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彩雲易碎琉璃脆（1）他們（1）

蘇欣宇轉學了。

新學期伊始，蘇欣宇便被父母接到了市裡面的房子，因為按「片」入學，蘇欣宇的父親特意把房子買在了靠近市裡面的一所重點小學和重點中學的位置。

房子面積不小，有一百一十餘平米，甚至比原來在小鎮里的房子還要大幾平米。可是並不敞亮，屋子裡面總有許多的轉角與走廊，將面積可觀的房子分成一個又一個小房間。壓抑，昏暗，雖不算是老房子，窗戶卻是雙層的玻璃，暖氣也是最古老的鐵質管道。樓棟下面就是社區的小廣場，晚上又老年人們跳廣場舞的振聾發聵的喇叭響聲，周末有小孩子們響徹雲霄的喊叫聲。

唯一值得慶幸的可能就是房子離學校很近，步行只需要不超過一刻鐘的時間。

蘇欣宇陡然被告訴自己的學籍已經轉到了市裡，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形同槁木，面如死灰。

不是沒有抗爭過，蘇欣宇大聲地質問父母，「你們為什麼不問問我？」

「如意，不是我們不問你的意見，我們知道你肯定不想來這裡上學，可是我們不是為了讓你能考上二中，然後有更大把握考到市一中嗎?」蘇媽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又有著些許的殘忍。

二中是蘇欣宇憑藉在市裡的房子的區域可以被劃分到的重點初中，一中則是全市唯一的重點高中，蘇欣宇的二舅和二舅媽工作的學校。

「你們明知道我不想來還強迫我來？」蘇欣宇的聲音已然顫抖。

「如意，你聽媽媽說，我們這是為了你好……」蘇媽媽還試圖向女兒解釋著什麼。

「呵，合著你們是覺得我憑成績進不了一中嗎！」蘇欣宇聲嘶力竭地喊著，滿腔的憤懣也只能通過分貝的飆高來發泄。

「蘇欣宇，你怎麼和媽媽說話呢，」一直坐在一邊的蘇爸爸沉沉地開了口。

蘇欣宇止住了聲音，沒有幾個孩子在父母喊自己的全名的時候不退縮的。

「我們花了多少力氣才能把你從鎮裡面轉過來，我們託了多少關係，不說送禮，光買房子就花了多少錢，我們這些都不願意和你說，想著我們的一番苦心能給你鋪平以後的道路也值了。你可倒好，還在這兒吼上你媽媽了？」蘇爸爸的聲音也逐漸揚高。

蘇欣宇不敢再說話，現在說話無異於自己往槍口上撞。

蘇欣宇站在原地，想了許久，屋子裡也就沉默了許久。

好像……父母真的是為了自己好……

蘇欣宇試著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

一邊是林慧軒拉著她的手求她讓她加入英語劇組，齊威被她掐過後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林波沅與自己下定的成績賭注，黃施雯轉學前在操場一起許下的諾言，還有與齊威和季曉東互相交換的彼此的秘密；一邊是父母的殷殷期盼和默默付出，一直在蘇欣宇的心中交替著出現，縈繞不斷。

「我明天就開始上課嗎？」蘇欣宇心中雖然不舍，亦有不甘，但是她為人子女的，能怎麼辦？學籍已經轉過來了，木已成舟，不如順著父母的心意，即使……她很不願意，甚至十分抗拒。

「不，明天五小有個針對轉學生的考試，考語數英三科科目，老師想看一下這些轉學生的水平。你不用緊張，我們如意什麼水平，爸媽心裡都知道。」蘇媽媽聽見女兒這樣問，知道女兒是過去那道坎了。

「嗯，我知道了，我先去收拾我的房間了。」蘇欣宇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買的是二手房，剛搬進來，東西也不是很多，而且蘇欣宇的房間蘇媽媽已經整理過一遍，鋪了床單被褥，窗明几淨，整潔大方，並沒有什麼再需要整理的地方。

蘇欣宇跳起來，將自己狠狠地拋在床上。

她的心裡還是在想著小鎮里那所學校，雖然換了校長，最偏愛自己的老師辭職了，曾經的朋友關係搞僵了，最好的閨蜜轉學了，原來的密友不聯繫了，可是無可否認的是，那裡，還是擁有著許許多多的屬於自己的記憶，那裡，埋葬了自己被嬌寵著長大，父母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童年。

蘇欣宇知道自己應該去複習，畢竟明天就要入學考試了，她應該取得個開門紅，好打好來新學校的第一槍。但是她什麼也不想做，聽著窗戶外面廣場舞的聲音，她甚至想直接懷揣著對過去的記憶從五樓跳下去，一了百了。

蘇欣宇來到窗前。

下面的老人們揮舞著水紅色的練功扇，翩翩起舞，彷彿迎來了人生的第不知道多少個春天。好像……連老人們都比自己有活力，蘇欣宇暗暗想。

新的小區綠化很是不錯，在這個自然景觀以隔壁沙漠為主的小城裡，像小區這樣花草樹木錯落有致的地方很是少見。蘇欣宇看著左前方的遠處，她雖然對方向不敏感，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依稀能辨別自己的小姑家就在那個方位。

是的，蘇欣宇的父親選擇在這個小區買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撫養長大的妹妹，蘇欣宇的小姑已經在這裡住了五六年了，這裡是學區房，能夠順利分入市裡面的重點小學和重點初中，交通便利，自然環境優美。

蘇欣宇的小姑家的堂妹已經在蘇欣宇即將要去的小學里上了五年的學了，成績一直馬馬虎虎，雖然兩家原來相去甚遠，蘇欣宇和堂妹的興趣愛好也各有不同，但是蘇欣宇的親奶奶在小姑十二歲、父親十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蘇欣宇的大伯、大姑二伯那時已經成了家，爺爺也不久有續了弦，大家都是新婚不久，沒有空閑也沒有心情去照顧十二歲的小姑，蘇欣宇的父親就接手了照顧妹妹這個重任，直到蘇爸爸三十歲上娶了蘇媽媽，小姑還和蘇父蘇母生活了一段時間，有了這樣一段情分，兩家的感情自是非比尋常。

蘇欣宇一二年級的時候聽堂妹說過，她住的小區房價很高，是他們原來那個小鎮里的五倍之高，這麼多年過去了，房價只怕有增無減。父親能在這樣一個對於小城來說是黃金地段的地方買到面積可觀的這樣一套房，肯定費了不少心思。

九月份，小城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風吹著樹葉簌簌地響著。樹上已經不再抽出新的嫩葉了，還在樹上的葉子有些已經乾枯了，被風一吹就卷落到地上，有些還是頑強的扒在樹梢上，不知何時的風也會將其吹落。小城裡沒有太高的樹，遠處的月亮發著幽冷暗淡的光，距最高的樹枝仍有很大一段距離。無枝可依，愈發顯得月亮形單影隻。

蘇欣宇嘆了口氣，她能明白父母的想法，不過就是怕自己從小鎮里考不上市一中。煞費苦心買了這樣無論從整體環境還是地理位置來看都無可挑剔的房子，她應該知足，她應該感恩。可是……女孩子仍固執地認為，這裡只是房子，不是家。

蘇欣宇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

既然思索不出來什麼結果，那就不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