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陰飯
有的人喜歡錢，有的人喜歡美女，但對於我來說，這都不是啥寶貝，我最喜歡的就是胭脂俗粉。
雖然有點驚悚，但你還別笑，這當然和我的生長環境有關係。
我們村叫落水村，顧名思義，四面環山，小河環繞，一到雨季整個村子就被「水龍王」圍困，處於三不管地帶，因而得名。
落水村的貧困十里八鄉都知道，這村子裏頭的姑娘巴不得嫁到外頭，哪怕是個糟老頭子也願意。
當然了，要是有啥外鄉人進來，那可就是個稀奇事了。
說起這事，就不得不提我們村子裏一個叫三觀廟的小破廟，裏頭可住着十五個老太監，據說都是幾十年前逃難到此。
這十幾個老太監也不招人待見，畢竟和正常人比，缺了個玩意，老村民們思想封閉，都覺得晦氣。
這幫老太監一進村子，就躲在破廟裏頭獃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也挺明事理的。
至於吃飯這事，那就更不用擔心了，老太監家底子厚，和我家叔公一商量，每日早晚兩餐，以一塊銀子相抵。
要說這年頭，一塊銀子可比大洋值錢多了，叔公也是見錢眼開，一拍屁股，把我當驢子使喚，替太監送飯。
這一送就是十多年，也就和這幫老傢伙混熟了，當然隔三差五老太監總想着把我給「收宮」去，說是干他們這行的，最重要的是乾淨。
每逢講起，蘭花指一翹，慘白慘白的臉堆起皺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如果不是叔公讓我忍着，早他娘的揍死他們了，當然能不能打過是個問題，聽人說，這群老太監可是童子身，修鍊有葵花寶典，這玩意威力我是沒試過，不過看老太監那陰柔的鬼樣，就知道不是啥好東西。
年景不長，老太監們大多上了年紀，眼瞅的就要進了棺材。
六五年初的一天晚上，按照往常一樣，我提着兩菜籃子，走在村裏的小路上。
因為村裏人忌諱，離破廟兩百米中間處，被插上了一排木樁子，上面塗抹著一層黃黃的油漬，根據叔公的說法，這叫山油，能驅邪。
不過這年頭，鬼怪都是無稽之談，大風口下，誰敢談論這事。
一路上，我也心不在焉的，到了木樁子跟前，正準備跨過去時，忽然間，一縷陰風從腦門飄過。
下意識的，我打了個哆嗦，感覺腦門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下，有點涼涼的。
與此同時，腳底板一滑，整個人立馬摔倒在一處土坑裏頭，隨身的菜籃子立馬被打翻了。
這下子把我氣得，忍不住低頭一看，土坑裏頭有一塊木牌子，滑不溜秋的，於是忙從身邊拿起火柴，咔咔的點了兩下。
微弱的火光下，那塊木牌子立馬清晰了許多，我仔細一看，上面寫着一個「總」字，同時還沾染了幾縷血跡。
「這玩意不是老太監的腰牌嗎？」我忍不住低估了下。
老太監是從宮裏頭逃出來的，這事村裏人都知道，干他們這行的，腰牌就是身份。
我立馬火氣一上來，平日裏受欺負也就算了，現在還給我下套子，當即提起打翻的菜籃子，胡亂的抓了幾把菜，趕往三觀廟。
可當我一趕到破廟口的時候，忽然間，裏頭傳來了嗚嗚的哭聲，就跟女人死了老公似的，隱約伴隨着陣陣冷風，我打了個哆嗦，全身頓時哇涼哇涼的。
裏頭他娘的發生了什麼情況，我有點摸不準頭腦，不過聽哭聲，似乎是這幫老傢伙的。
於是將菜籃子放在門邊，然後躡手躡腳的推開老舊的廟門，漆黑的夜色下，不大的老廟內，一盞昏暗的煤油燈搖曳不定。
廟內，一尊腐朽的三清道像下，盤坐着十幾個人，每一個都神情慘白，面色悲戚，佝僂的身軀顫抖著。
眾人圍坐在一個草席邊上，上面躺着一個血淋淋的屍體，額頭有個血洞，順着老皮皺紋散佈開來。
那是其中一老太監，我當時躲在後頭嚇了一跳，那屍體的死狀太恐怖了，由於年紀還小，腦子裏只想着逃跑，剛一退步，就打翻了一個木桶子。
我心裏頭咯噔一下，心想完了，果不其然，十幾個老太監唰唰的朝着我這邊看來。
瘮人的眼神，沒有血氣的面龐，我愣了下，忙故作鎮定：「各位爺，我是送飯的。」
老太監頭子陳正德沖着我招招手，也沒絲毫介意：「小生子，來，過來坐坐。」
我立馬兩腿一哆嗦，嚇哭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德爺，你們要吃人，別帶我啊。」在我看來，這幫子太監就是在幹缺德事。
德爺面色漠然，枯瘦的雙手翹著蘭花指，撫摸著額頭：「小生子，爺不吃人，你過來。」
我滿肚子腹誹，顫顫慄栗的走了過去，坐在德爺的身邊，直面屍體。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鼻，德爺用蘭花指敲擊著額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其餘幾人也不說話。
陰森森的破廟，嚇人的屍體，還有那一直流不停的額頭血洞，我感覺身子發麻。
半晌，德爺嘆氣說：「小生子，咱家看你挺有緣的，願不願意拜我門下？」
我一聽，趕忙站起身來，立馬罵道：「他丫，當太監，老子除非被門夾了。」
德爺默不作聲，似乎也明白我是不可能答應的，於是也不再吭聲，而我就繼續站在一邊，當然情況要是不對的話，立馬撒丫子就跑。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德爺和一眾老太監開始起身，他們取來一塊黃布，蓋在屍體上，然後拿出一精緻的小瓷瓶，往屍體上沾了幾滴。
一瞬間，屍體立馬發出滋滋的聲音，冒着肉香，就跟電影裏頭的化屍散似的，我只覺得整個人腦子都是空白的。
一具屍體短短几分鐘內，就化為了一灘污水。
至於怎麼離開的，我早已經忘記，臨走時，德爺沖着我吩咐道：「小生子，以後就不用送飯了。」
我簡單的點了點頭，扭頭離開破廟，直到走出百來米遠，被夜風吹醒時，我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破廟。
那兒，老太監陳正德正站在門口，背後的煤油燈閃爍著，隱約能看到十幾隻冰冷的眼珠子。
那一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這幫子老太監，他們每一個人都弔死在了破廟內，死狀可怖。
第二天一大早，我將事情的經過告訴叔公，他老人家也不相信，倒是心疼起那些個銀子。
而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內，村裏人都似乎發現有些不對勁，似乎整個村子都陰冷了許多，同時鄉民們還發現村子裏多了幾個命案。
先是村口老槐樹有人弔死，后是有人發現自家屋頂上趴着一具死屍，甚至還有自家水井裏頭打撈上來一具屍體，而死者無一例外都是老太監。
一時間眾說紛紜，落水村鬧鬼的消息不脛而走，還沒到天黑，各家各戶就已經把門窗鎖緊。
當然大夥更多的是氣憤，認為是這幫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太監帶來的災禍，甚至要上門討個說法。
可一來二去的，也沒人敢上門，直到有天晚上，叔公把我叫醒，說是德爺讓我過去一趟。
我一想，這老傢伙到底搞的什麼鬼名堂，當時也挺害怕的，但更多的是好奇。
於是草草的穿了件衣服，提着個馬燈朝着破廟趕去，直到木樁處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人，是德爺。
由於天色太黑，我發現德爺的身子有些不穩，於是往前走了幾步。
「德爺，你叫我？」
「嗯！」
德爺緩緩回頭，就在那一瞬間，我猛地看清了他的面龐，嚇得背脊發涼，手中的馬燈也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