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未來與軍令狀
次日凌晨，長社之戰宣告結束。
官兵勝，賊軍敗。
大雨早在黃巾賊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便只是細細得下着，彷彿是為了洗凈這片骯髒的土壤，殘留在地上的雨水混著交戰雙方灑下的鮮血，在溝壑處緩緩流淌，顯得紅艷異常，戰場之上，漢軍士卒們????的做着清理，散落一地的兵器，堆積成山的屍體，身軀佝僂的官兵，構成了一幅慘絕人寰的戰後景象。
到處都是染了血的兵器與屍首，慘淡的天空，伴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一幅修羅地獄圖，只有一名身穿黑色細軟皮甲的少年顯得與這幅畫面並不相符，只見他臉上掛着淡淡的愁容，嘴唇在微微蠕動，像是嘆息，又像是凝噎。
「長社之戰雖然以勝利告終，然而覆蓋中原大地的黃巾起義卻並未失敗，此刻距離平穩下來還早著呢，想來不出幾日，朝廷的嘉獎和新的任命便會到來。」
「冀州的賊酋張角依舊勢大，盧中郎久攻不下，恐怕形勢不妙啊。」
「所以這是將軍的機會，一個能夠平步青雲，一步登天的機會。」蘇逸輕輕轉動腳底，碾了碾地上略顯濕潤的泥土，低聲道：「如今將軍您擒殺了波才，雖說首功很難記在您身上，不過次功定然是跑不了的，而朝廷通過長社一戰知道了您的驍勇，很可能會繼續派您征戰四方，以圖儘早滅亡黃巾。」
在蘇逸的身邊，是一名身材高大威猛，穿金黑色盔甲，雙目神光四射的壯年將領，只見他聽了蘇逸的話，先是贊同地點點頭，接着遲疑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冀州？」
說起冀州，蘇逸瘦弱的身軀彷彿遭受打擊般猛然一震，想起了沮授等人，想起了甄巧玉……想起了當初對阿財的誓言，只見他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且堅定的神色，顯然已經作出了選擇，緩緩搖了搖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咱們哪兒也不去……更不去冀州，現如今丁原定然已經知曉將軍的行為，氣惱之下不在朝堂之上攻訐將軍便不錯了，至於回到并州就更是奢望了，如此一來，咱們實際上已經沒了落腳之地，我們總不能打一場戰換一個地方，因此在下經過深思熟慮，認為如今咱們的重中之重，便是尋找一處落腳之地，作為咱們的後方大本營。」
頓了頓，蘇逸左手輕抬，指向南方，目光好似星辰般閃爍著：「潁川乃人傑地靈之所，智謀之士極多，且靠近帝都洛陽，乃中原腹地，咱們留在這裏，伺機發展，廣納賢良，積蓄糧草兵馬，待天下有事，便可整裝出擊，教天下人識得將軍的厲害！」
聽了蘇逸激動人心的話語，呂布冷酷的臉上也不禁泛起激動之色，只見他精神抖擻的說道：「那還等什麼？咱們快點向朝廷稟報吧！就先留在潁川……等等！」
只見呂布猛的停下話語，一雙仿若女子的細眉微微蹙起，臉色緩緩沉下來，說道：「留在潁川？張清，你仔細聽好了…我呂奉先是要率領我的兒郎征戰沙場名揚天下的！不是守着兵馬枯坐家院！還說要等候時機？莫非這天下間還有何變故不成？」
聽了呂布的話，蘇逸滿是神光的眼眸瞬間黯淡下來，是啊，呂布再如何驍勇，終究是呂布，他不是曹操劉備那樣的梟雄，也不會有這份閑心等待時機的，他更看不出這漢室天下不能長久，自己怎能真就把他當做自己未來的救命稻草呢？他想要的，無非是戰場上的廝殺，還有美女罷了……等下！美女？！
蘇逸急急轉身，沖呂布問道：「將軍可曾娶妻？」
呂布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蘇逸，似乎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會問這種問題，強壓下怒氣，忿忿說道：「本將軍自然是已經有夫人了……」
話未說完，便被蘇逸打斷了：「那請問將軍的妻兒老小住在何處？」
呂布下意識介面道：「還能住哪兒？自然是河內了……」
這回蘇逸沒有出聲打斷呂布的話語，只是他的臉色異常難看，神情木然道：「將軍，咱們只能回河內了，而且此番回去，您恐怕再難出來……」
呂布聞言臉色一變，大驚失色道：「張先生何出此言？為何我等只能回河內了？！」
蘇逸長嘆一聲，輕聲道：「將軍既然家中有妻兒，且尚在河內城中，那丁原又豈會置之不理？在下料想，若是將軍不回河內，那麼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尊夫人了……」
呂布頓時臉色大變，喃喃自語道：「妻兒，功名，妻兒，功名，妻兒……」
神思混亂的呂布狂吼一聲，突然出手，一把將身形瘦弱卻不虛弱的蘇逸提起，滿臉猙獰看着他，勃然大怒道：「張清！當初你是不是故意的？！說！你是不是故意置我妻兒於險境之中！！！」
被呂布提在手上的蘇逸顧不上驚駭，只是不停扯著呂布寬若布袋的袖子，掙扎著說道：「將軍…還，還請冷靜些，在下喘，喘不過氣了…」
自家妻兒安危不知，呂布哪還有心思管他蘇逸能不能喘得過氣來？更何況造成這一切的人，不就是眼前的蘇逸么？呂布此刻當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蘇逸，方解心頭只恨。
蘇逸見呂布雙目通紅的看着自己，顯然已經陷入癲狂之中，若是自己再不想辦法，恐怕今日將命喪於此，危難之際，他也來不及多想，忙拼盡全力喊道：「在下能保證將軍妻兒必定安然無恙！」
呂布聞言一愣，手勁兒頓時一松，蘇逸如蒙大赦般連忙脫離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狼狽道：「將軍，請聽……在下為您詳細道來……」
呂布彷彿才回過神似的，緩緩打量蘇逸一眼，狐疑不決道：「前翻你說我妻兒有危險？如今又說可保我妻兒無恙，前言后語並不如一，與當日在河東郡說的話何其相似也？你教本座如何相信於你？」
蘇逸輕輕呼出幾口氣，撫了撫不停起伏的心口，臉色還有些潮紅，這一刻，卻是想起自己來到三國亂世這兩年來的許多遭遇，想起了沮授，想起了甄巧玉，還有程頜，陳龍城等等…
只見他緩慢而堅定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中還帶着幾分紅暈的面容，一對漸漸濃厚的眉頭仿似冬日裏的青松般直挺著，雙眼炯炯有神的看向呂布，一拜到底，臉色堅毅道：「將軍，此事既然因在下而起，合該由在下親自解決。」
呂布冷笑幾聲，譏諷道：「就憑你？拿什麼去解決？」
蘇逸卻是不急不慢的起身，彷彿又恢復了往日裏平靜如水的神態，只是內心是否如表面那般平靜，卻難以知道了，不過他也知道今日一事已經無法挽回了，他必須救下呂布的家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救下自己。
只見他嘆了口氣，深施一禮，用擲地有聲的語氣說道：「將軍若是不信，在下可以立下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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