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原諒

待祝與新走到樓下，學校大道上早已沒了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也沒有猶豫，立馬向高二辦公室跑去。如果沒有搞錯，路識真應該會和爸爸一起回家。

少年氣喘吁吁地推開了門，果然，看見幫著父親拎電腦包的路識真。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和煦，正仰著頭和父親說著什麼趣事。

原則升先發現了這闖入的少年，有些疑惑地開口：「小新，怎麼還沒回家？」

路識真也順勢看了過來，神情不禁一凜，她迅速低下頭去。

祝與新搖搖頭，先回答了原則升的問題：「我想了想對剛才問的題目還有些沒懂，想再問問！」而後他做出一副才看見原則升收拾了東西已經要走的樣子，「老師你已經要走了嗎？那我就不打攪了！」

任何一個老師都喜歡勤學好問的學生。

原則升急忙開口：「沒關係的！」但是他又想到之前說了要帶路識真去吃晚飯，遂改口道，「不過我已經答應了我女兒要回家吃晚飯了，要不一起？等吃完我再和你講。」也沒有看到路識真有些拒絕的臉色。

祝與新是原則升最喜歡的後輩，和原時楚又是初中便是的好朋友，當時在原家吃飯也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所以原則升想也不想就邀請了他。相比起高二選文的關維臭小子，原則升可是對選理且他手把手教的祝與新多了好多好感。

祝與新在初中時就拿了許多生物競賽的獎項，原則升相信，假以時日，祝與新會是生物領域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所以他對祝與新，是一半照顧一半欣賞，雖然尊為師生，但是亦師亦友。

想著多創造和路識真聊天機會的祝與新自然滿口答應。

倒是路識真的臉有點垮，她還沒有找到一種正確的態度來面對祝與新。

本來以為是朋友，但是發現對方一直瞞著她的事之後，她想，是不是有些定位錯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自己只是一個不必深交的陌生人吧？

要是祝與新能夠知道此時路識真想著什麼，一定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如果真把你當陌生人，我又何必因為這種事寢食難安，坐立不安？

但是祝與新沒有讀心術，而按著他往日不愛多說的習慣，所以一心只想著道歉，卻不願意多說原委。

原則升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路識真其次，祝與新走在最後，就這樣沉默了一路，直到走到學校停車場，原則升打開車門，路識真立馬坐進了副駕駛座。祝與新彎腰進了後座，隨口還提醒了一句：「安全帶！」

路識真沒有回話，但是乖乖地扣上了安全帶。

原則升坐上了駕駛座，把門窗關上，打開了空調，車內的空氣開始慢慢回暖。

原則升慢慢開車出庫，等出了校門口，方才想起一絲兒不對，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我這什麼記性！都忘了讓你們兩認識認識！」他回了一下頭，向祝與新介紹：「這是阿楚妹妹，阿真！」然後立即回過頭，專心開車。

但是還是不忘喊一下旁邊的路識真：「這是爸爸最得意的學生，祝與新，你要喊哥哥噢！」

原則升和女兒說話，聲音都刻意放輕了些，連祝與新都聽出了滿滿的寵溺。路識真也很給父親面子，雖然眼底有著一絲不情願，但還是扭頭沖祝與新輕輕喊了聲：「哥哥……」

祝與新點點頭，將視線放到窗外。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原則升半是打趣地開口：「既然我們阿真喊了哥哥，以後就麻煩小新哥哥多多照顧她了，大家現在都是朋友了！」

祝與新微微頷首：「這是自然！「

原則升滿意地笑了聲，車廂內一時沒有聲響。

「原叔。」祝與新突然認真地喊了原則升一下，在學校他喊「老師」，但是在平常還是習慣喊了「叔叔」。

「誒？」原則升應了一聲，「怎麼了？」

路識真閉上眼，但是心境使然，她沒有辦法入睡，索性開始假寐。

祝與新看著後視鏡中路識真微微顫抖的眼睫毛。

「原叔，我做錯了一件事，惹了一個好朋友生氣，我該怎麼辦？」祝與新有些無助的嗓音響起，他看見路識真的眼睫毛抖得更加厲害。

原則升有些驚訝，他覺得祝與新這個孩子，很少對人輕易敞開心扉，連朋友都很少，又遑論惹朋友生氣呢？於是愈發好奇：「你怎麼惹朋友生氣了？」

「我和她在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認識，然後因為我的一些舉止讓她誤會了，以為我是一個聾啞人……我們後來成了好朋友，但是時間越久越難跟她說明真相，我也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結果她自己先發現了這件事情，現在她很生氣……」

祝與新說到這兒，嘆了一口氣。

原則升聽著聽著就樂了：「我大概理解了你那位朋友，誰叫你小子平日里總是一副悶葫蘆的樣子，叫人誤會了也不稀奇！」但在鏡子里瞄到祝與新愁眉不展，他自然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去幫那個來路不明的朋友，「但是你那個朋友一直沒有發現，想必也是個糊塗蛋吧。你不必太過自責。」

祝與新有些悶悶地開口：「原叔，她是個很好的朋友，很聰明！」

「還會護短啊！」原則升笑道，「你對你朋友那麼好，那你朋友應該也會理解你的吧，而且，如果我是你的那個朋友，想想自己的朋友從聾啞人變成了全健人，也是挺讓人高興的不是？」

祝與新：「……」竟然無言以對。

他又一次看向後視鏡，鏡中雙眸緊閉的女孩，嘴角似乎有隱隱約約的笑意。

車突然停了下來，到小區門口了。

原則升伸手輕揉了一下路識真的腦袋，見女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說：「你先帶著這個哥哥上去，我去把車停到停車場去。」

路識真點頭，打開安全帶，出了車門。

祝與新隨後。

外面的空氣比車內的低了好幾度，路識真忍不住跺了跺腳，方才帶著祝與新往樓里走。

「走樓梯吧，動動暖和些！」祝與新提議道。

路識真點頭，率先踏上了樓梯。

祝與新看著前面一步一步向上的少女，有些笨拙有些謹慎的模樣，嘴角溢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到家門口。

路識真低頭從書包里翻鑰匙，祝與新在一旁乖乖站著沒有說話。

祝與新可以看到少女低頭時露出的脖子，如玉般白透。

路識真找到了鑰匙，插進孔里。

「咔噠————」

門開了，而路識真終於抬起頭，再一次直視祝與新。

是溫柔鄭重的語氣：「我原諒你了！」

「我也想過了，相比你是個聾啞人，我更願意你是健康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