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綠蓉
叫安蘭錦秋一打岔倒是忘了糕點的事，眼瞅著午膳都要擺了，忙叫惜春念夏分了糕點給各院送去，這會兒溫卿兒也沒心思吃糕點了，只叫人沏了新茶慢慢用了。
溫卿兒用了膳，在貴妃榻上打了個盹兒，這時錦秋悄聲抬腳進了屋，見惜春擺擺手，示意姑娘還未醒。
錦秋又輕手輕腳退到屏風后和惜春一起候着，惜春見錦秋面色有異，怕擾了姑娘歇息便不好出聲，只拂了拂錦秋的背好讓她鎮定些。
不多時，裏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是姑娘醒了，惜春繞過屏風，見溫卿兒坐在窗邊的貴妃榻。
半睡半醒間，半合著眼杏眼，小臉也睡得紅撲撲的，像窗外院裏種的桃花，可惜這個時節桃花已經落了，倒是像枝椏上結的紅粉桃子了。
一杯溫溫的蜂蜜遞到唇邊，就著惜春的手小口小口用了，溫卿兒這才覺得徹底清醒了。
「姑娘，錦秋來了。」惜春蹲在溫卿兒腳邊，替溫卿兒理了理柔軟的發梢。
「錦秋」溫卿兒向前傾著身子輕呼一聲。
錦秋聞聲繞了屏風進來，福了福身子，眼睛紅紅的，看着似是哭過一場了：「姑娘，綠蓉讓奴婢謝謝姑娘好意，綠蓉不願意離開青蕪苑。」
「這是為何?」溫卿兒不解道。
「綠蓉老子娘都有病在身，弟弟又年幼，都是做不了活計的，一家子都指著綠蓉的月例過日子。
青蕪苑的日子再不好過，好歹也是大丫鬟，月月也能有一兩半銀子，一季兩身新衣。若是尋了別的差事，恐怕連給老子娘買葯的錢都不夠。」
錦秋頓了頓又道:「綠蓉還說大姑娘雖時常打罵着，但也不至於丟了性命，就這麼得過且過着吧。」
錦秋憋紅的小臉又忍不住劃過淚水，趕忙用衣袖擦掉。
「她既不願意就罷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她來咱們府上也有些年了，若是想離開，她自個兒也會想法子，不會等到你替她出頭了，也是咱們太想當然了。」溫卿兒嘆了嘆氣，有些無奈道。
自己不願意離開泥潭，別人再使勁拉也沒辦法，不過綠蓉家這番光景確實也容不得她想些別的。
溫卿兒心軟，安撫一陣，又叫錦秋拿了二十兩銀子給綠蓉，到底是走是留就看她自個兒的選擇了。
不能就這麼放任大姐姐恣意妄為，溫卿兒梳了頭就帶着惜春念夏去了福延苑，這會兒母親應該在祖母那，正好不用來回跑了。
進了福延苑，就見母親身邊的雪月姐姐在門口候着，看溫卿兒來了，忙走上前見禮。
「剛剛夫人還念叨呢，姑娘就來了。」說罷，引著溫卿兒進了裏間。
繞過八仙祝壽屏風，就見祖母和母親林氏相對跪坐在矮桌旁，專註於林氏手中的茶盞，屋裏只有竹筅攪動的沙沙聲。
溫卿兒福了福身，也沒出聲，悄聲跪坐一旁。
隨着林氏手腕輕動，廣袖漸漸下移，皓腕上露出一隻紅玉鐲子，越發襯的指若削蔥根。
與溫卿兒一模一樣的杏眼正專註的看着手中的茶盞，只見隨着林氏行雲流水的動作，沫餑逐漸變得細膩、均勻。
點茶完后，將茶湯一勺一盞放置祖母與溫卿兒面前，只見面前的茶湯色澤純白，湯花勻細，久聚不散。
「京城中能比得上母親的人鮮少。」溫卿兒笑道。
「許久不點茶，手藝都生疏了，比不得年輕的。」林氏溫聲笑道。
祖母端起茶盞細細品著，而後讚許道：「卿兒說的不錯，老婆子我喝了一輩子的茶了，閨中也常與人鬥茶，自認為京中鮮有敵手，世人皆說大齊世家之中，你母家金陵林家禮儀家教第一，自從你進了門，且不說別的，只看你點的茶，就知所言非虛。」
林氏聽聞，放下手中的茶盞頷首笑道：「母親謬讚，我閨中也和卿兒沒什麼兩樣，只平日裏和姐妹們鬥茶、練琴，打發時間罷了。」
「卿兒這丫頭平日裏是半刻也不停歇，不是去尋好吃的，就是在尋好吃的路上，剩下的時辰還不夠她賴床的！」
祖母點了點溫卿兒的額頭打趣道：「別家的姑娘吃一粒米都怕胖了不美了，你倒好，用了膳還要再吃點兒點心，點心用完了再含塊酥糖，最後還得用花茶蜜茶漱漱口，再這麼吃下去，可沒人敢娶你嘍！」
溫卿兒吐吐舌頭，撒嬌地依偎在祖母身上，嬌聲道：「本姑娘還不嫁呢！我要陪祖母、母親過一輩子！」
「瞎說！哪有姑娘不嫁人的。」祖母輕拍溫卿兒的背，佯裝惱怒。
溫卿兒明亮的眼睛一轉，想了想開口道：「我今兒出門聽說劉員外竟把身邊的小廝給活活打死了，那小廝只是打破茶盅，正巧沾濕劉員外新做的衣裳罷了，若是我以後也遇見個這般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還不如不嫁的好，至少還有個好名聲。」
說罷，溫卿兒心裏默念，劉員外借你名頭一用，可莫怪我，誰叫你一年抬了八個姨娘，風言風語也忒多了！
「竟有這事！這是連臉面都不要了！」祖母憤憤道。
「是啊，我剛聽聞時也不敢相信呢！全京城都傳遍了。」溫卿兒板著小臉也氣憤地附和著。
林氏放下茶盞，意外地看了溫卿兒一眼，用帕子點了點唇角開口道：「這風口浪尖的，哪個府上也傳出點什麼可是說不清了，不若我叫王媽媽去各院裏說說，咱們府上也警醒些。」
祖母點頭：「是這個理兒，還是你思慮周全。」
而後想了想又開口道：「正巧我這兒有些好茶叫王媽媽帶上，去的時候給各院分分，別直接提點叫你們屋裏那幾個傷了和氣。」
林氏頷首應下，又說了會子話，林氏與溫卿兒在福延苑用了晚膳這才出來。
沒急着回苑裡歇著，溫卿兒挽著林氏的手去後院小花園裏遛彎兒消食。
這會兒天才剛剛擦黑，西邊的天還殘留着層層疊疊的橘紅色，給樹給花都撒上了一層暖光，溫卿兒白玉般的小臉也被鍍上一片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