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不知道

父子三人速度很快，沒多久便到了戒律殿。

此時，戒律殿燈火通明，無極道宗多位大佬現身。不說宗主岳奉先親臨，更有一位老祖到場。

這位老祖名叫劉琦，是無極道宗九位老祖中比較年輕的一位。劉琦為人正直，與各大家族都沒有利益往來，立場比較中立。今天這件事，正需要他這樣既有分量、又能不偏不倚的大佬主持。

顧博進入戒律殿後，發現除了老祖劉琦、宗主岳奉先，以及執掌戒律殿的大長老——姬家家主姬良叔之外，雲家、杜家、水家、姜家和辛家都有人到場。這麼大的陣仗，令他不禁心頭一跳。

顧博施禮道：「見過劉老祖、岳宗主！」

劉琦點了點頭，指著早已留出的座位道：「顧博，先入座吧。」

顧博帶着兩個兒子，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

劉琦說道：「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姬長老，開始吧。」

姬良叔抱拳道：「是。」

姬良叔站了起來，對着眾人說道：「這兩天發生在杜家的事情，我想在座的各位應該已經有所了解了。現在，我綜合得到的所有消息和線索，再給大家講述一遍。」

姬良叔將事情的始末，以及得到的一些線索和懷疑的對象，從頭到尾，一一闡述了一遍。

這些和在場眾人了解到的情況大同小異，倒是沒人感到意外。

姬良叔繼續說道：「鎮邪宗弟子謝易的嫌疑的確很大，但是以目前的證據來看，還不能完全將他定罪。另外，劉老祖親自查看過杜晴的屍體，已經可以確認，她是死於蕁花草之毒！蕁花草本無毒性，但若是在煉製鼓牛丹的時候將其加入，便會使鼓牛丹變成毒丹，而且毒性極強，以杜晴的修為來說，三粒毒丹足以要她的命！」

聽到這裏，杜文昊和雲瞳不禁對視了一眼。他們早先準備的假丹，根本沒有加入過蕁花草，只是替換了一味無關緊要的輔料，這樣的假丹，杜晴就算是服下十粒，最多也只是臟腑受些微創而已，根本不可能致命。

由此看來，果然是有人暗中搗，將鼓牛丹又替換了一次。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收買了杜峰，還是趁杜峰不備，暗中出手替換的。

「今天召集大家過來，是因為案情又有了新的進展，本案涉及到的一個關鍵性人物，準備站出來說出實情了。他，就是杜家的家奴——杜峰！」

姬良叔的話語落下，雲、杜兩家人無不大感意外。

究竟是什麼人救走了杜峰？公然現身的杜峰，又有什麼樣的目的？

杜文昊和雲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

和兩個小輩兒比起來，杜黎和雲季空的視線碰撞則要隱晦得多了。

老祖劉琦在上，他們兩人也不敢以心聲交流，免得自亂陣腳，反倒惹人矚目。

姬良叔沒有去看在場眾人的表情，說到底這件事跟他姬家毫無關係，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他心裏很清楚，杜晴的死已經不再單純的只是一件杜家家事了，這裏面的水深得很。若不是劉琦老祖點名讓他來主持這件事，他才不願插手呢。

「來人，把杜峰帶上來！」

很快，衣衫不整，頗為狼狽地杜峰被人帶了進來。

杜文昊看着杜峰，眼神複雜。杜峰卻始終低着頭，沒有去看他。

姬良叔面無表情地看着杜峰，「把你之前所說之事，當着大家的面，再說一遍。」

「是，姬長老。」杜峰依舊沒有抬頭。

杜文昊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杜峰，暗自握緊了拳頭。杜峰被人劫走，到再次出現，完全出乎他和雲瞳的意料。此刻他不禁想着，萬一杜峰把他供出來，到底該如何辯解。

「鎮邪宗何熙然在杜家養傷時，與杜晴小姐結識，兩人成為姐妹。當時杜晴小姐準備煉製一爐鼓牛丹，但是她本身並不懂得煉丹之道，想要去煉丹房煉製，卻又有些囊中羞澀。恰好此時她從何熙然那裏得知，何熙然的師弟謝易精通煉丹之道，便想請他幫忙煉製，何熙然答應了此事。幾天之後，謝易煉好了鼓牛丹，交給了何熙然，何熙然想要交給杜晴小姐的時候，沒能找到她，便托我轉交。」

「然後呢？」

「何熙然沒能找到杜晴小姐，是我故意為之的，是我把她支走的！」

「這是為何？」

「因為謝易煉製出的鼓牛丹，是沒有問題的，我必須把它替換掉才行！」

「這又是為何？」

「我家杜少爺喜歡何熙然，跟她表白的時候，被謝易撞見。謝易也喜歡何熙然，所以他對我家少爺懷恨在心，想要報復我家少爺！」

「你前面說謝易煉製的鼓牛丹沒有問題，後面又說他要報復你家少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不矛盾！謝易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沒有煉製毒丹，這樣就不會在他的丹爐上留下證據。但是他的確是想要報復我家少爺，杜晴小姐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

「據我所知，杜家待你向來不薄，你為什麼要幫着外人傷害杜家人？」

「因為我一時豬油蒙了心，被人給收買了！而且，收買我的人，當時並沒有告訴我，毒丹會要了杜晴小姐的命，只說會讓她吃點苦頭。我也沒想到，他們真的敢在無極道宗殺人。」

「收買你的人，可是鎮邪宗的謝易？」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收買我的人，還有一個！」

「哦？這麼說，殺害杜晴的兇手不止一人？那麼他是誰呢？」

「是……是……」

杜峰突然頓住，杜文昊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他真怕杜峰當場說出他的名字，那樣可真就是褲襠里沾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姬良叔不耐煩道：「當着劉老祖和岳宗主的面，你有什麼不敢說的？如實回答！」

杜峰稍稍抬起頭，視線環繞了一圈，看向杜文昊的時候，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當他和某個女子視線交織的時候，女子面帶微笑，沖着他輕輕眨了眨眼睛。

杜峰的視線最後停留在了顧家人的身上，他咬了咬牙道：「是顧家二少爺，顧璁！」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大感錯愕，少數知曉顧璁和謝易關係莫逆的人，才會在錯愕之後，又覺得也在情理之中。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到了顧家父子三人的身上。

顧博雖然早有預感，覺得今晚被岳奉先召集到戒律殿不會有什麼好事，但他萬萬沒想到，顧璁會牽扯進杜家的家事當中。

顧璁一時間也是瞠目結舌，杜晴出事之前，他連謝易要幫她煉丹的事都不知道，她的死又怎麼會跟他有瓜葛？

顧璁漲紅了臉，指著杜峰，氣得連話都說不順當，「你……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顧博一張老臉陰沉得嚇人，他沉聲說道：「你這賤奴，當我顧家好欺負是不是？」

顧博雖然不待見顧璁，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對他的性情還是心中有數的，他根本做不出來這種事。

顧博位居高位多年，身上的氣勢豈是杜峰一個小小杜家家奴能頂得住的？儘管他心裏早有準備，但當顧博含怒出言后，他立時便汗如雨下，不敢與之對視。

這時，岳奉先開口了，「顧博，不要亂了方寸。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杜峰真的冤枉了顧璁，不用你發話，我等就會嚴懲於他。」

此時心裏最輕鬆也最不輕鬆的人，當屬雲、杜兩家人了。他們最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杜峰沒有指認杜文昊，這讓杜家父子都悄然鬆了口氣。

然而杜峰出人意料地將矛頭指向了顧璁，將與此事毫無關係的顧家給拉下了水，這說明他身後必然還藏着一個主謀，這就讓杜黎和雲季空心裏很沒底了。

杜黎不禁想着，杜峰沒有供出杜文昊，那麼杜家和杜晴的死就算是沒了關係。可是藏在杜峰背後的那個人，或者是某個勢力，會不會以此為要挾，再對他們兩家發難？

姬良叔看了眼顧博，他也沒想到，杜晴的死竟然會牽扯到顧家身上。看來杜家這潭水是越來越渾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姬良叔不禁對這個藏在暗處的傢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越來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原本清晰明了的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姬良叔意識到，今日杜峰所說的一切也許都是假的，顧璁的反應看上去的確像是被冤枉了，但也未必就真的和他沒有一點兒關係。

眼下的一切，真的可能是假的，假的也可能是真的。

或者換一個說法，真的可以是假的，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真真假假，孰真孰假，就看事情怎麼發展下去，或者是某些人想讓事情怎麼發展下去。

姬良叔問道：「杜峰

，你說是顧璁指使你替換掉鼓牛丹，害死了杜晴，你可有證據？」

被一群宗內大佬盯着，杜峰的壓力可想而知。然而當他想到慘死的杜晴，和她肚子裏那個可憐的孩子，想到自己毫無希望的未來，他反而瞬間看開了。

杜峰明白，杜家是無論如何也不想被杜晴的死牽連到的，他如果留在杜家，活下去的希望很渺茫。

如果跟那個女子合作，替她將顧家拉下水，事後也極有可能被滅口，活下去的希望同樣渺茫。

只是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有關杜文昊和雲瞳的事是絕對不能說的，這樣可以減少杜家和雲家對他的敵意，不至於立馬殺他滅口。

指認顧璁的事也必須做到底，以此換來那個女子對他的信任。那個女子的家族雖然實力稍弱，但是他們的盟友十分強大，說不定就能把他保下來。

只有活下去，才有報仇的機會！

杜峰不禁又一次想起了那個男人，難道真的是他替換掉了鼓牛丹，害死了杜晴？

一開始杜峰是不太相信的，可是後來一想，他又覺得十有八九就是那個男人乾的了。他的境界太低，對於元嬰境修士的手段顯然是缺少足夠的認知，他覺得不可能的事，未必就真的不可能。

也許那個男人真的就是當着他的面，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替換掉了他身上的鼓牛丹，以至於杜晴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這，杜峰的心裏一陣悲哀。比起顧璁和謝易，那個男人是他更加惹不起的存在，就算他當眾指認，就算他手握證據，也不可能扳得倒那個男人。

杜峰心中苦澀萬分，那個不計身份、深愛着他的姑娘，那個願意為他懷上身孕的姑娘，她被人害死了，而他卻連指認真兇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論給她報仇了。

杜峰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活下去！

比起那個男人，他現在更恨杜文昊。當初如果不是杜文昊要在杜晴身上做文章，陷害謝易，哪裏會發生這麼多事？又怎麼可能給那個男人出手的機會，白白搭上了杜晴和孩子兩條人命！

只是杜峰心裏很清楚，現在的他，誰也鬥不過。他只能裝孫子，只為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有一絲希望！

許久不見杜峰迴應，連岳奉先都看不下去了，他冷聲道：「杜峰，如果有證據，你就拿出來。如果沒有，你也趕緊承認，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杜峰迴過神來，咬了咬牙，從身上拿出一件法寶，聲音嘶啞道：「這是顧家二少爺給我的報酬！另外，謝易還答應我，事成之後，會幫助我離開無極道宗，然後再送我一件法寶！」

看到那件法寶，顧家父子三人同時傻眼了。

那是一塊雕龍玉佩，是一件攻防兼備的法器級法寶，是早年顧璉送給顧璁的生日禮物。而這塊玉佩更早的主人，是顧博。

顧璁經常佩戴這塊雕龍玉佩，很多人都見過，此時也都認出來了。

顧博的臉色更加難看，站起身，一巴掌打在了顧璁臉上，「混賬東西！隨身之物丟了都不知道說一聲！」

顧璁向著一個方向飛快地瞥了一眼，然後便低下了頭，心中翻江倒海，難以置信。

顧博的話落在眾人耳中，無疑是對顧璁的一種辯解，只是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而此時的顧璁，低着頭，一言不發，不知是無力反駁，還是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