司的陪伴下正在等他。她們身後，整整齊齊的站著幾百名大大小小的祭司。

姬步雲走過來，剛想和大祭司問安，大祭司低低說了句：「不用，都是自己人。」然後指著半空中的五座懸峰道：「有把握上去吧？」

姬步雲抬頭看了看，那五座懸峰距地面最高處約有五十丈，他略一沉吟，道：「有。」

「帶著我一起呢？」

姬步雲想了想，道：「也可以。」

兩人來到地勢最高處，意隨心動，身隨意動，姬步雲向著中間的山峰縱身而起時輕輕一帶大祭司，兩人凌空飛起。

月光下，一道藍色身影帶著一道白色身影扶搖而上，舒展如游龍，翩躚似雨燕。眾祭司異口同聲一陣驚呼。

凈湖祭司忍不住對身邊的三位祭司贊道：「昊天聖明，姬公子和我們大人真是神仙眷侶、人間絕配。」

姬步雲帶著大祭司一直上升到比懸峰山腳還高几丈的高度，看清落腳處，靈氣運轉周身，兩人輕輕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一落地，二人就感覺此地空氣格外清新，清新中帶有淡淡的甜味，周身一振，靈氣自然湧入氣海，這裡的靈氣比秘境還要充裕得多，靈氣峰果然名不虛傳。

大祭司一聲歡呼，拉起他向著那座雄偉巍峨的紅色宮殿奔去。

宮殿大門輕掩，門縫間隱隱有珠光閃耀，兩人對視一眼，一起伸出手，把大門推開，宮殿里珠光一片，璀璨的光芒刺激的兩人睜不開眼。

待兩人的眼睛適應了宮殿里的珠光后，姬步雲忍不住「啊」了一聲，接著他又「啊」了一聲。

第一次「啊」是因為驚訝，第二次「啊」是因為大祭司掐了他胳膊一下。

「這裡是不是和她那一樣？」大祭司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問道。

「是的。」

大祭司哼了一聲，道：「以後每天你要先想我，然後才可以想她。」

姬步雲一陣恍惚，這句話女王曾經對他說過，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大祭司扭頭哼了一聲，輕輕跺了一下腳，面紅紅的道：「因為我們先認識的，哼，都怪你。」

吃醋的大祭司也是如此溫柔，姬步雲拉過她，在她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攜手走進了宮殿。

這是一個無比寬闊的大廳，最高處約有十幾丈，大廳中央是一座紅色理石高台，平台四周規則的分佈著八根石柱，石柱頂部都雕刻成花瓣形狀，裝飾有各種不知名的寶石，大廳最高處規則懸挂著九顆車輪大的明珠，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宮殿內壁與大門相對處是一個拱形門，姬步雲知道，那裡面是待客廳和寢宮，與女王的洞中宮殿相比，這裡少了六個往生門。他牽著大祭司的手爬上高台，高台中央是花瓣形的獨立平台，花瓣上鐫刻著弧形的「地水之華」四個字。

姬步雲迫不及待的拉著大祭司穿過待客廳，來到寢宮的藏酒室，藏酒架上還是空空如也，酒架對面牆上整幅鑲嵌的還是那副玉質浮雕，山色蒼茫、水流潺潺，令人感覺正泛舟于山水之間。

姬步雲把無盡瓶遞給大祭司，問道：「會用嗎？」

大祭司嗯了一聲，白了他一眼，這正是兩人在秘境藏酒室的對話。

大祭司用手按著無盡瓶貼在浮雕的煙波浩渺處，口中低聲嘀咕了幾句，片刻她的手收回來時，無盡瓶消失了，浮雕上的水流動起來。

兩人回到大廳，高台上隱隱有水光閃現，噴泉開始噴出水來，兩人再次登上高地，掬水在口，又是熟悉的味道。

「這才是無盡瓶應該在的地方。」姬步雲低聲對大祭司道，想起沉睡在心中的女王，他不由得有點感傷。

大祭司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問：「可以嗎？」

姬步雲苦笑了一下，道：「不可以又能怎樣？總是要物歸原主的，可惜喝不到百花酒了。」

這次大祭司沒有吃醋，她第一次主動在姬步雲臉上蜻蜓點水般吻了下，然後抬頭勇敢的看著他，用只有姬步雲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也釀了百花酒，你若不嫌棄，可以喝我的。」

「好啊，朵兒，我現在就想喝。」

大祭司「嗯」了一聲，眼睛四處張望，不敢再看姬步雲。

姬步雲拉著大祭司的手，兩人向著來處走去，他剛想再調侃她幾句，大祭司突然一聲驚呼，拉著姬步雲向宮殿後面跑去。

宮殿後面是一片湖泊。皎潔的月光下，湖水是別樣的蔚藍。湖中開滿了白蓮花，隱約可見的湖底，有游魚嬉戲的影子。

這湖像極了大祭司修鍊神識的神識湖，只是湖邊沒有那塊刻滿創世花的紅色石頭。

大祭司緊緊抱著姬步雲的胳膊，輕聲問：「昊天聽到我的祈禱了嗎？」

她曾經對姬步雲說，想和他在這樣的仙境住一輩子，現在昊天滿足了她的願望。

一陣委婉的鳥叫聲打擾了兩人深情的對視，一條魚從湖底飛了出來，它揮舞著金色的翅膀，皎潔的月光下，魚身上的銀色鱗片閃閃發光。

贏魚，姬步雲心意一動。

他急忙對著大祭司道：「快，御水術第一式。」

大祭司依言而行，遠去的贏魚向著大祭司飛來，湖面向著他們湧起一陣波浪。

「第二式。」

贏魚向著遠方飛去，湖面的波浪也跟著離他們而去。

「第三式。」

贏魚衝天而起，波浪向著上方騰起。

「第四式。」

贏魚懸停在水面上，湖面風平浪靜。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姬步雲一把抱住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的大祭司，抱著她仰天長笑。

大祭司等他笑完，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姬步雲附在她耳邊笑道：「我若告訴你我明白什麼了，可以先想她嗎？」

大祭司推開他，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不管你先想誰，和我在一起你應該專心想著我。」

姬步雲見大祭司真的動氣，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觸到了她的底線，心下大悔。大祭司雖然柔情似水，但自尊心極強，她和姬步雲表明心跡時，曾經明言姬步雲若不喜歡他，她寧可和他按神意做一對錶面夫妻也不會逼迫他。

大祭司見姬步雲一臉尷尬的愣在當地，溫柔一笑，過來拉住他的手，道：「對不起，我的話說重了，不要生氣，好嗎？我這幾天是不是有點忘乎所以，不知道約束自己了？」

姬步雲道：「對不起，朵兒，是我錯了。」

大祭司把頭埋在他胸前，柔聲道：「以後和我在一起，專心想著我，好嗎？」

姬步雲輕撫著她的秀髮道：「好。」

兩人溫存了一會，大祭司道：「我們回去吧。」她不再提女王，也不再問姬步雲想明白了什麼，即使這涉及到隱秘的高地人法術。

姬步雲拉住她道：「雖然這是她教我的，但是是屬於你們高地王族的法術，只有你才能運用，朵兒，你必須學。」

大祭司仰頭想了想，道：「好，但這是你教我的。」言外之意就是和女王沒有任何關係。

姬步雲道：「好。」

大祭司道：「明天教我吧，咱們得趕緊過去，凈湖她們在下面等著呢，還有好多事要做。」

兩人牽手來到峰腳處，下面翹首以盼的祭司們看見兩人身影再次出現又是一陣歡呼。

大祭司向地面拋出一束絲線，凈湖祭司第一個拉著絲線攀了上來，她帶著一捆繩子，上來后把繩子拋下，把守日、掌酒，獻玉依次拉了上來，然後四人合力拉上一捆粗繩。

祭司們一個跟著一個攀上懸峰，最後，竟然在峰腳處支起吊架，放下吊籃，把下面等候的祭司統統拉了上來。

祭司們上來后，馬上有序的排列成五個方隊，凈湖、掌酒、獻玉、守日四個祭司一人帶著一個方隊直奔另外四個懸峰而去。

大祭司走到姬步雲身邊，低聲道：「辛苦你了，姬步雲。」

姬步雲會意，低聲道：「我先回去了。」

大祭司「嗯」了一聲，道：「好，我帶她們去宮殿。」

說完，向著姬步雲微微一笑，這從眼神深處開始盛開的笑容如一朵白蓮，在姬步雲心底盛開，連他的心情也跟著一起綻放起來。

這是姬步雲根本無法抵擋的笑，大祭司發自內心的笑。

姬步雲從懸峰上下來時，意外發現沃月祭司帶著兩個小祭司在下面等他。她們把他送到祭司院門前，急匆匆的跑回去了，姬步雲知道，她們是急著要到懸峰上去。

第二天一早，熟睡的姬步雲被陣陣歡呼、吶喊聲驚醒，出門一看，幾百名禁衛軍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懸峰，不由自主的發出陣陣驚嘆。

鬱鬱蔥蔥的懸峰之上，那人力根本無法抵達處，多了幾百道白色的祭司身影。

一名禁衛軍大隊長在姬步雲身邊無比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喃喃道：「昊天啊，祭司們真的會法術。」

聽到這話，姬步雲想起半夜祭司們用吊籃向懸峰上拉扯同伴的場景，哭笑不得。看來祭司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時，禁衛軍們又發出了一陣驚呼聲，姬步雲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西方天際，幾朵漫不經心的雲間出現了十幾匹飛翔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