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離別
九公主對著銅鏡照了照，倒是沒看出有什麼太大區別。不過寧木子既然說好看，她便也留了下來。
寧木子這時才將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裹拿過來，遞給九公主，朝她眨眨眼睛，「公主猜猜裡面是什麼？」
九公主倒是很快就勾起了興趣，從寧木子手中接過包裹便問道，「這裡面是什麼？我方才就發現夫人一直背著這個......」
寧木子倒沒急著開口，一臉笑吟吟的樣子，「公主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九公主這便將包裹給拆開了，見裡面放置的是兩套衣服，摸在手中倒是又軟又暖和的感覺。再一看不止有衣服，甚至還有褲子。樣式和她穿在裡頭的衣差不多，裡面確實毛茸茸的十分暖和。
樣式是寧木子親手設計的，布料也是挑的最好看的來選，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寧木子親手縫製出來的。做工雖然比不上宮廷中的綉娘，可總是她的一份心意。
「北地極寒，公主的身子骨又弱，恐怕抵禦不了那樣的寒冷。這是兩套專門為公主做的保暖衣，天冷的時候可以貼身穿，也可以套在裡衣外頭。衣服是束身的，穿上去也不會顯得臃腫。」
九公主自是從小在富貴窩裡出來的，金銀珠寶可全都見過不少，綾羅綢緞自然也是應有盡有，不過別人親手做的衣服倒是沒收到過。
因為是緊貼著穿的，九公主也沒法試，只大概在身上比了比，便滿意的收了下來，「多謝夫人。若不是你提醒的及時，我可能還想不到這一點。」
寧木子不禁啞然失笑，九公主堂堂一個公主，自然是不必操心這些瑣事的，自有下人負責分憂了。不過這話里的善意她可不會拒絕，自然是笑著道，「九公主客氣了。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這些其實不足一提，只是兩件衣服罷了，不必如此！」
九公主原本還想再說一會兒的，專門負責傳話的嬤嬤就進來委婉的催道，「公主殿下，咱們的時間不早了。皇上也說，讓您這邊快一些。」
九公主看向寧木子無奈的嘆口氣，接著便向個任人擺布的布娃娃一樣坐在了銅鏡前。
嬤嬤又用抹了茶油的篦子替九公主將碎發束了一下，她身後站了兩個小宮女，兩人手中共同抬著一個紅色的托盤，上面還蒙了一層的紅蓋頭。
嬤嬤小心翼翼的將紅蓋頭揭開放到一邊，便露出了蓋在底下的鳳冠。滿綴的珠寶實在讓寧木子大開眼界，中間由根根金線纏繞，最低端則由黃金鍛造而成了雛形。
光這一頂鳳冠便是連城價，不過壓在腦袋上想來也挺重的慌。一想到九公主要帶著這個沉重的鳳冠走上小半個月，寧木子便覺得同情她。
鳳冠戴上之後倒是不必蓋蓋頭了，九公主端起公主端莊的架子來，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端正的走了出去。
寧木子站在她身後，就見九公主的肩背筆直，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衡量過得，連邁出的寬度都分毫不差。
九公主已經離開了，寧木子自然也沒有繼續待在殿內的必要了，由嬤嬤領著從後門走了出去。
因著九公主要顧及儀態，步子雖然像是衡量過得，每一步卻都走得極慢。寧木子從後門出發，由嬤嬤的帶領下，很快便到了大殿。
付延銘正負手站在靠後一點的地方，周圍的官員都離他較遠。有些官員的身邊也是帶著妻子的，付延銘身邊的空位也正是專門留給寧木子的。
寧木子自然而然的站到了付延銘身邊，和他一樣，正雙目注視著前方看熱鬧。
付延銘見她來了下意識便投去一眼，接著才自然而然的轉過目光。
九公主正從大殿出來，正一步一步的拾級來到殿外。
最下面則站著一隊異域打扮的男人們，頭戴毛茸茸的氈帽，單手放在胸前像是在行禮。身上穿的衣服更接近與蒙古袍，一條袖子從裡頭探出來，另一條則緊緊的裹著，衣服的邊角都裹著毛茸茸的狐狸毛，瞧著就十分暖和。
九公主沿著台階停在最前頭的使者面前，那人一臉的大鬍子，眼珠偏淺更接近於灰。而在使者團的其他成員中，卻也存在著金髮碧眼的和黑髮黑眼的。
塞北人人種複雜，實則為幾種種族的人交雜聚居在一起混成的，所以不止是有異族人，還存在漢人。
前頭負責接洽的主使恭敬的朝九公主鞠了一躬，接著便抬起頭來，用一口及其流利的漢話說道，「歡迎你，南國的公主殿下！」
九公主臉上揚起恰到好處的笑，只是朝那人點了下頭。最前頭的主使卻張開了手臂像是要擁抱，九公主看見他動作，下意識就後退半步。
她骨子裡封存著的還是那種封建的，男女有別的教育，與陌生男人公然擁抱這樣的事自然是做不出來的，下意識的驚慌也是很正常的反應。
不過短暫的驚慌之後，九公主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恢復了一臉正色，笑吟吟的看著使者。
一旁一個穿著南國官員服制的男人站在主使身邊小聲的說了些什麼，主使便像剛明白過來一樣，含笑的朝九公主點了點頭，原本張開著的手臂自然也收了回去，自是打消了和九公主擁抱的念頭。
寧木子在旁看著有些好笑，那個主使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挺像外國人的那一套。可惜在這個時代水路還不發達，南國對此並沒有多大的概念。
如今人們心中還是一根筋的認為，在陸陸相接的地方才有國家，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汪洋。寧木子自認沒有那樣大的本事替眾人糾正這一點，更何況即便是說了，如今也沒有先進的船隻可以驗證，眾人只會覺得她可笑。
造船是一件很漫長的事，同樣的，要派出去的海員也得素質過硬。寧木子只想開開心心的做生意，將南國的大好河山遊覽一遍之後，便跟付延銘過上平和的幸福生活。
皇上親自來到九公主身邊，伸手拉著她的手，凝重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九兒……」
皇上一開口，卻也想不起來接下來那句了。說的太多容易在外人面前留下他優柔寡斷的印象，所以才剛開了個頭，接下來便收住了。
兩人是一母同胞長大的親兄妹，即便皇帝不明說，九公主也是心知肚明，用力的回握了皇上的手，九公主承諾道，「皇兄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自己身體，朝中事物再忙，也不能不顧慮自己的身體呀！」
皇上用力點點了點頭，九公主的眼中已經泛起了紅。
等入了塞北，她就是塞北王子的王妃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這輩子也無法再踏入南國的土地。
身邊都是全然陌生的人，嘴裡還說著陌生的語言，大到語言與思想，小到生活中細微的側面，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生活，這將是九公主未來最大的挑戰。
這一點寧木子倒是深有同感，她剛穿越來的時候也是滿心疑惑，不過好在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雖然動起手來稍顯陌生，又怕教人發現她與原主的不同，但總之也比九公主的處境要好的多。
皇上同九公主告別之後，便又恢復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樣，站在稍高一點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眾人，不過視線的重心還是落在了將要離開的九公主身上。
皇上送完之後，作為最懂君心的皇后，自然也戀戀不捨的拉著九公主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要送給九公主的禮物全裝在了箱子中，不用想也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跟皇上相比，皇后與九公主到底是稍顯生疏，就聽九公主柔和的道了一聲，「謝過皇嫂。之後就拜託皇嫂，替小妹照顧好皇兄了。」
「這怎麼敢講。」
皇後下意識便朝皇上看了一眼，沒得到回應之後，立刻便沉靜下來，笑道，「本宮和陛下會好好的，皇妹也一定要好好的。」
九公主堅定的點了兩下頭，接著便一抬下巴，堅定的跟著使者們走了。她步姿端正，身段優美，雙目平齊，只在眼角留下來紅彤彤的一片。
寧木子眼看著九公主越走越遠，再無回頭的可能，便情不自禁的嘆了一聲。
而高階之上的皇上也是視線緊追著他們離開的路線，沉默著像是還沒從那種悲痛的感覺中脫離出來。
情緒是會傳染的，寧木子原本也為九公主離開了而難過，畢竟她可是自己在京城唯一的朋友了，可惜今生已沒了緣分再見。
付延銘一直站在她身邊，自然也能快速看出她的心思。放著眾人的面也不能太過分，付延銘只在地下輕輕握住了寧木子的手，他雖然一句話都沒說，這個牽手的動作卻能抵得過千言萬語了。
一直到九公主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連身後的侍衛們的身影也來凝成了一個黑點，皇上才總算回過頭來。
他疲憊的看了眼底下站著的大臣們，輕聲就叫眾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