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梅花鹿的悲傷
現在做葯膳只是個想法，食譜寧木子在行，中藥卻是一竅不通。
一回村，寧木子就直奔王大夫家去，手裡還提了一籃子新買的雞蛋。
「木子怎麼突然來了？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
王大娘子嘴上這樣說，手卻是誠實的接過了寧木子帶來的雞蛋。
寧木子笑眯眯看著王大夫，「上次盧家的事兒，還多虧了王大夫幫我呢，這次帶點東西過來，是又有事要麻煩王大夫了！」
「好說好說！」王大夫大手一揮真誠道，「上次的事我也沒幫上什麼忙，就是說了些實話罷了，木子有事兒儘管提！」
再說寧木子還提了這麼一大筐雞蛋來謝，他在盧家村看上幾天的病，攢的錢還不夠這筐子雞蛋呢！
「我這次來，主要是想找王大夫借幾本講中藥的書看。」
「這還不簡單。」王大夫隨手從桌上翻了本書出來，塞到寧木子手裡，「看看這個，我當初學醫，看的就是這本書。」
寧木子隨便翻了翻，這書書皮早就掉了，書頁也折舊泛黃，上面不止介紹了中藥的藥性和使用方法，居然還耐心的配了圖。
見寧木子拿了書高興的樣子，王大夫不由好奇，「木子，你怎的突然想起來要看這個了？」
寧木子將書往懷裡一揣，隨口應道，「我跟盧延常上山，見山上有些草像是藥材，想著能不能多挖一些，到時候好到鎮上賣錢！」
這個時代，乍聞葯膳像是天方夜譚！
她上次在葯堂里隨口提了幾句就讓葯堂掌柜氣的跳腳，要是讓王大夫這個生性古板的老中醫知曉，指不定要鬧出什麼大亂。
除了醫書，寧木子又從王大夫家拿了些常用藥材帶著，要是順利的話，她想儘快試試手，畢竟雖然知道葯膳，但寧木子也僅限於上一世她想嘗嘗鮮，跟著朋友體驗了幾次罷了。
心動不如行動。
看了一夜醫書，第二日寧木子就早早的起來拉著盧延上山。
「今日最好多打點野雞，我想燉雞湯嘗嘗！」
她一交代，盧延打獵的時候便專撿著野雞打，兩人抓了幾隻野雞，又順手掏了野雞窩滿載而歸。
寧木子試手的第一道菜就是党參黃芪燉雞湯，原因無他，這是她當初去葯膳館點的為數不多的菜。
党參和黃芪是從王大夫那買的，雞是他們從山上抓的。
寧木子估摸著時間，三樣東西分批放進鍋里，再配上薑片、紅棗、枸杞等配料，熬夠了時辰，揭開就是一鍋鮮香肥美的党參黃芪雞湯。
寧木子舀上一勺，遞到盧延嘴邊，「快嘗嘗，看我燉的怎麼樣……」
葯膳也是第一次嘗試，寧木子不敢保證味道，只能眼巴巴的等盧延嘗完之後給出評價。
「不錯。」盧延放下勺子，認真補充，「比外面的酒樓做的好。」
就是中藥放的有點兒多，氣補過了躁得慌，這是寧木子晚上身體力行，親自實踐出來的結論。
寧木子改好配方，帶著燉好的党參黃芪雞湯又去了縣上。
店裡的夥計頭次見到盧延空手而來，驚疑不定道，「盧獵戶這次是來吃飯？」
盧延後退一步，默默讓出身後的寧木子。
「麻煩叫一下你們掌柜的。」寧木子拿出裝好的湯罐，一臉高深，「我有筆生意要和他談。」
「談生意？」夥計一臉猶豫，可是看寧木子胸有成竹的模樣，糾結之下應道，「那您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幫您問問。」
也不知那夥計說了什麼，等了半晌也不見老闆出來，只來了個滿臉橫肉的管事。
管事掃了兩眼寧木子和盧延的樸素衣著，眼中多了份鄙夷，態度自然輕慢下來，「我們老闆不方便，有什麼事我先替他代勞，二位有事儘管說。」
寧木子臉上笑意微斂，她將拿出的湯罐又包好收了回去，也學著管事輕慢的態度，「這事兒我們只跟老闆談，你們老闆要是不在，那我們就只能去隔壁街的酒樓了！」
隔壁街的酒樓跟這裡是死對頭，兩家實力不相上下，寧木子之所以來這裡，也不過是因為盧延來這裡賣過獵物罷了。
既然這裡的管事眼皮子這樣淺，她只能另謀高見了！
寧木子作勢就要走，管事想到她接下來要去對家酒樓，這才有了危機意識，急忙攔道，「小娘子先別著急走！」
管事已經說了老闆不在，這時候再叫老闆出來簡直是打自己臉，只好婉轉道，「我們老闆三日後會過來，娘子屆時到三樓雅間等著就行！」
「三日啊？」
寧木子咂咂嘴瞧著一臉猶豫，管家見狀也緊張起來，胸口吊著一口氣，寧木子瞧他滿臉橫肉都緊張的提了起來，懶得在繼續逗弄他，應道，「那好吧，我等三日之後再來，希望到時候你們老闆在。」
「娘子請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送走了寧木子，管事伸手抹了把額頭，這才發現方才居然嚇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更讓他害怕的事還在後面，老闆搖著摺扇慢悠悠下來，似笑非笑的看他，「聽說剛剛有人來找我談生意，人在哪兒呢？」
……
今日這生意沒有做成，寧木子還是頭一次抱著東西出去，最後又抱著東西回來。
不過時間定在三日之後，她這幾天就能好好琢磨琢磨，爭取再做幾道菜品出來。
寧木子研究了半天醫書，中草藥的知識分開看她大概都懂，但是要把它和菜品混在一起，腦子還是有點兒懵。
盧延上山打獵的時候，寧木子又自覺的跟在身後。
最近不僅生意沒談成，就連打獵也不順遂。
不說盧延沒看見獵物，就連寧木子這方面天賦異稟的，也沒聽到任何動靜。
寧木子垂頭喪氣的正要離開，不遠處的草叢穿來咀嚼聲，她伸手剛一指，盧延手中利箭已破空射了出去。
草叢裡穿來重物倒地之聲，寧木子興沖沖拉著盧延過去，一撥開草叢卻是傻了眼，「怎……怎麼會這樣……」
被射中的是頭剛成年的梅花鹿，盧延那一箭準頭正好，梅花鹿一擊正中。
寧木子本想伸手摸摸鹿角，手還沒放上去，胸口卻忽然泛起酸意。
這種感覺來的太快，她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等到緩過來這股勁兒，她才察覺到視線早已朦朧。
寧木子伸手抹了把臉，觸手一片水漬，再一看盧延，對方冷硬的臉上滿是心疼，「怎麼了？」
心有所感，寧木子垂眸一看，死去的梅花鹿大睜的鹿眼旁一片水漬。
剛剛那是……梅花鹿的感情？
盧延一把將梅花鹿扛在肩上不讓寧木子再看，閑下來的另一手捏捏寧木子的掌心，「別多想了，與你無關。」
寧木子沒法和他解釋這事，只能順水推舟的應下，「我就是忽然想到那天見到的小鹿，忽然有些傷懷……」
嘴上這樣說，寧木子還是將獵到的那頭梅花鹿仔細的料理好，割下鹿角泡酒，剝下鹿皮留著冬天趕製衣服，用鹽將鹿肉腌上，只等著明日談生意的時候帶上。
到了談生意那天，寧木子和盧延帶著大包小包的吃食登場。
酒樓的老闆是個保養得當的中年人，跟尋常的商人相比身上少了一分銅臭氣，狐狸一樣眯著眼，打量寧木子二人。
「這是我們昨日獵的鹿肉，天太熱，特意拿鹽腌上了防止變味兒。」
老闆大手一揮收下鹿肉，笑道，「這位娘子要跟我談的生意，恐怕不止這個吧？」
那管事是個不知好歹的人，老闆卻是個識貨的。
寧木子揭開今早才燉的雞湯，商業化一笑擺在老闆面前，「您請。」
老闆搖摺扇的手一頓，搞不清寧木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猶豫不決的嘗了一口。
這滋味乍一品分明是雞湯，仔細一回味卻又跟雞湯不太相同，似乎多了些別的東西，老闆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
「這是党參黃芪雞湯。」
寧木子恰到好處的解惑，卻引得旁邊的胖管事哇哇大叫，「這是什麼東西一鍋亂燉，你也敢拿過來，快來人把這個瘋婆娘給趕出去！」
「大夫，對了，現在得快叫大夫過來！」
只是胖管事的表情忽然又迷茫，不知道吃錯了葯找大夫過來到底有沒有用。
盧延的臉色瞬間冷到極點，像是下一秒就要拔刀！
胖管事被他的臉色嚇得渾身一顫，卻又很快硬氣道:「我說的又沒錯！食材和藥材怎能混合而煮？真是古往今來從未聽說！」
寧木子在桌下捏了捏盧延的手算作撫慰，笑著看老闆，「掌柜的可有不適？」
經過管事這番鬧騰，老闆的臉上神色未變，看向寧木子的表情多了層探究，「不曾。」
「若是老闆不信任我，可以叫大夫過來把脈。」
「那倒是不必。」搖了搖摺扇，老闆笑道，「只是先前從未聽過，原來藥材能和食材一起煮，滋味倒也不錯。」
胖管事在一旁急得不得了，拚命勸老闆，「我看他們倆就是個騙子，您可千萬不要上當！」
老闆斜眼一睨，管事這才閉了嘴，後頭又被找了個由頭支了出去，包廂里這才恢復安靜。
寧木子拿出寫好的配方，往老闆面前一放，「這才是我想和您談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