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肉計

第四章 苦肉計

警局也不去了,潘宏進一路回到住處,就把車停在花園的樓門前,夾着那條黑麵包進了門。

緊緊跟在他後面的年輕人,把車停在住所對面的街道邊上,然後便沒了動靜。

潘宏進上了二樓,從樓上卧室的房間里看了看那輛灰色的伏爾加,依稀可以看到車內駕駛座上的人影。

他相信在天黑之前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會對自己下手,柯察金大街這一帶雖然治安混亂,但往來的人流也很密集,謀殺警官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大罪,那個年輕人絕不敢在白天動手,說不定他還只是過來探路的,需要等著幫手過來才好行動。

從窗口朝外眺望了一會兒,見那個年輕人並沒有下車的意思,潘宏進輕輕的合上窗帘,走過去坐在床上,將腋下夾着的那條黑麵包放在床上,拆了包裝。

灰褐色的拱形黑麵包又粗又長,散發着一股甜膩的麩麥清香。記得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潘宏進吃不過這邊的東西,唯獨卻對這黑麵包情有獨鍾。只不過今天這條黑麵包卻不是用來吃的,而是藏匿物品的道具。

雙手捏住麵包條的兩頭,輕輕一扯,粗長的黑麵包從中央的位置被扯成兩截。麵包是中空的,裏面裝着一個帶有塑封的長條狀牛皮紙紙包。

潘宏進把中空的麵包扔到一邊,小心翼翼的將那個長條狀紙包拿起來,用準備好的匕首破開塑封,將牛皮紙的外包整個舒展開。

人類是最富有智慧的生物,而最能體現出人類智慧的表現,就是他們為了殺死自己而搞出的那些無窮無盡的發明,比如說:炸藥。

牛皮紙里包裹着的很多零零碎碎的東西,有一塊長條的米黃色塑膠炸藥、一個巴掌大小的遠紅外感應器、一卷引信、一支**、一個酸式觸發器以及一卷文件。

潘宏進拿過那捲文件,展開仔細的翻看。

文件是維克多以及他身邊那些人針對安諾夫卡捲煙廠展開的調查結果。

安諾夫卡捲煙廠是敖德薩地區規模較大的一家捲煙廠,號稱年產量九千萬支,有「伊利亞斯克」、「英雄」兩個系列的捲煙,其中「英雄」是一般的不帶過濾嘴的捲煙,而「伊利亞斯克」則是一種名為「papirossy」的煙捲,主要出口到東歐的一些國家。

潘宏進在半個月前就盯上了這家捲煙廠,他手頭掌握著一份資料,內容涉及到安諾夫卡捲煙廠第一黨組書記普羅索夫及數名該廠高層負責人貪污**以及部分商業犯罪的問題。

普羅索夫在安諾夫卡捲煙廠擔任第一書記已經有將近六年了,而在過去兩、三年間,他一直以虛報庫存消耗、私自增產的方式從煙草工業公司統購統銷的體系中盜取成品捲煙,私售轉賣牟取暴利。

當初切斯諾耶地方局顯然是還沒有掌握到他在這方面的切實犯罪證據,再加上安全委員會的調整和縮編,案子沒有能夠深挖下去,卷宗被沉壓起來,最終落到了潘宏進的手裏。

潘宏進對揪除蛀蟲這種事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普羅索夫手中的權力以及能夠用這份權力換回來的財富。

蘇聯政府對香煙素來都是實行的專賣政策,中央由食品工業部負責宏觀管理,地方則是由煙草工業公司負責具體的領導。像安諾夫卡這樣的捲煙廠,他們的生產與銷售完全處在敖德薩煙草工業公司的統一計劃之下。具體的流程是:每年由食品工業部規劃出全聯盟所有捲煙的總產量,在各個煙廠之間實行統一調配,而後再按各個煙廠分配到的當年產量,按季度下撥用來購買煙葉等原材料的專款。各地區的煙草工業公司拿到撥付的專款,再將其分流道其下屬的各捲煙廠,煙廠在完成當季度的生產並將成品捲煙交付給煙草工業公司之後,才能拿到下個季度的撥款。

蘇聯實行的是兩種并行的貨幣體系,一種是可用於市場流通的盧布現金,而另一種則是僅僅存在與賬面的虛擬貨幣。在生產領域內流通的主要就是后一種貨幣。因此,與蘇聯國內所有的國有企業一樣,安諾夫卡捲煙廠每季度能夠拿到的資金,除了少部分用於工人開支的現金之外,絕大部分都是無法用於市場流通的虛擬貨幣,根本沒辦法用來貪污。普羅索夫一干人要想中飽私囊,就必須在工廠生產的過程中完成一個將虛擬貨幣轉化為產品,再將產品銷售出去換取盧布現金的過程。

過去,為普羅索夫一干人完成貪污最後一個環節的,也就是幫他們銷售捲煙的,是一個來自白俄羅斯的不法商人,名叫法力諾希耶夫,目前居住在敖德薩——他是潘宏進計劃中註定要被除掉的一個人。

控制住尤什科維奇的高加索黑幫,除掉法力諾希耶夫,再用高加索黑幫填補普羅索夫一干人盜賣網絡中斷裂的一環,並從中抽取巨額利潤,這便是潘宏進目前首要執行的一套計劃。

維克多提供的材料里顯示,普羅索夫一干人每季度盜賣的捲煙大概在一二百萬支之間,按照黑市上每聽五十支裝「英雄」五到八盧布的價格,他們每季度的不法所得就在二三十萬之間。但這筆錢中的絕大部分都被法力諾希耶夫侵吞了,普羅索夫他們那些安諾夫卡煙廠的人估計連百分之二十的所得都拿不到。

「沒想到這普羅索夫倒不是很貪的一個人,」放下手裏的資料,潘宏進嘲弄似的一笑,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貪的人就是那麼招人喜歡。」

資料隨手放在一邊,潘宏進拿起那條塑膠炸藥。

這條塑膠炸藥是經過稱重切割的,藥量不到一磅,但用**引爆之後,足以將這棟房子炸為廢墟。

潘宏進按照前身腦海里的記憶,將**與引信、擊火器拼裝起來,又把擊火器的開啟機括連接到遠紅外感應器上。這樣的拼裝方法,將使遠紅外感應器受激的一瞬間,激活擊火器的開關,在兩到三秒鐘內,擊火器內的酸性物質會因化學反應而燃燒,點燃**引信。

把床上的東西都收拾好,那份材料也裝進貼身的口袋裏,潘宏進又到窗口朝外看了看,看到那輛灰色的伏爾加還停在路邊,這才拿着拼裝好的感應炸彈下了樓,在客廳背向柯察金大街的那一扇窗戶下面固定好了感應器,把感光源朝向門口的方向,塑膠炸藥也粘合在**上。

把一切都安置好了,潘宏進一縱身,從窗口跳到樓后的院落里,隨手打開感應器的開關,施施然的從后牆翻出去,離開了這棟他才生活不到一個月的建築。

花崗岩砌成的后牆外有一條數米寬的小河,這條河在切斯諾耶已經流淌了上百年,據說是沙皇尼古拉二世在位期間挖掘的,河道兩側修築的方石岸堤都長滿了青苔。四十多年前的衛國戰爭期間,烏克蘭第三方面軍第28集團軍一部,曾經在這裏與羅馬尼亞兵團第三集團軍一部展開激戰並大獲全勝。為了紀念這一場戰役,這條河的上游還聳立着一座紀念碑,不過現如今這座紀念碑早已變得殘破不堪,當年清澈的小河如今也飄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整個河道都浮滿了惡臭,令人作嘔。

潘宏進沿着河岸邊的小路爬上一道堤崗,順着胡楊樹掩映的小路一直向東走,最後停在一棟破舊的房子前面。

這棟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房子裏住着一戶人家,戶主是個三十齣頭的烏克蘭人,名叫切梅諾里?沙米利耶維奇?基里延科,但在幾年之前,他是一名富有經驗的克格勃特工,曾經策劃並參與了克格勃對保加利亞叛逃者、作家馬爾科夫的刺殺行動。不過他現在只是一家國營漁場的船工,每月只有兩百多盧布的工資,需要照顧一個身患重病的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

切梅諾里是一年前國家安全委員會縮編的過程中被遣散的,說來難以置信,作為一名曾經為國家做出過出色貢獻的特工人員,他被遣散時拿到的補償薪金只有一千四百盧布,相當於他現在七個月的薪水。

當然,類似切梅諾里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他們的心中註定會淤積大量的不滿,對國家的不滿,對社會的不滿,對生活現狀的不滿。也正因為如此,潘宏進說服他們入伙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

繞過房子前面停著的一輛嘎斯小卡,潘宏進走到門前,伸手扯了扯房門上方的一根繩子,沒一會兒,就聽到門裏傳來皮鞋踩踏木質地板的聲音,緊接着,閉合的房門敞開一道縫隙,一張鬍子拉碴的瘦臉探出來,正是切梅諾里。

「尤里,」看到潘宏進站在門外,切梅諾里先是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隨即閃身從門裏出來,壓低聲音說道,「都安排好了?」

「一切順利,」潘宏進比了一個「OK」的手勢,說道,「現在該看你們的了。」

「放心好了,」切梅諾里點點頭,看着他說道,「不過,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了嗎?波麗卡的技術雖然值得信任,但要偽造出一身的傷來,你肯定也要吃一些苦頭的。最重要的是,還不能使用麻醉劑。」

「這些苦頭還是值得吃的,不是嗎?」潘宏進笑了笑,說道,「更何況,你們可以先把我打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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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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