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之子於歸（6）

顧如煙剛剛受了排擠，心裏面正不爽快，想都沒想就甩了慕容瑾拉着她的手，撇過頭準備冷一冷慕容瑾。

剛剛人多，她不得不裝裝樣子，如今只有她們兩個，自然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壓根沒注意到慕容瑾臉上的冷色，只當慕容瑾還是從前那個好欺負，能任由她哄騙的。

可顧如煙等了一會兒，都沒見慕容瑾向以往那樣來哄自己，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去看。慕容瑾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本書在手裏，壓根就沒有往她那邊看。

本來還想繼續冷下去的顧如煙坐了一會兒之後就坐不住了。

如今宮中正招懂藥理的宮女，正是她的機會，憑她現在的醫術，肯定能被選上，甚至以後成為正五品的司葯都有可能。

到那時候她有了女官的身份，自然能夠配得起更好的人家，比她現在巴結慕容瑾這個刁蠻女好上百倍。

更能從此成為良民，甚至嫁給當官的，做官夫人。若是錯過了，恐怕她以後就在沒有什麼機會擺脫奴籍了。

權衡了一番之後，就打定了主意。

顧如煙吸了吸鼻子，拿着事先用藥水浸過的帕子拭了下眼角，雙眼很快就腫了一些，眼眶裏也有淚水在打轉。

「阿瑾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我只是聽到宮裏缺幾個懂藥理的醫女，有些恨自己明明學了一身醫術，卻是個奴籍。」

顧如煙小心的用餘光注意著慕容瑾，卻發現她表情壓根沒什麼變化。

難不成她已經準備送自己進宮？不然為什麼一點都不着急？

慕容瑾也記得這件事情，前世她就是求到了小姑姑淑妃那裏，讓顧如煙進了宮，一路晉陞，成了正五品的司葯，然後嫁給了馮延庭，最後取代她成了東安侯夫人。

慕容瑾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隨後有些苦惱的說:「這還真是可惜。不過如煙你也不要自暴自棄，你一定會有機會的。」

我的機會就是你去消了我的奴籍，在求淑妃娘娘讓我進宮！

顧如煙苦笑道：「哪裏還有什麼機會。我是家生子，這一輩子都是府里的奴婢。我並不是嫌府里不好，只是可惜了師父教導的這些醫術。」

慕容瑾明知顧如煙不過是變着法的想讓她主動開口幫忙，卻只當做不知，笑了笑：「林大夫不會怪你的。」

林大夫是安國公府所轄軍營里的軍醫，無兒無女的，年紀大了就退下來在府里供職，也算是有了個養老的地方。

慕容瑾跟着他學了一段時間的醫術，因那時候還不知道顧如煙的真面目，就讓她做林大夫的義女，好以後孝敬他，為他送終。也給了她一個擺脫奴籍的機會。

只是顧如煙那個時候看不上軍醫出身的林大夫，想找個更好的人家，就拒絕了，最後也只是以師父稱呼林大夫學了醫術。

後來不學了，也就在沒喊過，如今用的上了，倒又喊起了師父？

不過她不能做的太過，至少現在還要維持一下和顧如煙的關係。

「你放心，我會幫你留意好人家的，不會讓你隨便配了哪個小廝繼續當下人的。」

顧如煙咬了咬牙，恨不得直接吼出來:我是讓你幫我除了奴籍，送我進宮當女官！

好在她還有點理智，但也壓制不住性子了，急急的問道:「阿瑾，你能不能幫幫我？」

慕容瑾挑了挑眉，倒沒想到顧如煙這麼耐不住性子。她有些為難的說:「我也想幫你。可是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怎麼會無能為力，只要你願意放了我的奴籍，我就可以進宮了。」

「可……」

顧如煙冷了臉:「行了，別可是了，你是不是不想幫我。還說什麼拿我當親姐妹，連這點小忙都不願幫我。」

慕容瑾心裏發冷，顧如煙這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不成？

憑什麼她想除了奴籍進宮做女官，自己就一定要幫她？

說的如此理所當然，恐怕這一次就算幫了她，也不會得到什麼感激。反倒是不幫，一定會受到埋怨甚至憎恨。

有些人就是這樣，自以為所有人都該容忍她，只要她提了要求，你就得不遺餘力的去幫忙，幫了忙卻得不到什麼好，反倒是你不幫卻要受盡埋怨，裏外不是人的。

卻也不想想，這世上哪有那麼些理所當然，有的只不過一些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無賴嘴臉。

壓下心中的厭惡，慕容瑾卻也沒辦法笑着應對，只是淡淡的說:「怎麼會呢，只是你也知道，如今後院的事都是小阮氏在管着，我就是有心幫忙，也做不了決定啊。」

顧如煙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溫和的笑着，聲音柔柔地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姨娘而已，阿瑾，你可是府里正經的主子，哪能被一個姨娘壓了過去。你要做什麼事，哪裏是她能插嘴的，你可千萬別讓人欺負了去！」

慕容瑾笑了笑:「我自然不會讓人隨意欺負使喚。」顧如煙既然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她怎麼也得裝裝樣子，不能直接就潑了冷水。

只要在她這裏有了可能，顧如煙就不會在去求別人，只要錯過了這次機會，在想進宮可就難了。

只是明知道小阮氏想盡了辦法找她的錯處，卻還是這樣攛掇她和小阮氏對上，可見其居心！當年的自己，居然那麼輕易的就被當槍使，現在想想，還真是蠢到家了。

顧如煙有些尷尬，卻又裝作無事的樣子，笑呵呵的說:「阿瑾你對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我若進了宮，必不會忘了你的大恩。」

然後在恩將仇報么。

慕容瑾眼中有恨意浮現，忙低下頭喝茶掩飾，好在顧如煙只顧著說自己的，倒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大約喝了半盞茶，慕容瑾的情緒才平復下來，緩緩的將茶蓋合上:「你我不必見外。」又親密的拉着顧如煙的手拍了拍：「你的事我自是上心的，你且放心，只是凡事總有萬一，你心裏也要有最壞的打算才是。」

顧如煙聽了前面的話心裏正舒坦，等慕容瑾話鋒一轉，頓時就臉色難看起來，卻也只能笑着說:「這些我都省得。不過阿瑾你可別說這些客套的話，我相信只要你儘力幫我，便沒有什麼不成的事。」

這頂帽子，戴的倒是高，只是其中意味……若是辦不成，沒如了她的意，豈不是自己的不盡心？

慕容瑾不接她的話，轉了話題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你可真是想好了？在宮裏可不比府里，每日都有宮女太監莫名的沒了命，我還真是擔心你。」

「我也知道，可是為人奴婢，哪裏都是不易的。更何況我進了宮，對你也有幫助不是，我可是聽說，東安侯世子要去做二皇子的伴讀，我若是進了宮，也能為你們互通消息不是。」

這一次，她可是仔細的打聽了許多宮裏的事情，當知道東安侯世子馮延庭要做二皇子伴讀時，已經打算好慕容瑾要是有什麼猶豫，就來一劑猛葯。

旁人或許不清楚，她可是知道慕容瑾心屬馮延庭許久。只要她說進宮以後幫着他們傳遞消息，不怕慕容瑾不答應。

慕容瑾臉色微變，前世她那麼盡心幫顧如煙進宮，又何嘗不是為了有機會，離那個男人更近一些。

心中思量，顧如煙既然說了馮延庭，她若是無動於衷，倒是很難解釋了。畢竟之前，她一直心屬他。

片刻之後，慕容瑾就有了主意，笑着說:「我早就想讓你脫了奴籍，我還想着以後讓母親收你為義女呢，這樣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陪着我出去玩了，就是去那些宴會上正經的吃席也不是不行的。」

瞧著慕容瑾的樣子，一臉喜悅，看起來倒真的像是因為顧如煙說，要幫她和馮延庭傳遞消息而高興。

算計得逞，顧如煙臉上的表情怎麼也控制不住流露心裏的激動。

慕容瑾淡淡的笑了，心想着現在顧如煙還是功力太淺。

她話鋒一轉，說:「只可惜，這件事辦起來太過麻煩，我若是為你一人脫掉奴籍，倒還有幾分可能，畢竟我還是嫡女，這點面子小阮氏還是會給的。」

「不過卻要你和家人斷絕了往來才行，不然……讓你們一家子都脫了奴籍，別說小阮氏會阻攔，祖母那裏也定然是不會允的……」

慕容瑾低下頭，有些委屈的說:「到時候指不定就又罰我抄《女戒》了……你也別說替我抄這話，上次不過被嚇唬一下，你就出賣了我，我可不敢在讓你替了。」

之前因為在宴會上毆打其他世家小姐的事情，慕容瑾被安國公關了禁閉，抄了一個月的《女戒》，大部分都是顧如煙抄的。

原本安國公也只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隨便的問了幾句就準備揭過去這事，卻不想顧如煙心虛的直接說了實話。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安國公總不好太過偏袒，只得又罰了慕容瑾一個月，並且派了人看着她寫。

慕容瑾想着從前的事，她記得事後，父親還把她叫去，讓她注意下自己的身份，別把個丫鬟寵上天，有些人平日做個玩伴他可以不管，卻不能太過信任了。

想來那個時候，父親就已經知道顧如煙不是個能深交的了吧，可惜她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多想。

如今在看，顧如煙哪裏是經不得嚇，分明就是故意的。

前世落得那個下場，也怨不得別人，若不是自己太傻，總以為這世上的人都是好的，認定了一個合眼緣的就掏心掏肺，哪裏會被傷的那麼深呢。

如今她也算知道，有些人你對她縱然百般好，她也不會領情，恐怕還要以為你太虛假呢。

顧如煙剛要說出來替慕容瑾抄的話，最後不得不咽了回去:「可是和家人斷絕關係，以後傳出去，我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那便是進了宮，恐怕我也不會受到重用了。」

慕容瑾心裏想着，要的就是你不受重用！原本她還想着直接斷了顧如煙進宮的機會，在府里慢慢收拾了。

但現在她改主意了，她要把顧如煙送進宮，借哪位宮妃女官的手除掉她，可比自己動手好多了。

「我也是沒其他辦法了，你不如好好考慮下。若你覺得不好，那便去找別人吧。」慕容瑾有些負氣的說。

顧如煙聽了這話，哪裏還敢多說，她不是沒有想過找別人，只是她一個奴婢，又沒有什麼籌碼，哪有人願意幫忙。

她甚至想過拿銀子疏通，可沒有慕容瑾的幫忙，她根本就找不到門路，若不然也不會在這受這份氣了。

「你別惱，我知道你是用心為我，只是這不是小事，你容我想想可好？」顧如煙緩和了一下語氣，小心得哄著慕容瑾。

「嗯，那你可要快些想。」

有了個大概得方向，顧如煙心裏面也有幾分打算，也不在多呆，說了聲還有事要做，就起身離開了。

「不過就仗着自己的出身好，有什麼可得意的，往日裏巴巴的施捨我那些，也不過就是她用不上不要的。」走在路上，想着要和家人斷絕關係才能進宮，顧如煙的心裏就不舒坦。

她邊走埋怨:「說什麼情如姐妹，從未把我當過下人看待，如今我有了事情求她，不也一樣是推三阻四，哼。」

蘇葉將顧如煙在木槿院外說的話小心翼翼的重複了一遍，偷偷看着慕容瑾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才鬆了一口氣。

心想着這也算是完成了國公爺交代的任務了吧，讓小姐知道顧如煙在背後是怎麼說小姐的，也就能讓小姐知道她不是個好的了吧。

慕容瑾本是想練練字讓自己的心平靜一下，卻沒想到這丫頭會去跟着顧如煙聽了她議論自己的話。

她雖然早就知道顧如煙沒把自己當回事，可聽了這話，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放下手中的筆，看着蘇葉說:「你在府中可有什麼要好的玩伴？」

蘇葉不知道小姐心裏究竟有沒有看清顧如煙，倒是有些忐忑，怕小姐會厭煩她多事，回起話來也拘謹起來:「有兩個同鄉，我們是一起進的府。」

「你去把剛這話和她們說說，也不用太特意了，閑聊就是，不過可別傳進顧如煙的耳朵里。」慕容瑾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