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倒霉鬼
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手機拍攝的直播間畫面里，那隻貓正直勾勾得看着我，於是有了一場詭異無比的對視。我看不見它，它卻能瞧見我！
我咽了口口水，使勁揉了揉眼睛，它還在。我打了自己一嘴巴子，它還在。
【主播，你一驚一乍幹什麼？】
【主播你打自己幹什麼？哈哈哈，你再打十下我賞你個火箭！】
【主播你見鬼了嗎？】
我哪裏還顧及得到直播間里的互動，心底一股寒氣冒上來，連後腦勺都涼了。「你、你們是不是在逗我呢？哪裏有貓？」
【主播你今天走驚悚路線了嗎？】
【哈哈哈，主播你演技不錯哦，臉都白了！】
我伸出手，一步一步走上去，那貓就在我的被子上，此時已經慵懶地趴着，眯着眼睛打盹兒也似。我才發現，這貓比尋常的貓要大整整一圈，渾身的毛髮乾淨整潔，潔白的就像雪一樣，在燈光下有着淡淡的光暈……
哪有貓會發光的，還是鬼呀！
我收了手，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咋辦。我只知道有貓病，但我不知道有貓鬼啊！
「我不是鬼，休要拿這種眼神看我！」
「你在說話？！」我渾身都炸了！
【那隻貓在說話？】
【是錄音吧？哪有貓會說話的？】
【可是主播的表情就像是聽見了貓在說話啊！】
【主播演技不錯，打賞你999朵玫瑰，再接再厲！】
我看着手機屏幕，那貓歪了歪腦袋，白了我一眼——天啊！它居然真的白了我一眼！我「啪啪」又給自己倆巴掌，我一定是做夢，我一定是沒睡醒。可臉上是真疼啊！
「我餓了！」這貓說。它的聲音很御姐，就像是一個身穿黑色緊身皮衣，一頭利落短髮，手拿皮鞭的女人正挑着眉，冷漠之中帶着不屑。
我鬼使神差地將桌上的兔腿遞給它，就見它伸了個懶腰起身，右爪微微一抬，露出尖利的爪子，三兩下一劃，就將兔腿分成了小塊，連骨頭都剔得乾乾淨淨。
我看得目瞪口呆，我一定是在做夢！
【這貓居然自己會分肉？】
【這貓真的會說話啊！】
【一定是特效！】
然後我就看着這隻貓優雅地伸出一根手指，呸，爪子，勾住一小塊肉，塞進嘴裏，細嚼慢咽，然後又是一塊，接着一塊，居然一眨眼的功夫，整整一隻兔腿就只剩下了辣油和骨頭，而它繼續舔著自己的爪子。
【我居然在看一隻貓的吃播！】
【這貓吃起來好優雅啊，就像貴族。】
【前面的，你從哪裏可以看出一隻貓吃得優雅的？】
「不夠。」貓說。
我忙又拆了一個兔腿遞給它。沒過一分鐘，居然又吃完了！於是我一個接着一個得幫它拆包裝，它居然把十個兔腿全吃完了！
「沒、沒了！」我見它吃了那麼多，小肚皮卻一點都沒有飽的意思，不由得又是吃了一驚，莫非這是一隻餓死的貓鬼？恩，一定是，一定又是一起虐貓慘案！
「我說了，我不是鬼。」這貓舔完了爪子，蹲坐着，看着我，那雙豎瞳格外詭異，左眼金色，右眼藍色，前者璀璨，好似明月，後者深幽，就像星空。「我叫美人。」
「美人？」我一愣。
「我以前的主子給我取的名字。」美人說着，從被子上跳了下來，又跳到我直播用的桌子上，直勾勾得看着我。「你不用提心弔膽，我不是鬼，也不會傷害你。」
【這貓真的在講話，你們看它的口型，直播中配音不可能那麼完美的！】
【給主播這特效點贊666】
【666】
【666】
「那……那你為什麼會說話？」將手在褲腿上擦了擦，才發現就這麼一小會兒，我手心裏全是汗。「你要幹什麼？」
「你房間里有隻倒霉鬼，你要是再不除掉，一個星期之內你就會倒霉而死。」美人說，聲音有幾分戲謔：「比如……被車撞死、喝水嗆死、走樓梯摔死、心臟驟停猝死、買彩票太高興興奮死等等。」
「呃……」我再次咽了口口水：「你是說，我房間里有鬼？還是一隻倒霉鬼？」
我怎麼聽着那麼可笑呢？
可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這一個星期來，我的確越來越倒霉。我這幾天吃飯不是吃出蟲子就是吃出抹布，喝水不是燙到嘴就是水杯裂了，後來錢包丟了、微信被盜了、出差住旅店房間被搶了、電瓶車充電炸了、談客戶時內衣崩了、走路高跟鞋鞋跟斷了。
這些也就算了，我昨天接到信息，我在銀行買的基金破產了，我這幾年存的三萬塊錢只剩下兩百多。昨天晚上和男朋友訴苦，男朋友和我分手了。今天客戶被搶辭了職，手機還摔了……
如果不是湊得那麼緊，我幾乎要以為這就是人生了。可當這些湊在一個星期內的時候，我幾近崩潰。
「這隻倒霉鬼很低級，但對付你也就足夠了。」美人對着我床頭柜上的一隻娃娃伸了伸爪子，那娃娃「咻」的一下就飛到了桌上，被它按在爪子下。
【這娃娃怎麼來的？】
【隔空取物？主播這戲法不錯啊，哥哥我有賞！】
【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我仔細看着那隻娃娃，皺了皺眉。這娃娃是聖誕節那天公司發的福利，每個員工都有一個平安果和一隻娃娃。這娃娃不過巴掌大，是一隻可愛的粉嘟嘟的小豬，眯着眼睛在笑。
【你們看，那娃娃上居然真的有鬼！】
【哪兒呢？哪兒呢？】
我一點都沒看出這娃娃的異樣，但是我看到了手機里拍攝的樣子，頓時嚇得差點摔倒！
那隻豬娃娃本身十分可人，可是在它身上附着一個黑霧繚繞的影子，影子裏隱約是一個小人，眼睛翻著白色，沒有瞳孔，正齜著一口白牙看着我笑，陰森無比！
「鬼、鬼啊！」
我驚叫一聲，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床上。
【嚇我一拘靈，這啥玩意兒啊！】
【科學時代，哪裏來的鬼，你們十幾年的學都白上了！】
【主播這特效堪比國外電影了，沖這也要賞啊，接我一火箭！】
美人按了按爪子，那倒霉鬼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就好像有十個人在耳邊大吼一樣。「啪」的一聲，桌子上的奶茶杯直接炸裂，奶茶飛濺了我一臉。
「這真是倒霉鬼？」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奶茶，指著娃娃，手指發瘋似的亂斗：「能除了不？」
「很容易，你去找一塊紅布過來。」美人說。
「我家裏沒有紅布。」我搖搖頭，這年頭，我這年紀的誰有紅布啊？
「紅紙、春聯、燈籠都行。」美人又說。
「這行嗎？」我仔細想了想，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個紅包來。這紅包是之前為同事元旦結婚準備的，還沒來得及用。
美人點點頭：「按我說的做。在紅包上寫一個『封』字，塞些糯米，貼在這小鬼的腦門上。」
「好。」
我應了一聲，連忙跑去廚房找糯米，下床的時候腿軟了一下，差點給跪在地上。
按照美人所要求的做好，我回到房間里，拿起手機對準那個娃娃，直接將紅包按了上去。
「噝啊——」那倒霉鬼發出一聲恐怖的叫聲，露出恐懼和痛苦來，不斷橫衝直撞想要脫離美人的爪子，可是就像是被按住了尾巴的老鼠，怎麼都逃不掉。
「跟我念：太上老君，與我神方。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后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我立即跟着念了一遍，倒霉鬼黑色的煙霧很快就稀薄了起來，沒過幾個呼吸，倒霉鬼在不甘之中變成了一張紙條，掛在小豬娃娃的脖子上。
我拿起那張紙條一看，上面繞着一根頭髮，寫着我的名字，還有紅筆塗的一個大大的「死」字。
「錢芳芳，你過分了！」我一眼就認出這字是錢芳芳的，我作為總監助理，她有很多合同、單子都是我第一個過目審核、簽的字，我當然認得出來！
我這才想起來，當時公司發的聖誕禮物，就是她幫我去拿的，那個時候我和劉總剛簽完合同，她想要接觸劉總，所以一直對我殷勤有加。我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心機婊，沒想到心思如此惡毒！
而這時，我直播間的彈幕里也炸開了鍋。
【那小鬼真的消失了！】
【這肯定不是特效，特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我就說這個世界上有鬼啊！主播簡直印證了我的看法，我太高興了，這頂皇冠你接好！】
【肯定不是鬼，主播太嘩眾取寵了，哼，我再也不看你的直播了，告辭不見！】
【管他真的假的，反正看着好看就行了，主播接花。】
【樓上+1，這比之前的吃播有意思多了。】
我這才想起來還在直播，連忙收起自己惡狠狠的表情，擠出一絲笑容來：「各位寶寶，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結束了哦，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新年新氣象，喜歡白狐兒的寶寶們要多多關注點贊哦！愛你們，比心！」
關了直播后，我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陷入了沉思。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太非議所思了，做夢都夢不到這樣離奇的。桌上的那隻豬娃娃還在，一個紅包就貼在它的肚皮上，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
可是關了直播，我就看不見美人了，四周和之前一模一樣，除了垃圾桶里的十隻兔子腿包裝，還油乎乎得纏在一起。
「美人，你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