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盪者 第二十一章 被釋放的惡魔

遊盪者 第二十一章 被釋放的惡魔

馬神仆本名馬新,今年三十七歲,本地人,十六歲前一直住在林中城裡。那年的他因為強姦女同學未遂被學校開除,從此消失,直到5年前回到本地。

從那時起,改頭換面的馬新搖身一變,開始頭上頂著唯真神一教傳人的名號行事,傳教宣道,驅邪治病。

帝國始建於四百年前,前朝時有三大宗教,前朝皇族小心把握著三教之間的平衡,利用宗教蠱惑愚昧人心,加強集權統治。

最開始的時候,這一招稱得上是極為巧妙,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皇權與神意配合的天衣無縫,十分有效。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三大宗教的信徒變得越來越多,甚至有的地方出現只知道真神卻不知當今皇帝名諱,世間百姓信教之心變得越來越狂熱。

得到無數信徒供奉和支持的教權終於開始反客為主,在前朝後期幾乎把皇權壓得抬不起頭來,甚至新皇登基都需要徵求三大宗教領袖的恩准。

而三大宗教方面,因為各自教義不同,信徒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強烈,每一方都聲稱其他兩邊是異端。

最終矛盾在現今帝國建立的一百三十年前徹底爆發出來,三教耗費信徒們巨大的財力,紛紛組建自己的護教軍,相互攻伐,開啟了持續百年之久的「三教亂世」,直到天怒人怨,始皇帝平定亂世,建立了現在的新帝國。

吸取了前朝的教訓,帝國皇族認定宗教之事於民無用,於國無利,要的是,如果任憑它發展,便會有動搖國本的能力。

於是帝國從立國之初便清抄三教經書,嚴禁傳教,斷絕一切鬼敬神之事。

但是即便如此,帝國畢竟已經建國四百多年了,曾經的律法鐵條早就被拋到舊書堆中。林中城又是帝國中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只要不鬧出什麼案子,沒有哪個警察會閑到去管這阿姨那大媽燒燒香拜拜神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更何況但凡新教的都有些謹慎,馬新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並不合法,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即使這樣,短短五年時間裡,他還是慢慢聚集起百十個教眾。靠著每個月大幾萬塊的信徒供奉,真神香火,再加上高價出售便宜製作批發的畫卷雕像,馬新的腰包一天天鼓起來,日子過得滋潤的很。

更不要說這其中陸陸續續還有幾位虔誠的女信徒求著他馬神仆點醒賜福,馬神仆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每每儀式結束都要大汗淋漓腰腿酸軟,只是這其中的妙處不足為外人道也。

每當馬神仆為某位女信徒耗費精和力賜福完畢,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喝口美酒抽根香煙,盯著天花板的一道道紋路,感覺全身上下無比舒暢的時候,就會萬分佩服自己的英明智慧。

馬神仆也是在無意之中踏上這條金光燦燦的陽光大道的。十六歲時,他只是因為強烈的學習欲想要了解人類繁衍的具體過程並且犧牲小我親身嘗試,就被學校開除。

父母覺得馬神仆讓他們難堪,從那以後便對他冷眼相待。

於是馬新帶著十六歲青少年特有的驕傲,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離家出走。

外面的世界很苦,殘忍的現實像毒蛇一樣時常從隱匿藏身之所探頭亮出毒牙,對著當時依然稚嫩的馬新狠狠地咬上一口。

但是馬新沒有退縮,為了這口氣,馬新什麼臟活累活都干過,硬撐著活下去,他每當夜晚在黑暗中盯著地下室漏水的房頂都會暗暗發誓,自己沒有賺到錢,絕不回家。

終於在那年過年之前,馬新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賺錢方式。

這一年,馬新被當時一個所謂的朋友騙到傳銷公司,成為一名傳銷新兵,也是這一年,馬新望著台上滔滔不絕舌燦蓮花口水橫飛的導師,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馬新是個聰明人,他曾經看過有關宗教的書籍,那時只是對書上一些奇艷故事感興趣,比如魔鬼的角與綿羊的關係,美女巫和男教士。

但是翻得多了,馬新自然也就對宗教的本質有了一些了解。

等到馬新如今了解了傳銷之術,他終於驚訝的發現,傳銷和宗教這兩個表面上看起來毫無關聯的職業,竟然有著相同的核心。

兩者都不從事生產,不創造任何價值,都是通過精神心理上的控制和灌輸讓人產生極端的認同感,甚至為此違反法律和道德也在所不惜。

二者都是自成體系,用底層的辛勤血汗供奉頂層,最上面的那群人像傳說中的吸血鬼伯爵一樣過著不勞而獲而又奢華的生活。

兩方的不同之處只不過是一個以實物為依託,所圖有限,難以為繼;另一個卻傳授思想,重塑觀念,幾乎可以隨著人類思維而無窮無盡的延續下去。

馬新想通了這點,於是找機會逃離了那個給他新生的傳銷窩點,回到家鄉,搖身一變,成為馬神仆。他把傳銷的方式用神與教的概念重新組合打包推出,果然小有所得。

此時馬新的父母已經不知所蹤,大概已經搬離了小鎮,馬新也從沒有尋親的念頭。他在城邊買下一座農家小院,把房屋推倒重建,變成屬於他自己的別墅雖然跟真正大人物住所的奢華還有差距,但在這裡,已經算得上氣派,而且遠離人群,更顯得馬神仆卓爾不群的出世之感。

馬新就在這裡度過了五年的幸福生活,但是所有的幸福到今天突然毫無預兆的戛然而止。

馬神仆看著眼前的死人和滴血的刀,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惹上這樣的麻煩。

馬神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過去的,他前一秒還在女信徒身上縱橫馳騁,汗如雨下,下一秒就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兩隻腳掌已經不見,腳踝底下胡亂堆著幾條毛巾,削骨鑽心的劇痛讓馬神仆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每一條血管都突突的跳。

他想喊出來,吼出來,發泄出來,嘴裡塞滿的破布卻讓他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如同一隻向主人求饒的小狗。

一個半大的男孩站在馬神仆面前,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男孩手裡拎著一柄菜刀,看樣子就是馬神仆家裡廚房的那把。那刀一直沒被人用過,依然鋒利如故,還有血液沿著菜刀刀刃一路向下,最後滴在地板上,融入滿地血跡里。

馬神仆認識這個男孩,一個月以前,正是他應某個教友的請求給這個男孩做的驅魔儀式,鞭子抽打在那稚嫩身體上的清脆響聲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那一次,男孩仇恨的雙眸深處發出紫色的光暈,馬神仆跟其他在現場的教友一起昏迷了半個多小時,也是那一次事故讓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真有惡魔存在。

在馬神僕從昏迷醒來之後,他親手給這具惡魔寄居的軀殼扣上鎖鏈,並且要求那夫妻兩人保證男孩保持昏迷狀態,直到他想出辦法驅除惡魔。

後來的日子裡,馬新斷斷續續在這孩子身上試驗了各種他所能查到的驅魔方式。

他曾經用泡過鹽水的柳條抽打男孩的背,也用在男孩身上用匕首刻下傳說中代表神意的符號,他甚至用三大教派都認為可以凈化靈魂的神火灼燒過男孩的手臂。

可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似乎偷偷打了盹,無論馬神仆怎麼嘗試,那些被帝國列為禁書的插圖中所描繪的被惡魔附身者最終被神意感召露出釋然解脫的場景依然沒有發生。

那個名叫翁小未得男孩會流淚,會流血,會哀嚎,會掙扎,可就是不會露出感激的神情,讚美馬神仆和他的真神。

每當看到男孩那仇恨的痛苦的目光時,馬神仆就全身發冷,然後那一刻的懦弱讓他回想起學生時代被眾人指點的過去,最後惱羞成怒的他變本加厲的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在翁小未身上。

每當新的驅魔儀式結束,翁家夫婦近乎卑微的上前詢問孩子情況時,馬神仆都會遺憾的搖頭。他把翁小未的不順服解釋成惡魔對真神的反抗。

馬神仆無能為力,他只好命令自詡為真神忠實信徒的翁夫人用各種藥物控制翁小未,讓他體內的惡魔沉睡。

然後馬神仆就再也沒有理睬過被鎖在家裡的男孩,他繼續放浪形骸,過著小城市中難得的放蕩生活。

直到現在,惡魔已經蘇醒了,並且來到他的面前。

是的,此刻的馬新是發自內心的相信,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並不是什麼男孩,而且一個貨真價實的惡魔。

如果面前這個男孩不是惡魔,那要怎麼解釋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讓人昏迷過去,甚至於被砍斷雙腳也沒有痛醒過來。

只可惜,無論馬新怎麼祈求,那個曾經在他嘴裡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的真神沒有現身庇佑它忠誠的僕人。

馬新當然不會想到,即使想到他也不會承認,面前的這個惡魔,正是由他一手創造出來。

翁小未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如果放在別的場景里,如果不是在馬新家裡而是在公園;如果翁小未的腳邊不是一顆被剁了十幾刀才剁下來的截面參差不齊到慘不忍睹的腦袋,而是一個足球;如果翁小未手裡拿著的不是一把砍出缺口的還沾著血的菜刀,而是一支冰淇淋;如果翁小未身上浸透的不是血跡而是汗水;如果真神忠實的僕人馬新還有腳……

也許馬新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嚇尿了褲子。

翁小未聞到一股騷氣,他循著味道盯著馬新的褲襠,驚訝地發現對面這個大人兩~腿之間,竟然漸漸滲出水漬。

翁小未愣了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那笑意越來越濃,笑容越來越瘋狂,他笑疼了臉,笑彎了腰,最後手裡一松,菜刀脫手落到地磚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馬新打了個哆嗦,尿液噴涌而出,他又是恐懼又是羞愧,嗚嗚哽咽,淚流滿面。

翁小未十分快意,長笑不止,然後在笑聲中拾起刀,瘋狂的砍向這個世界上他最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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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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