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靈魂的召喚（第三卷）

「不行——」

清風絕望的喊。

「我怎能忘了她？」他心如刀絞，悲從中來。「她的樣子每時每刻都在我的眼前心裏，我記得她的溫暖，記得她的味道，記得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顰一笑……我不能忘了她呀！」

「成為主人之後，你所記得的一切，都將會漸漸消失的！」老者聲音平靜，面若晚霞。「沒有了愛，就沒有了回憶。」他說：「所以，如果你不想忘記的話，還是回去吧！回到你心愛的人身邊，最後再看她幾眼吧！」

大宗主說完這些話，這間大殿一下子靜了下來。

大殿下，雖然坐着兩排僧人，但依然顯得空蕩蕩的，靜悄悄的。

空氣里，有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情勢。

「老天！」

清風崩潰的抱住了頭。

「不——我一定要救她！」清風往前站了一步，淚眼模糊的喊。

「那麼，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那好！」老者走下聖殿，他走向清風。「你過去的一切，皆成為過去，從此以後，你就是為誓言中效命的黑峰山主人啦！你會忘卻過往的情愛和親情，不論財富，不論榮光，不婚娶，不生子，你將重獲新生。」

「可是，我的父母親他們……」

「哦，」大宗主拉着清風，邊走向聖壇邊說：「他們也會漸漸地將你忘記，就像從來沒有你這個人一樣。」

「天吶！」

清風跌坐在聖殿上，他心如刀絞，淚眼模糊。

「袁清風教授啊！」大宗主親切的拍着他的肩，語重而心長。「好啦，轉瞬之間，你的心上人就會蘇醒，而你——也將成為這兒的主人。同時，你也將一點一點的忘記這塵世間所有的情緣，去迎接你的命運吧！」

「愛上你，卻要忘記你，眼看着滿心的狼藉。」清風喃喃低吟著，含淚帶笑：「哪怕回憶只剩下一滴，我也要藏在心底，不會忘記……」

「你可知命運是最虛無縹緲的嗎？最不可預測的嗎？你以為能逃過命運的控制嗎？」大宗主望着清風，自言自語：「其實，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息著。

「我知道，記憶是身體的碎片，特別是美好的記憶。」大宗主溫和的望着清風，聲音柔軟：「如果要從身上除去的話，是多麼殘忍的事兒……」

「可我希望，」清風沙啞著喉嚨說：「我希望對月兒的記憶，能多停留一段時間……」

「你跌落在塵埃里。」大宗主說：「但從我知道你時起，你就是這佛門中人了。其實，生死本無界，生亦是死，死亦是生！現在，由你——來召喚你的女人吧！」

「我？」

清風站起身，驀然醒覺。

大宗主雙手合十，他微閉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過了好一會兒，他睜開眼睛，雙手張開，大殿之上便閃現出冷月躺在醫院裏的畫面。

「哇！」清風驚呼：「我看到冷月了！」

「是呀，」大宗主幽幽的說：「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因為見到了死亡里發光的月亮，還見到了遠山，所以，她的靈魂認為，自己已經死亡，不能意識自己還活着，需要回去。」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

清風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幕，此時，他的眼中，佈滿淚水，他痛不欲生的又跌坐下去。

「也許，」大宗主喃喃的說：「她正做着靈魂消失前的準備。」

「你幫我召喚她的靈魂吧！」清風顫抖著說：「要告訴她，要活着，她沒有死，要回來——」

「我雖然可以和靈魂溝通，但她和我沒有什麼親密的關係。而現在這個情況，要快點召喚她，太遲的話……可能就會回不來啦。」

「大宗主——」

清風撲通跪落在地。

「我需要你的法力！」

他抱住他的雙腿，痛哭失聲了。

「如果她不認得我，怎麼辦？」

「那就不能按照你的想法，主宰我的生活了！怎樣？」清風瞪着老者，他雙眼血紅。「需要計算一下嗎？已經沒時間了！財務也好，貢獻也好，我都可以做，前提是——一定要讓冷月活着！」

「交易成立了！」

大宗主忽的笑了。

「現在，想召喚她的話，需要一點東西，她珍惜的，認識的東西。」

「噢！」

清風一把拉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

那項鏈上的白金墜子，正是清風送給冷月『天長地久』手鏈上的鑰匙。

「這把鑰匙，就是我們愛情的信物。」清風說。

「好哇！」大宗主接過來。「這個不錯。」他說：「如果讓她回來，就是把她見到的所有光亮的瞬間抹掉！」

「你是說……」

清風咬緊了嘴唇，又閉了閉眼睛。

「你是說，她會忘記我們所有的瞬間嗎？」他大腦在飛快的運行着，回想着他們有關的一切。「你是說，所有的瞬間？」他再問。

「嗯嗯。」大宗主點頭：「是的。冷月，她見到你所有光亮的瞬間。就是說，這把鑰匙所含有的意義會消失……

「她會……忘記……一切嗎？」

「是的。」

大宗主望着絕望的袁清風，把鑰匙，放在他的手裏，變得無限的沉重。

「這是為了讓她回來而做的……選擇吧！」

「好——」清風咬破了嘴唇，咬緊牙關說：「反正瘋子袁清風已經決定從她的人生中消失了！」

「好——」

大宗主雙手一伸，地上忽然出現了一堆篝火。

「我現在要給你一個福利。」他對清風說：「十分鐘后，我將把這白金鑰匙扔進篝火里，那麼冷月，就會在我扔下鑰匙的瞬間睜開眼睛！而你——也會在一瞬間移動！也就是說，讓你的意識穿越時空！最後，你會發現，你在醫院的搶救室里，會真的和她短暫的相聚……怎麼樣？而後，你會漸漸地忘記一切，會回到這裏。」

「那麼，這十分鐘里，我們做什麼呢？」

「我們可以看戲呀！」

「什麼？」

「我說，看戲！」

大宗主雙手一揮，冷月又出現了，她躺在一片五彩繽紛的世界裏，而那個世界裏面有遠山。

「好吧。」

清風微笑着。

那是一個好凄涼，好心酸的微笑。

「冷月……」遠山在喚着她：「月兒……」

「誰在叫我冷月？聲音好親切啊……」冷月呢喃著：「這是哪裏呀？」

「這是在星辰里。」遠山說：「你就是這世間的命星。」

「但我這顆星星快要熄滅了。」她依然在呢喃著。

「怎麼會呢？」遠山撫摸着她的頭髮。「星星跟這天地一樣，是永恆的，都是永垂不朽的。只是它生活在虛空裏，它們墜落的更加寂寞而已……」

遠山輕嘆著。

「月兒，我在這裏，就在你的身邊，我知道，你看不到我，可是我，看得到你……看得見你的頭髮都遮住了你的臉頰。」

遠山溫柔的幫冷月梳理著頭髮。

「你仍然是我的月亮是不是？」他啞聲的說：「我也這麼想……天哪，我多希望早些認識你，在你騎娃娃車的時候，就認識你，就把你追到手，那該多好……」

他輕嘆著，眼睛濕濕的。

「你還是那麼美，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就像有千年沒見一樣，每件事都是那麼清晰……連當年忘記的，都記起來了……記得當初見你的那一瞬間，我就對自己說，這就是我要的女人了。」

他附下頭，去吻她的唇，輕輕地。

「我常常想去見你，想告訴你我不虛此生，想告訴你我活着時候多有意義，想為我們的愛情做個了結，想跟你說再見，想讓你的心得到自由，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

聽到這裏，清風眼睛裏的淚珠，沿着眼角滾落。

他閉上眼睛，新的淚珠又順着臉頰滑落，滑落在聖殿上，又滾落在大殿的地上……

「你是個好女人，」就聽遠山繼續說：「可是你必須學會放棄，然後，才能得到自由……月兒，去試試看吧，我現在對你說，你要好好的聽着——你將會有一個美好的生活，不會再有心酸的夢，每天都快樂的睡覺，還會充滿喜悅的醒來……你會有很多的朋友，並和她們愉快的相處，你將擁有一切，包括愛情在內。」

遠山微笑着，他望着冷月，充滿深情。

「我一直沒有像現在這樣，告訴你我的感覺，但現在，我要說我一直想說的話，月兒，我愛你！我們所克制的那份愛，是造成今天痛苦的源泉……而且，你對這份愛的記憶，不應該使你終身不快樂！我的這些話，句句都是發自肺腑，你聽得到的話，就睜開眼睛吧！這樣，我才能看到你的眼睛，才能跟你說聲再見——」

遠山望着冷月，凝視着冷月，深深地，緊緊地。

「月兒，睜開眼睛吧！我要你回到家裏去——回到你丈夫兒子身邊去！你將不在屬於我……我也……將從你的心中淡出——」

遠山附身仔細的審視她，微笑着。

「再見了，我的月兒——」

此時的遠山，化成一道白光，白光閃過之後，他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