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幕 鎮琊城前

鮮血綻放，月瑩兒逐漸空洞的美眸，死死的盯視着已后飛數十丈遠的月靈，至死都不願相信，她的孿生姐姐，竟會將自己用作換命的手段。

「妹妹你放心，武道路悠長，在這路上，姐姐定會護你周全，你我二人也定會一同踏上仙途。」

腦中浮現久遠的回憶，月瑩兒眉間處，隱約有道微光潰散，在她生命走到盡頭的最後一刻，眸中所倒映着的，卻不再是那往常寵溺自己的熟悉模樣，而是一張神情漠然的面龐。

「姐姐，這才是真正的你么......」

身首分離，氣機斷絕。

天魔宗核心弟子月瑩兒，隕！

「你們膽敢如此！！！」

驚怒聲自遠處正與木傀儡交手的吳自成口中傳出，此時的木傀儡氣息更為稀薄，原本高達數丈的身軀，已然縮減至尋常人大小。

對於吳自成的憤怒，莫語與戰狂仿若未聞，目光全都鎖定在月靈身上。

青絲散亂，面容蒼白，月靈早已沒了平常那溫文爾雅的模樣，藉助先前莫語二人斬殺月瑩兒的衝擊，她已經朝後方拉開了一段距離，手中還握著一張血紅色的符籙。

遁行符，遁行千里！

之前察覺出莫語隱患爆發，月靈便是一直警惕怕後者使用此符，只是沒曾想，如今卻是換了個位置。

甚至於莫語與戰狂襲來的實在太過出人意料，她連取出遁行符的時間都沒有，唯有用月瑩兒來換取一線生機。

「外界傳言天魔雙嬌手足情深，只是沒想到，你這丫頭如此狠辣，便是願意犧牲妹妹的性命，來換自己一命，倒是夠果決。」

戰狂手握赤炎巨劍，口中卻是稱讚一聲，只是這讚賞聲尤為刺耳，目光中倒沒有絲毫波動。

作為琅琊聖地閣老，這類的事早就見的多了，對於月靈能有這種行為，並不會有太大意外。

戰狂都如此，更莫要說一旁的莫語，他仰頭看向月靈，周身纏繞着的九色雷霆並未收斂，仍舊釋放着恐怖的威能。

「難怪你們姐妹一直形影不離，雷焱尊者當年若似你這般，想必也就不會隕落了。」

當年炎舞與雷焱尊者神魂相融，為了護得極陰寒雷周全，後者可是自毀仙途，甚至以隕落的代價鎮壓炎舞萬載。

此相對比，倒是令人感嘆。

「修行路上本就艱難險阻，瑩兒生性跳脫，恃寵而驕，這般狂妄定不會有好結果，今日能為我擋一命，也不算辱沒了她……」

月靈面色平靜，淡淡的道。

這般涼薄的性子，與往常簡直判若兩人。

「無需多言，莫語，你今日擊殺我天魔宗核心弟子，此事決不可能再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你便等着我天魔宗向你琅琊聖地開戰吧。」

「月師姐說笑了，今日你我雙方本就撕破臉皮，你要殺我，而我也不會放過你，不論你我雙方誰隕落於此，聖地開戰，卻是一定的。」

莫語毫不在意。

「那你便等著吧。」

月靈說完，直接撕碎遁行符，絲毫不給旁人趁機出手的機會。

至於吳自成，此時莫語底牌近乎耗盡，木傀儡也將敗退，光靠一個戰狂，卻也是留不住的。

唰！

遁行符撕裂之後，只見一道道虛空扭曲的光芒，瞬息包裹住月靈，自她為中心，形成了一道護體的光罩，尋常手段難以攻破。

這便是連聖地都需極耗心神，為重要弟子所準備的遁行符！

月靈低頭看來，淡然道：「莫語，我們會再見的。」

嗓音傳出，月靈整個人已經變得虛幻起來。

「呵呵，那可不一定，這句話雖聽着耳熟，但也不是任誰，都有資格說出口的。」

莫語忽而一笑。

轟隆隆～！！

驟然間，整個熔岩小世界劇烈震動，只見其內一座座山巒崩塌，岩漿海席捲而上，存在小世界中的七百多處空間，接連被一股股紊亂的虛空亂流所影響。

自然也包括莫語等人所處的這祭壇空間！

月靈面色大變，原本虛幻的身軀變得凝實，護住周身的扭曲光芒，毫無徵兆的破碎開來。

「你以為此前我為何不去碰那極陽真火？」

戲謔嗓音迴響，只見莫語說道：「除了再等一人外，此地乃雷焱尊者鎮壓極陽真火炎靈所在，而這方祭壇，便為核心。」

「那極陽真火炎靈被我抹除，這祭壇便失去效用，熔岩小世界則失去支撐，一旦極陽真火本體脫離祭壇，這方世界便會立刻崩碎，而此方世界乃是雷焱尊者以虛空大道所創，虛空法則亂流之下，月師姐，你想用這遁行符，逃到哪兒去呢？」

月靈眸光深處終於有了一抹慌亂。

她終於明白，自她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便早已落入莫語的掌控。

不論是消耗底牌，又或故意讓木傀儡受困，再或是利用雷焱尊者的虛空大道，一切的一切，都在莫語算計當中。

好深的心機！

月靈目光閃爍，見無法以遁行符脫身，當機立斷驀然轉身，朝着空間之外的熔岩小世界，飛遁而去。

戰狂見狀便要追趕，卻被莫語攔下。

「戰閣老，還需你去對付吳自成，否則林長老獨自於此，可不安全。」

「那你的身體……」

戰狂見莫語即便吞噬了極陰寒雷，面色仍舊蒼白，甚至露出的肌膚上，依然有許多裂痕蔓延。

「是這神雷的緣故？」

戰狂眉頭微皺，此時圍繞在莫語周身的九色雷霆，連他都有些忌憚。

「無妨，便是有極陰寒雷支撐，以我如今實力，卻也掌控不了這等力量。先前我只是強行打斷了極陰寒雷融合，才堪堪截住這股雷霆之力，今後再想調用，卻是有些難了。」

「那你的隱患......」

「不急，既然已經吞噬極陰寒雷，我體內隱患隨時都能解決。」

說着，莫語餘光朝遠處打量，只見林懷遠拖延著水陽真人，悄然朝着這邊靠近，而牽制着吳自成的木傀儡，已是被一掌擊潰。

此刻這位天魔宗上位長老，面色已是鐵青無比。

「去吧，無需擔憂我，缺了底牌的聖子繼承者，不過也就是渡過火災的螻蟻罷了。」

戰狂看了莫語一眼，險些就將心裏話給說了出來：「那你小子當心一些。」

說完，戰狂轉身，朝着吳自成掠去。

就在他們交談間，月靈早已衝出此方空間，正急速朝着熔岩小世界外遁逃著。

莫語見狀卻也不急，仍站立原地，手掌一翻，取出一枚帶有「莫」字紋路的傳訊飛玉，靈力灌注，飛玉劃破長空，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后，莫語這才望向月靈遁逃的方向，電光閃爍，急馳而出。

......

邪楓林中，無數外來者闖入，此前通天的九色雷霆光柱雖然消失，但對這些人而言，定代表着有着仙緣出世。

因此，便是此方作為禁地，也顧不得許多。

「此地便是那寶光現世之地？」

「不對呀，前些年我被迫逃進邪楓林，記憶中可沒有這座山谷……」

「興許是你記差了。」

「當心！這瘴氣好生厲害！！」

「……」

一道道身影自枯木林中騰挪，成百上千的外來修行者，紛紛出現在瘴氣山谷之前，只是此時山谷之外的瘴氣雖已極為稀薄，但仍將這些外來者震懾。

「快、快看！那是什麼！！」

有人忽然大叫出聲。

所有人先是一驚，目光落去，只見山谷當中，一道流光驀然閃現，朝着北方天際掠去，速度之快，無人看清。

只是依稀間，好似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

正是月靈！

此刻的月靈，青絲散亂，神情凝重，俏臉上些許疲憊，這副柔弱的模樣，恐叫人難以自拔，寧可付出一切，也想將之呵護。

而對於此間忽然生出這麼些人，月靈根本不打算理會，玉手探入乾坤袋中，一艘金紅色的飛舟，顯露而出。

她騰身入內，靈氣灌入，飛舟爆射而出，一路向北。

「父親本與我和瑩兒留下神念，可為何瑩兒命隕之前沒有觸動，莫非是虛空紊亂的緣由？」

月靈銀牙輕咬，秀手一揮，只見好幾枚飛玉，同樣朝着北方，急馳而去。

「琅琊聖子，莫語……」

月靈不斷的朝着飛舟之上灌注靈氣，後方雖不見莫語蹤影，但也不敢有絲毫放鬆。

而此前熔岩小世界將要崩潰，虛空法則紊亂，她卻是不敢將飛舟取出。

至於遁行符，月靈手中僅有一張，畢竟製作遁行符需出自精通虛空大道的大能出手，這等保命底牌，便是聖地也不會過多賜下。

「此次真是有些託大了……」

「倒是可惜了瑩兒。」

口頭上說着「可惜」，月靈眼眸深處，不見慚愧與懊悔，她乃天魔宗聖子繼承者，未來有極大可能是要踏上仙途，怎能就這麼隕落。

金紅飛舟速度極快，眨眼便掠過北冥山，盞茶功夫，已經進入天魔宗的勢力範圍。

這飛舟赫然也是一件上品靈器，甚至比莫語此前引爆的那艘，還要來得珍貴。

又是半晌，隱隱間，遠方一座與臨北城相差不大的關隘，逐漸放大。

直到此刻，月靈心中才稍稍放鬆了些，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城中正有真人氣息朝着此處趕來，包括越過此城更遠的方向，同樣有着一道道身影自天際顯現。

這些人，皆是天魔宗派遣於周邊重要城市的駐守長老，與林懷遠相當。

除此之外，月靈同樣對天魔宗發出了求助，只是天魔宗距離此地極遠，短短時間，便是傳訊飛玉都來不及趕到。

「當真奇怪，那莫語竟是沒有追來，莫非體內隱患再次爆發？」

月靈朝着後方探尋，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也就在這時，一道極為耳熟的嗓音，自飛舟上方，傳盪而下。

「月師姐如此念叨，師弟再不現身，怕也失了禮數……」

話語聲中，無盡雷霆自飛舟上空天際閃爍，九種不同色澤的電光之下，帶動着一股似要轟碎天地般的威能。

……

鎮琊城。

作為天魔宗南方最遠的一座關隘，其作用和意義，與臨北城相當，而此城之名，也很有意思。

鎮琊城的琊，便是琅琊聖地的「琊」。

夕陽西下，鎮琊城內外仍是車水馬龍，人潮洶湧，作為數十萬人的大城，城中的喧囂嘈雜，便是再晚些，也難得消停。

忽然，電光閃爍，一道道雷霆自鎮琊城南城門外天際顯現。

無數人便是看見，一艘上品靈氣的飛舟，居然直接被九色雷霆轟碎，一道慌亂的倩影自飛舟騰身而出，朝着鎮琊城狼狽逃遁。

定睛一看，不少人皆是認出，竟是天魔宗聖子繼承者月靈！

只是此時的月靈，青絲凌亂，面色憔悴，青衣紗裙各處都被電光割裂，而在她身後上方，一位被九色雷霆所縈繞的少年，緊隨其後，殺意凜然！

「住手！！」

「孽障敢爾！！」

「給老夫住手！！」

一道道怒吼震徹天地，當先一人早先便自城主府而出，此時已躍出南城門，而位於鎮琊城北方極遠處天際，七八道真人氣息，也是席捲而出。

這番變故，令得城中數十萬人大驚失色。

奔逃中的月靈見救援趕到，銀牙緊咬，拚命奔逃。

「你莫非以為還有人能救得了你嗎？」

淡漠的嗓音回蕩，令人窒息的天威激蕩，月靈只覺一種致命的危機襲來，嬌軀猛然一轉，眸中所倒映的，是一柄當頭斬下的雷霆長劍！

「不！莫語，你不能殺我！！」

有些尖銳的嗓音傳出，面對被九色雷霆所纏繞的莫語，月靈不知為何，竟是生不起絲毫反擊的念頭，生死之間，眉心一道微光閃爍，然而九色雷霆威能一盪，月靈眉間的微光頓時消散，盯視着她的那雙湛藍眼眸深處，一片冷漠。

「父親留下的神念果然無用！！！」

感受到死亡的氣息，月靈終於驚慌起來，目光當中全是恐懼。

「莫語！我乃天魔宗聖子繼承者，你若如此明目張膽在我天魔宗範圍，當着數十萬人的面殺我，你我雙方聖地，便是不死不休！！」

僅剩的一絲理智，似乎讓月靈尋到救命稻草。

莫語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若非如此，你能逃到此地？」

手腕一轉，雷霆長劍，狠辣斬下！

「不——！！！」

絕望的大喝不單是出自月靈口中，同樣來自遠空逐漸靠近的一位位天魔宗來人。

劍光閃過，帶起雷霆電芒。

月靈玉頸處，一條血線蔓延。

血如泉涌，鋪灑漫天，讓得這方天地，瞬間寂靜無聲。

月靈這位天魔宗聖子繼承者，就這麼在數十萬人的注視當中，被琅琊聖子莫語，斬殺在鎮琊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