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零一（1）

喧鬧的東城街市上，有的人歡聲笑語，在街上來來往往，紅酒女兒迎，香肩欲半休。

如果說這邊是繁華的代表，那另一邊的西城，就是為了現實奔波的底層勞動人民。

巨大的碼頭空地上，圍了很多穿着破破爛爛的人，身上的衣服灰黑髮亮，大部分本來都不是這個色，只是做活久了，就臟成了這個色。

看着遠遠而來的大船，所有人的面上都充滿了興奮，一個類似於管事的人搬了張桌子，坐在空地邊上，大家都對着他蜂擁而去：「蘇管事，來活了。」

「蘇管事，你看我，我渾身都是力氣，選我吧。」

「我很能幹的選我，選我，蘇管事……」

「我，我，我……」一群人擠來擠去，空氣中夾雜着汗臭味，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明明讓人幾欲作嘔，這群人卻習以為常。

但是蘇管事的周圍卻始終是空了一圈，大家擠歸擠，卻也怕驚擾了貴人。

大船嗚嗚著靠岸了，大家的情緒更加激動，隱隱有上前的趨勢。

蘇管事身邊的保鏢拿出了鞭子，狠狠往周圍抽了兩下，帶起的勁風在眾人的臉上劃過，微疼，呵斥道：「都給我安靜！」

一群人頓時蟬寒噤若，不敢再造次。

蘇管事沒把這鬧劇放在眼裏，每天都要來一次，都習慣了，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翻開名冊，開口道：「張三，李四，明星，吳大……」

隨着蘇管事的點名，一個一個的人從隊伍中擠出來站在蘇管事身邊，嘴角咧的很大，侍衛遞給對方一塊牌子。

點完了最後，蘇管事的手指在本子上停了很久，才念出一個名字：「念零一。」

但是人群沒有動靜，蘇管事皺皺眉又念了一次，語氣微重：「念零一！」

這才有一個小丫頭一臉狼狽的從人群中擠出來：「蘇管事，蘇管事，我在這裏。」

蘇管事點點頭，讓念零一去一邊領牌子：「剩下的人都散了吧。今天不會有活了。」

一看到那小丫頭又被選了出去，旁邊的一些大漢就不滿的出聲：「蘇管事，憑什麼總是她一個小丫頭都有活，我們就沒有？我們比一個小丫頭能幹多了。」

念零一不過10歲多一點，還是個女孩子，這碼頭的工作向來辛苦，來的都是男人。

本以為對方混不到吃食，卻沒想到不知怎麼的，得了蘇管事的青睞，每次蘇管事分配活計都有她一份。

蘇管事的目光投向對方，帶着點威壓，聲音也帶着些冷的乾脆：「在我這裏做事，我想給誰做就給誰做，不想做滾！」

貴人一動怒，一群人沒人敢再說話。

蘇管事收回目光，看着面前一群被挑出來的人：「今天的貨物是進貢的絲綢，你們一個個給我小心着點，髒了，壞了，就扒了你們的皮！」

聲音雖輕，卻蘊含着無盡的危險，在場的眾人也都見過蘇管事教訓人的樣子。

蘇管事平時雖然好脾氣，但是好脾氣在這裏也不會立的住，該心狠手辣的時候一點也不手軟。

念零一跟着大家一起垂手：「是！」

跟着侍衛一起登上大船，念零一在這裏也混跡很久了，卸貨的工人對着這個小女孩也見怪不怪了。

「你今天小心着點，這批絲綢是頂頂頂珍貴的，要送進宮裏的，而且有點重。」

念零一對別人的提醒報以善意的微笑，語氣中洋溢着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我知道了大哥，來吧，我行的。」

卸貨的人小心的將貨放在念零一的背上，念零一雙腿岔開，重心下移，穩穩的站住。

貨物壓在身上，微微矮了一下身子，停頓了一瞬間，適應一下，念零一才邁開腿。

幾個人依次提醒，這批貨物的價值肯定很珍貴，很珍貴。

念零一輕輕的擦掉自己額角的汗珠，這批貨物也有點重，她必須集中精力看腳下的路。

但是剛下了碼頭，念零一就被什麼東西絆倒在地，千鈞一髮的時候，念零一迅速把背上的貨物移到胸前，重物的壓力讓念零一發出一聲悶哼：「嗯！！」

等到念零一爬起來的時候，周圍什麼都沒有，而腳下也沒有任何能絆倒人的東西。

貨物較大，背着的時候，念零一還要看着腳下的路，身高也有限，所以當有人這樣故意使壞的時候，念零一根本沒有看清楚是誰。

不過索性是貨物沒有弄髒，念零一也鬆了一口氣，再次搬起貨物。

在這裏她總是有活干，不知道引了多少人看她不順眼，時不時的使絆子，她也習慣了。

被壓岔氣了，胸口呼吸都有些痛，背部因為穿的薄，在土地上還有砂石，狠狠的一摔也破了皮。

撕下一塊衣服墊在自己破皮的地方，唯恐自己的血跡髒了貨物。

念零一沒有時間停歇，一趟一趟來來回回的搬運貨物。

但是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塊砂石沾了她的血跡，正在慢慢發出微弱的光芒。

整條船的貨物被卸下已經月上中天了，念零一抖著腿走到蘇管事身邊：「蘇管事。」

蘇管事嗯了一聲，揮了一下手，侍衛遞給念零一，兩個銅板和幾個烤熟的地瓜。

念零一懂事的拿出一個銅板遞給蘇管事，輕輕開口，因為長久沒喝水又做活，嗓子嘶啞的厲害：「零一年紀尚小，多虧了蘇管事的照顧，才能果腹。」

蘇管事看都沒有看銅板一眼：「不用了，你走吧，以後也不用來了。」

念零一頓時大驚，面部表情的大幅度變動，甚至扯到了乾裂的唇部，瞬間就出了血，：「蘇管事，我知道我年紀小，不頂用，但是我只要一口吃的就行了，您看行嗎？」

「我也會很努力做事，我不要工錢，你知道的，我家裏還有母親和弟弟……求您了蘇管事。」

但是蘇管事卻不為所動，眼裏的冷酷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的動容：「我這裏不是慈善堂，你在我這裏，我照顧了你多少年了，你自己也知道吧？」

「我照顧你，我自然可以，但是我讓你走，你最好也識相一點，這樣也算是好聚好散，如果你不識相，那……」

話語未盡，威脅之意卻溢於言表。

念零一咬着舌頭讓自己發暈的腦袋清醒起來，蘇管事說得對，自己從小在這裏做工，做到現在，對方已經是照顧自己很多年了，一個小孩子能做多少事情，念零一自己有自知之明。

於情於理，對方不收自己，自己也沒辦法強求，和蘇管事處了這麼多年，對方也是說一不二的，如果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那也不會說出來了。

念零一把地瓜收進腰間的袋子裏，把兩個銅板都放在蘇管事的桌子上：「零一承蒙蘇管事照顧這麼多年，這些零一知道蘇管事看不上眼，但是零一無以為報。」

雖然日子過的艱苦，但是不可否認的，自己在蘇管事這裏混了這麼多年，靠着對方的接濟養活才長這麼大，念零一跪下叩了個頭，蘇管事就揮揮手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