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六百六十二章
距離婚期還有兩日,喜帖已經發出去了,聽沈宴說,婚事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而從昨日開始,陸酒就開始不怎麼能聽到沈宴的聲音了。
原本稍微大聲都還能勉強聽見,到最後,得沈宴附在他耳邊放慢語速很認真的說陸酒才能聽見幾句。
世界突然變得很安靜,陸酒很是不安,所以他就扯著沈宴說東說西,胡扯了一大堆,雖然沈宴的回答他只能很零星的聽見幾句,甚至於完全聽不清楚。
到最後,沈宴也不說話了,他輕輕抓起陸酒的手,在陸酒手心上一筆一劃的寫著字回答陸酒。
所幸陸酒的感知沒有退化的太嚴重,他還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沈宴的手,與沈宴的溫柔。
陸酒突然覺得,他真的很幸運。
就算一無所有,他也依舊有那麼一點幸運,以及,有沈宴在他身旁。
「拜堂的時候,我聽不到聲音像木頭一樣傻在那裡怎麼辦?」
陸酒托著下巴,笑吟吟的問著對面坐著的沈宴道。
沈宴淡淡的一笑,低頭在陸酒手心上緩慢、一筆一劃的寫上「有我。」
陸酒咯咯笑的東歪西倒,「好癢啊,阿宴。」
沈宴伸手把陸酒扶好,再在陸酒手心寫下一字「乖」
陸酒果真乖乖的坐好,使勁點了點頭,應的格外爽快,「好,我乖。」
沈宴笑著伸出手,揉了揉陸酒的頭髮,很溫柔,陸酒難得的迎了上去,輕輕的蹭著沈宴的手。
陸酒最近很粘人,跟以往不一樣,難得的直率。
「如果他們笑話你跟一個又聾又瞎的男人成親怎麼辦?」
陸酒趴在桌子,道。
他是笑著說的。
沈宴卻沒有笑,只是低頭在陸酒手心上寫下三字——「打一頓。」
陸酒哈哈大笑起來。
沈宴望著哈哈大笑的陸酒,心頭悶悶的。
他說謊了。
如果真的有人這樣做。
他大概會氣瘋的殺了那個褻瀆陸酒的人吧?
沈宴伸出手,輕輕撫上陸酒的臉頰。
可這些事,他一點也不想被陸酒知道。
「婚期還有幾日?」
陸酒又問道,滿臉笑容,那一雙明明看不見卻依舊很明亮的眼眸就看著沈宴,就彷彿什麼事都沒有一樣。
「兩日。」
沈宴重新在陸酒手心上一筆一劃的寫著。
這是陸酒今日的第六次問了。
「還有兩日?」
陸酒嘆了一口氣,托著下巴,一臉憂愁,「怎麼覺得這麼漫長?」
這句話是陸酒說過的第六次。
沈宴望著陸酒的眼神又柔和了幾分。
下一秒,陸酒忽然激動的抓住了沈宴的手,沈宴被陸酒嚇了一跳。
「要不然,我們今日就成親吧!」
陸酒歡喜的道。
最近陸酒的確會突然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來,沈宴寵溺的望著陸酒,小心翼翼的抽出一隻手,翻過陸酒手心,再寫道,「喜帖上的日期已經定了。」
這句話有些長,花了不少時間。
陸酒得知,便失望的垂落下眼眸去,嘆了一口氣,「可我就是想今日成親啊……」
沈宴無奈,起身,覆過去,彎下身,薄唇附在陸酒耳邊,一字一句,輕聲道,「陸神君乖,再等等,好不好?」
沈宴說的特別慢,陸酒這才聽清楚,聽完,陸酒又耳根一紅,撇過臉去,嘟囔著,「把手伸出來。」
沈宴一愣,雖然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把手給了陸酒。
陸酒摸索著接住,輕輕抓住沈宴的手,翻過來,用手指在沈宴手心上很認真的寫下一個字,「好。」
沈宴笑了。
陸酒頓了頓,又繼續划動手指,在沈宴手心再度寫五字。
——「還有……」
——「我愛你。」
下午的時候,婚服做好了,雲子安送過來的。
「婚服做的很漂亮呢,陸神君穿上肯定好看。」
雲子安把那疊的整整齊齊的婚服放到陸酒面前,看了看陸酒,陸酒聽不到聲音,所以有些茫然,沈宴就抓著陸酒的手,在手心上不厭其煩的替陸酒解釋——「婚服好了。」
頓了頓,沈墨又寫道,「很好看。」
「是嗎?那就好。」
陸酒後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一如既往的露出歡喜的笑容來。
雲子安看的眼圈有些泛紅,點了點頭,又道,「大師兄和陸神君試一試吧,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就得改了。」
沈宴同陸酒寫道,「試婚服嗎?」
陸酒點了點頭,應的很爽快,「好呀。」
沈宴換好婚服之後,就替陸酒換著婚服。
層層疊疊紅色的衣衫落在身上,陸酒笑道,「話說回來,我之前也穿過婚服,雖然是女子的款式。」
他現在身上的婚服是男子款式的。
沈宴微微笑了笑,他記得,在虞山鎮那次,陸酒那時的妝扮,他還深刻於心,那是他見過最美的新娘。
他低頭替陸酒攏了攏腰上的系帶,腰的位置空蕩蕩的,沈宴動作一頓,很快,又恢復過來,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好了嗎?」
陸酒問道。
沈宴握住陸酒的手,示意已經好了,然後二人走了出去。
雲子安抬起頭一看,愣了一下。
他家大師兄依舊很仙風道骨。
而陸酒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一身的紅衣,又變得更是動人了幾分,不同於穿著鳳冠霞帔時的美,此時的陸酒是那種男子的俊美,看著陸酒,雲子安腦袋裡忽然跳出來一句話,翩翩公子世無雙。
「你讓我看看。」
陸酒同沈宴道。
沈宴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陸酒已是伸出手來,輕輕撫上沈宴臉頰,一直從頭髮滑落至眉眼,一路沿下、鼻樑、嘴唇、脖頸,最後至那身上合身筆挺的婚服。
「嗯,一如既往的俊!」
陸酒伸手重重的拍了拍沈宴的胸口,咧嘴笑道。
沈宴措手不及,被陸酒很用力的拍了幾下,有些哭笑不得。
「子安,我跟你家大師兄,誰比較俊?」
做完,陸酒又扭頭望向旁邊的雲子安,問道。
突然被提到,雲子安有些為難的不知所措的望著沈宴。
沈宴笑而不語,牽起陸酒的手,在陸酒手心上,緩緩寫下一字,「你。」
「這是自然。」
陸酒得意的笑了笑,神采飛揚,眼眸熠熠生輝。
不知為何,沈宴望著這樣的陸酒卻有些擔心。
「大師兄,衣服可合身?」
雲子安問道。
「陸神君的大了些,晚上拿回去再改改。」
沈宴同雲子安低聲道。
「好,弟子晚上來拿衣服,弟子先走了。」
說完,雲子安便離去了。
「子安走了?」
陸酒眨了眨眼。
沈宴走了過去,寫道,「嗯。」
「婚服呢?」
陸酒的手緊緊的攥著婚服的衣袖,「不拿回去了?」
「晚上送回去改。」
沈宴面帶微笑,溫和的回答著。
「那我們拜堂吧。」
陸酒一把抓住沈宴的手,沈宴想說些什麼,陸酒又笑著道,「我其實沒真正成過親,有點緊張,所以,就當綵排一下?」
見罷,沈宴點了點頭,回道,「好。」
窗戶是開著的,風吹了進來,拂在臉上,涼涼的,柔柔的,陸酒從來沒有覺得世界這麼安靜。
沈宴就牽著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在房間的空地上,停下。
可能他們現在有些滑稽。
畢竟這裡沒有高堂、也沒有喜燭,就連賓客都沒有。
沈宴輕輕摸了摸陸酒手背,示意該跪下了。
陸酒似乎聽見耳邊響起一聲——一拜天地。
他笑著同沈宴彎下身,沒有紅綾,他們彼此緊緊的牽著彼此的手,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維繫他們的關係。
二拜高堂
按道理說,他們應該拜容骨的。
不過,陸酒想,容掌門會原諒他的任性的。
最後一拜,沈宴握緊了陸酒的手。
沈宴目光一直落在陸酒身上,他看著陸酒笑了,恰似當年那人一襲白衣、提劍意氣風發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沈宴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連彎下身都忘了。
「阿宴啊……」
陸酒忽然輕喚了他一聲。
沈宴一怔,下意識的想回應,只見陸酒身子一踉蹌,搖搖晃晃的朝他這邊一倒,一弓身,便哇的一聲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來。
血腥味那麼濃郁,沈宴緊緊的接住陸酒,顫抖著聲音,急急忙忙的應道,「我在……」
「我好像……不能跟你成親了……」
陸酒臉色蒼白,有些木訥的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末,唇角慢慢的露出一抹苦澀。
其實,他也想跟沈宴有一個賓客滿堂、鞭炮聲震耳、歡歡喜喜的婚禮,就跟那日下山時瞧見的一樣,簡簡單單,其樂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