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雲居

回了玉芙苑，窗外的傍晚暖光照得人發懶，溫卿兒倚著貴妃榻小憩一會兒。

惜春打了帘子悄聲上前，輕聲道：「姑娘，夫人園裏的王媽媽來了。」

溫卿兒理了理壓亂的發稍，起身笑迎出去：「媽媽可是有什麼事，差個小丫鬟就是了，何必勞累自個兒。」

王媽媽行了個禮，邊進屋邊笑道：「姑娘折煞老奴了，就幾步路的事，夫人說過幾日隨老爺入宮赴宴，叫您過去選選新進的一批料子首飾，做好了入宮時穿。」

「大姐姐二姐姐可去了？」溫卿兒從桌上捻了一塊兒蜜餞，隨口問道。

「夫人差人一併叫了，說大姑娘二姑娘也該到議親的年紀了，正好趁此機會走動走動。」王媽媽低眉順眼道。

「那請媽媽在這吃杯茶，我換了衣裳就隨媽媽過去。」

吩咐念夏、憶冬在這伺候着，抬腳進了裏屋叫錦秋伺候着梳了頭，換了身杏色軟羅裙，這才叫王媽媽一併去了春暉園。

進了門，只見林氏坐在羅漢床上，溫柔兒溫馨兒規規矩矩地坐着綉墩。

「母親、大姐姐、二姐姐。」溫卿兒福了福身便坐到林夫人邊上，開口又道：「大姐姐二姐姐可挑了？」

「都等着你先挑呢，叫你姐姐們先看着都不肯。」

林氏笑着輕拍溫卿兒的手，別看梅姨娘是老爺的青梅竹馬，也沒在林氏手底下討到一分好處，每月初一十五的還得規規矩矩侍候主母，溫柔兒在林氏面前更是不敢造次。

白姨娘本就是依靠林氏才得了臉，自是什麼都以林氏馬首是瞻。

「讓妹妹挑是應該的，做姐姐的理應先顧著妹妹。」溫馨兒柔聲道。

溫卿兒當下也沒客氣，看了一圈丫鬟捧在托盤上的首飾，挑了對兒紫玉累絲珠釵細細的簪到溫馨兒的雙髻上：「這紫色最配姐姐，姐姐平時雖愛穿得素凈，過些日子進宮了可要打扮的鮮亮些叫人移不開眼。」

溫馨兒紅了臉，起身謝過溫卿兒：「妹妹凈會打趣我。」

溫父年至不惑還自有一番風流儀態，小一輩的面貌就更是不差，溫馨兒雖不如溫柔兒千嬌百媚，也不如溫卿兒明眸皓齒，但溫柔的眉眼就叫人心生好感、我見猶憐。

溫柔兒輕哼一聲扭向別處，林氏瞥了溫柔兒一眼，轉而笑道：「你們姐妹再讓來讓去可就留我這兒用晚膳了。」

「這都被母親看出來啦！我前兒還跟惜春說，母親身邊的如月姐姐做的桂花糖比憶冬好，正好晚膳就在母親這賴著，興許我再給母親說幾句好聽的，您就將如月姐姐借給我了。」

溫卿兒狡黠的沖林氏眨了眨眼睛，逗得屋裏笑聲不斷。

「成，今兒就依你，在我這用晚膳，再把如月借給你兩天。」林氏溫和笑道，叫姐妹三人一同選了料子首飾。

溫柔兒選了匹緋色帶粉暗花的料子和珊瑚累金絲頭面，穿這身出去，生怕別人看不見她似的。

溫馨兒挑了藤紫色的錦緞正好配了先前溫情兒給挑的紫玉釵，溫卿兒選了淺碧色的蜀錦配上玲瓏點翠鑲珠頭面，夏日裏一看便覺得清涼。

又說了會子話，溫柔兒溫馨兒便回了各自院子。

溫卿兒在春暉苑陪林氏用了晚膳，這才回了玉芙苑。今兒起得早，又出去溜了一圈，溫卿兒早就有些倦了，叫惜春伺候着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溫卿兒便悠悠轉醒，睡在外間守夜的憶冬聽見動靜便起身問道：「姑娘可是醒了？要起身嗎？」

溫卿兒撩開床幔，望向窗外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憶冬上前將床幔繫上「才剛卯時，時辰尚早，姑娘再歇會吧。」

昨天歇得早，一夜無夢，這會兒倒是沒了睡意，便叫憶冬伺候着起了身。

主子們都起了，底下的小丫鬟們自是不敢偷懶，一時間灑掃庭除便擾了蟲聲。

惜春在外間擺了早膳，桌上除了些清粥小菜就是小廚房做的些各式糕點，樣數不少但也是府里做慣了的，溫卿兒嗜甜，每日都要用上一些，今日卻覺得食之無味。

見溫卿兒用的少，惜春問道：「今兒桂花糕可是不和姑娘口味？要不讓小廚房給姑娘換些別的。」

「府里來來回回做的都是那幾個樣子，把桂花糕先撤了吧，我今兒就用些粥吧。」溫卿兒輕輕攪著碗裏的粥，有些沒胃口。

「那姑娘先用點粥墊墊，聽說歸雲居又出了些新的糕點，一會兒我差阿福去街上給姑娘買些，興許和姑娘口味。」

惜春俯身道，阿福是惜春的弟弟，年齡還小，就在前院給主子們跑跑腿。

一聽歸雲居又有了新糕點，溫卿兒當下粥也不用了，起身道:「甭叫阿福去了，咱們去一趟，也給祖母和母親也帶些，估摸著祖母和母親也早用膩府里的了。」

吩咐憶冬去春暉苑稟了母親，就帶着惜春念夏坐馬車出了府。

歸雲居的糕點在京城可是一絕，味道好，花樣也新鮮。

就在夕水街的前頭，每日卯時第一籠點心出爐，整條街上都開始飄着香氣，歸雲居擅做鮮花糕，每日就做四種，四種花香盈盈繞繞，聚而不散，街上的人一聞便知今日出的是哪四種。

溫府離歸雲居倒是不遠，約摸一刻鐘就到了，門外停著不少馬車，溫卿兒也不下車，差念夏去買。

不一會兒，念夏滿頭大汗地提着兩個食盒走過來，惜春打了簾，趕忙幫着提到車上。

念夏擦了擦鬢間的汗開口道:「今兒個是玫瑰酥、蓮荷糕、桃花酪、梨花酥、按姑娘吩咐的都買了些，店裏小二說新釀的桃花釀勁兒小，還有養顏的功效，最適合夫人小姐們喝，我就買了些。」

溫卿兒打開食盒，捻了塊兒玫瑰酥，咬了一小口，頓時滿口生香，玫瑰香和着絲絲的甜，在口中一點也不粘膩，溫卿兒滿足的舔了舔唇，這才吩咐回府。

行至途中，車轅邊上車夫聲音傳來:「三姑娘，前頭鶴頤樓下邊，趙管事在車前坐着，想是老爺在樓上，可要過去問個安？」

「過去先問問趙管事吧」溫卿兒吩咐道。

車夫應了一聲，將馬車停在路邊，一見是府上的馬車，趙管事迎了上來:「可是夫人小姐在車上，老奴問夫人小姐安。」

溫卿兒打了帘子道:「趙管事不必多禮，父親可在樓上?」

「老爺在樓上與永威侯議事。」趙管事躬身道。

「父親既在議事，我就不便打擾了，還勞煩趙管事上前稟一聲，卿兒就先回府了。」

說罷，還叫惜春包了些點心讓趙管事一併帶上去。溫卿兒不再耽誤，叫車夫駕了車回府去了。

趙管事轉身上了樓，在一個雅間門前停下，扣了扣門道:「老爺，三姑娘送了糕點來。」

聽到裏間應了一聲，趙管事推門進來，只見老爺與一頗為年輕的男子相對而坐，麵皮不似京城公子哥常見的白，而是長年風吹日晒的小麥色，一雙鳳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