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糧食2
村子里雖然烏漆墨黑的，但是，老百姓並沒有睡覺。
冬天是最難熬的季節，加上沒有了糧食，人們晚上喝了一肚子稀了光嘰的玉米麵糊糊，兩潑尿以後就沒啥了。
火炕裡面的那點溫度早就被嗷嗷的大北風帶走了，又冷又餓的人們蜷縮在被子里，眼珠子瞪得多大，看什麼都像玉米餅子，想要衝上去咬一口。
外面傳來的銅鑼聲，還有高個子長工尖銳的叫聲如同鑽進脖領子裡面的冰溜子，讓昏昏沉沉的人們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
徐瘸子聽到了外面的喊聲，一下子從被窩裡坐起來。
後背一陣冷風，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屋裡的，外面喊著分東西呢，」徐瘸子披上了破棉襖，使勁的踹了媳婦一腳。
「爹，我想吃玉米餅子。」躺在炕梢的鐵蛋子也支棱起來了。
「做夢吧。」女人翻了個身，把后脊背就給了徐瘸子。
「不對，是有人在喊，你聽，這不是張麻子他們家長工的聲音嗎。」徐瘸子開始穿褲子。
銅鑼的聲音越來越響，喊話聲也越來越清晰。
徐瘸子老婆也從被窩裡坐了起來，支棱著耳朵聽了半天，臉上露出來興奮的神色。
「快，他爹，你腿腳不好，趕緊的，是說分東西呢，拿著面袋子，真是老天爺開眼了。」女人嘮叨著穿褲子，因為著急，一時間竟然是穿不進去了，兩條大白腿在黑暗中特別的顯眼。
徐瘸子雖然瘸，可是速度絕對不慢，抓了一條面袋子就往外跑。
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徐瘸子懵了。
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全都是人，有的手裡頭拎著馬燈，有的拿著火把，都生怕自己走的慢了撈不著分東西。
腳下的雪被人們踩的咯吱咯吱作響，好像在唱一首歡快的歌。
張麻子家裡面擠滿了人，前院的中間點了一個大大的火堆，木頭在火裡面噼里啪啦的響。
上面有一口大鍋，裡面的玉米面粥已經飄出來香味。
徐瘸子擠進人群，看到鍋裡面的玉米粥好稠啊，這要是能夠喝一碗……
想到這裡，肚子越發的咕嚕叫，口水都要流了出來。
「張麻子怎麼這麼好心，給咱們弄吃的，」徐瘸子問身邊的人。
「不知道啊，就聽見有人說分東西，我就來了。」那個人抽了一下鼻子，把善良的鼻涕抹在了鞋底上。
就在這個時候，從房間里走出來三個人。
出來的兩個人大傢伙都認識，一個是張旺財，一個是劉權。
兩個人趾高氣昂，抬著一張桌子。
後面的人大傢伙也認識，是二柱子，跑了很多年，又回來了，聽說當過兵。
「都靜一靜，我們大哥有話和大傢伙說。」張旺財他們放下了桌子以後，咳嗽了一聲，很牛叉的揮了揮手。
人們安靜了下來，抻著脖子看向了他們三個。
「張麻子讓我給殺了，為啥要殺了他，大傢伙心裡頭都清楚，這個不用我說了吧，」二柱子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群中就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撲通一聲給二柱子跪下了。
「大侄子，三嬸感謝你八輩祖宗，老頭子，你在下面終於安心了，老天爺啊……」出來的是村子裡面的寡婦張三嬸，他爺們因為土地的事情讓張麻子活活的給打死了。
「大兄弟，你是個爺們……」
「大侄子，改天我把我們家的老母雞給你……」
人群一陣騷動，大部分人都感覺老天爺睜開了眼睛。
也有沒說話的，是因為膽子小，就像徐瘸子，他的那條腿就是被張麻子打斷的，但是，他就沒有說話。
二柱子擺了擺手，說「我知道大傢伙都受了委屈，
不然我也不會站出來給大傢伙做主。
我就是想告訴大傢伙，好日子是咱們爭取來的。老天爺不管咱們，那就只有靠咱們自己了。
我聽說別的村子都成立了聯庄會，也有的加入了義勇軍，我覺得咱們村子也不能落在別人的後面。
今天咱們就算是重打鼓另開張，這裡是錢，鍋里是吃的，後院還有糧食，
咱們吃飽了喝足了，然後就分錢，分糧，這些東西都是張麻子從咱們手裡頭搶過去的，今天，咱們就讓他連本帶利的拿回來，你們看，我這麼干行不行。」
「好，行，幹了……」
老百姓一聽說有吃的，有錢，眼珠子都綠了，拚命地喊，那陣勢，氣勢磅礴。
「好，咱們先吃飯。可勁吃，但是，撐死了我可不管。」二柱子說完了以後，自己也笑了。
一碗一碗的玉米面粥被人們喝的滋滋響，配上一塊鹹菜疙瘩，那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時間不長，原本灰突突的臉上都有了光亮，紅撲撲的。
孩子們吃飽了開始圍著火堆撒歡，惹得大人們時不時的呵斥一聲。
張旺財，劉權兩個人這時候也吃飽了，卷了兩隻葉子煙，躲在火堆邊上吐沫星子亂飛的講述剛才是如何弄死張麻子的，把旁邊的人虎的一愣一愣的。
「都吃飽了沒。」二柱子看大傢伙都不吃了，笑著問。
「吃飽了，我都想拉屎了。」一個沒出息的汗子笑。
「好，既然是吃好了那就分東西。」二柱子說。
「按照人家分還是按照人頭分。」人群中有人問。
「按照人家分吧，這樣省事，」二柱子說。
現場沉默了半分鐘以後，有人站了出來，說「二柱子，這樣不公平吧，我們家五口人，他們家三口人憑啥就要和我們家一樣多。」
「你們兩口子晚上沒事就他媽的瞎鼓搗，鼓搗出來那麼多孩子怪誰，」三口人的那一戶人家不樂意了。
這個人的話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把那個人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東西給你們還嫌這嫌那。不然這東西全都給二柱子，本來也不是咱們弄來的。」這時候，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人們聽了這句話感覺也對，都不好意思的把腦袋低了下來。二柱子什麼都不在意，直接叫上劉權和張旺財分起了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