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瞧蛇窩裏的規則

第4章 4.瞧蛇窩裏的規則

殺豬之前,總要給豬洗洗澡。宋白在宋家村見過屠夫殺豬,因此她大概猜到了自己接下來要面臨怎樣的不妙處境。

自從被賣給人牙子,糟糕的前面總是有更糟糕的事在等着她,可是她還沒有麻木。越是不麻木,痛苦就越是清晰。

宋白縮在浴桶里,直到沐浴的水已經從熱水變成冷水。處在半死不活的狀態中,一個人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惜命,能拖一時是一時。晚一點,更晚一點去面對厄運的屠刀。世事萬變,或許還能找到僥倖逃脫的機會。

其中一個聊天的婆子忽然把手往浴桶里一摸,然後拿來一件半透明的紗衣,大著嗓門,不客氣地道:「快出來!把這衣裳穿好!往後就該乖乖學規矩了!」

另一個婆子雙手叉腰,滿臉橫肉,還故意板着臉,故意在宋白面前耍威風,惡狠狠地教訓道:「往後我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若是有一丁點不聽話,保管讓你皮肉分離!」這麼一說,她還抬起右手,做出一個「狠狠擰」的姿勢。

「你這老貨!別逞能了!人家細皮嫩肉,是干細活的!咱們是干粗活的!往後人家日進斗金,你還得去巴結人家呢!」第三個婆子推一下同伴的後背,笑眯眯地打趣著。比起另外幾個婆子,這一個婆子顯得最慈眉善目。

宋白默默地把這幾人的態度都記在心裏,然後朝那個慈眉善目的婆子懇求道:「大娘,給我一套粗布衣裳,我立馬就去干最臟最累的活,好嗎?我以後肯定每天都報答你們!」

慈眉善目的婆子面帶微笑,沒答應。那個兇巴巴的婆子撇嘴,道:「給你絲綢衣裳穿,你還不識貨!少挑三揀四了,讓你穿啥就穿啥!否則啥也別穿,看你羞不羞!」

宋白瞧著那薄紗衣,臉色羞得血紅,不是害羞的羞,而是被羞辱的羞。眼淚奪眶而出,她哭得哽咽。

「快穿上吧!別磨磨蹭蹭了!這裏的小姑娘都這麼穿!紅姨也是穿這個的!」

「這麼好看的衣裳!等你穿上后,那些富人的眼睛都要黏你身上!」

「然後他們就會把錢袋子送給你!」

「等你能賺銀子了,紅姨就喜歡你!你在百花坊里的日子就過得舒坦!」

婆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圍着宋白打轉,直接把宋白從浴桶里抱出來,把那薄紗衣往宋白的身上套。她們力氣大,那手就跟鐵鉗似的,讓宋白根本無法反抗。

穿薄紗衣只是宋白在百花坊被迫學規矩的第一步而已。

紅姨定下的規矩有很多,本質都是為了取悅那些花銀子買春的男子。

走路的時候,腰肢要扭起來,如同被風吹動的楊柳枝;看人的時候,眼波要媚,要勾人;喝酒的時候,紅唇要微微張開,如同邀人品嘗的櫻桃;吃菜的時候,眉眼要生動,隨時朝客人拋媚眼;說話的時候,語氣要甜如蜜……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客人,姑娘們的臉上都要笑,隨時都要笑!除此之外,姑娘們還要學猜拳、划酒令和吹拉彈唱。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咱們百花坊,不想當花魁的姑娘就相當於死人!琴、箏、笛、簫、琵琶……還有跳舞……沒有一技之長的姑娘當不了花魁!」紅姨坐在紅木椅上,一邊說話,一邊讓丫鬟給她染指甲。宋白跪在她面前的地上,低着頭,暗暗咬牙,至今還沒有屈服,但也不敢明著反抗了。

紅姨左手的指甲都被染成血紅的顏色了,她表情滿意,又伸出右手,接着染,接着說道:「你十三歲了,豆蔻年華,現在學一技之長已經算晚了。如果你只打算賣肉,那就隨你去!如果你還想有點出息,那我就好好地栽培你!紅姨我一向是把你們當女兒看的!你選哪一樣?」

宋白暗暗咬牙,心道:「我哪一個也不選,我只想離開這蛇窩!去種地、去乞討,也比在這裏強!」

眼見着宋白不答話,紅姨眼風一掃,凌厲之態呼之欲出。

站在宋白身後的馬臉婆子見機行事,頓時一巴掌拍在宋白的後腦勺上,凶道:「有問必答也是百花坊的規矩!要是再不答話,就讓你當真的啞巴!反正有些客人口味獨特!」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總少不了你的用武之地!」

「說你兩句就掉眼淚,你還當你是什麼好命啊?如果是好命,就不會被爹娘賣了!」

「這樣的爛命,滿大街都是!來到百花坊是你走運,紅姨肯買你,那是紅姨心善!不然的話,被酒鬼娶回家去,天天打你,打得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馬臉婆子用手指著宋白的鼻子叫罵,還時不時拍一下宋白的腦袋,罵得正盡興,忽然被紅姨打斷了話。

紅姨懶懶地道:「行了!她原本就呆,你再打她腦袋,她就更呆了!咱們百花坊可不要獃子!獃子哪有本事從男人的錢袋裏哄出銀子來呀?」

馬臉婆子巴結地笑道:「紅姨說得是!」

「紅姨!萬少爺又來了!指明了要這個獃子去伺候!」一個五短身材的龜奴匆匆忙忙地跑來傳話。

百花坊里除了前來買春的恩客之外,還有一種男子,那就是龜奴,專門負責在這裏打雜,最是讓人瞧不起。

紅姨微微皺眉,顯得有些為難。給她染指甲的丫鬟酸溜溜地嗤笑道:「現在天還沒黑,萬少爺就急巴巴地趕來會佳人了!這個獃子在我們面前呆,在男人面前可真不呆!不然,怎麼會把萬少爺的魂給勾來了?」

紅姨輕飄飄地瞟了那姿色尋常的丫鬟一眼,又瞟了雪白貌美的宋白一眼,眉頭忽然舒展開了,似笑非笑地吩咐道:「去回萬少爺,說這獃子因為昨天落水,得了風寒,身子又嬌貴,平常的葯吃了就吐,哎!正不知該怎麼才好呢!」

那五短身材的龜奴得了話,一溜煙跑了。

紅姨得意地道:「哼!男人想在百花坊里買到物美價廉的好貨?休想!」言外之意是:不多花幾百兩,甚至上千兩銀子,休想輕易地品嘗新鮮的、完璧的姑娘。「百花坊里的姑娘可不像大戶人家的丫鬟那樣自甘下賤,不是男人想上手就能上手的!」

在百花坊里,陪酒有價,聽曲有價,摸手有價……一切都是有價的!而且不廉價!

「論賺錢的本事,一百個男人也比不上紅姨!」丫鬟們和婆子們爭先恐後地拍馬屁。

過了一會兒,龜奴又跑來回話:「紅姨,萬少爺給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給這獃子買上好的補品吃!」一邊說,他一邊恭恭敬敬地把銀票子捧到紅姨的面前。

紅姨收了銀票子,紅潤的臉上更加有了紅光,道:「萬少爺是個識趣的!獃子以後有福了!不過,不能老是這麼叫獃子,得取個好名兒才行,叫什麼好呢?」

幫着染指甲的丫鬟眼睛一亮,連忙獻計:「紅姨,不如請萬少爺給獃子賜個名兒。您還能賺一筆取名費!」

紅姨一聽,正中下懷,當即指示龜奴如此去傳話,又眉飛色舞地對那丫鬟誇道:「真是個鬼機靈!往後大有出息!」

丫鬟用甜得發膩的語氣笑道:「是紅姨教得好,我跟在紅姨身邊天天學。」

過了一會兒,龜奴又回來了,道:「紅姨,萬少爺說新名兒叫賽雪!」

「賽雪?噗呲!還賽螃蟹呢!」剛才享受誇讚的那個丫鬟笑得花枝亂顫,忍不住有點得意忘形了。紅姨還沒發話呢,她就搶先嘲笑起來了。

她們說來說去,話題都離不開宋白,可是宋白卻連一點發言權也沒有,她也不想說話,因為她無論說什麼,都相當於白說,她在紅姨的眼裏只是釣銀子的餌而已,她在那些丫鬟、婆子和龜奴的眼裏就是個笑話。隨便他們去說,她只暗暗琢磨她的逃跑計劃!她還沒有麻木,也還沒有死心,她依然想活得像個人,不想穿着薄紗衣、扭著腰、掛着笑去當成千上百個酒鬼色胚的玩物。至於那個家財萬貫的萬少爺,她覺得他輕浮,是別人常罵的流氓色胚,是壞的,不是好的!所以,她並沒有對萬少爺生出奢望。

紅姨雖然臉上愛笑,但實際上心眼有點小,尤其不喜歡身邊的姑娘搶她的風頭。指甲還沒染完呢,她就把手收了回來,淡淡地道:「去老龜奴那裏領一頓嘴巴子!」

丫鬟愣了愣,起先還以為紅姨是在針對宋白,後來見一個跟她有仇的婆子在幸災樂禍地盯着她,她才回過味來,但她在紅姨面前一點兒也不敢求饒,只是白著臉,恭恭敬敬地磕個頭,然後就出去領罰去了。

所謂打人不打臉,臉被打腫之後,顏面蕩然無存。小姑娘更怕被打臉,因為她們在乎美醜。

紅姨真是一點所謂的善心也沒有!宋白瞧得愈發明白了,心情也愈發陷入了寒冬。如果她逃不出去,那就要一輩子在紅姨這種狠角色手下討生活,簡直就像活在毒蛇的嘴邊。

「把賽雪領去床上裝病。」紅姨若無其事地吩咐馬臉婆子,又對五短身材的龜奴道:「再去告訴萬少爺,說賽雪十分喜歡這個新名兒,而且我打算給賽雪辦個小宴,慶祝她如獲新生。」

龜奴去傳話之後,又回來笑着說:「萬少爺非常歡喜,說辦小宴的銀子應該他來給,還說賽雪目前是他的,不能給別的客人。」

「哎!這個萬少爺,真是饞得很!」紅姨心裏樂開了花,卻非要故作煩惱地嘆氣,又瞅一眼宋白,然後起身朝門外走去,風情萬種地會萬少爺去了,其實就是找萬少爺談價錢去了。她覺得以宋白那呆樣,別的客人不一定看得上,萬少爺簡直是送上門的肥羊,不宰就可惜了!

馬臉婆子安排宋白去床上裝病,笑眯眯地道:「你給紅姨賺銀子,紅姨喜歡你呢!往後你的面子比我還大!」這話明顯有討好宋白之意,跟之前打宋白、罵宋白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宋白彷彿不計前嫌,友善地對馬臉婆子露出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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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黑化,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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