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翟婆子
正午。
時間過的很快，在柴福兒的期盼中，終於等到了老柴家開飯的時刻。
柴福兒看著正房，兩隻眼睛閃閃發光，對著正撅著屁股按照她的吩咐給李氏幹活的小郎悄悄地比畫了一個手勢。
「福兒，娘把飯做好了，趕快回來吃飯了。」林氏這時卻從搭建簡陋的廚房裡擦著手走了過來。
柴福兒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做聲，而是又眼神閃閃發亮的看向了老柴家大門口的方向。
林氏看著明顯不如以前活泛的二女兒，慌神了一下，想到自己的幾個孩子跟著她受的那些罪，想要喊吃飯的話卻怎麼也喊不出聲來，最後只能是用衣角擦了擦眼角，低著頭難受的重新回到廚房忙活著給幾個孩子盛飯去了。
其實說盛飯也只不過是一鍋野菜粥而已，至於管飽的乾糧在農閑的時候是不可能有的，就單單摳搜的林氏給的那點子口糧，恐怕也只夠柴寶泉這個男勞力填飽肚子的。
「哎呦，她嬸今兒這是做的啥好飯食呀，離的大老遠的俺就聞著了。」
柴福兒看著出現在老柴家大門口的婦人時，微微蹙眉……，而當看到婦人身後溜進來的柴蓮兒時，她才露出了笑容，並且對柴蓮兒招了招手。
柴蓮兒顛顛的跑了過來，笑嘻嘻地小聲道：「二姐，這老翟婆子可是讓我好找，要不是我腳快，她都要在人家黑胖家吃上了。」
老翟婆子：五十多歲，好吃懶做，家裡有一個老實巴交的丈夫，兩個兒子不務正業，兒媳婦也得到她的真傳，到誰家就吃到誰家，而且還是一個出名的長舌婦。
柴福兒對著邀功的柴蓮兒會心一笑，小聲道：「沒有被發現吧。」
柴蓮兒一笑，很有相信地道：「肯定發現不了，我到了黑胖家啥也沒說，只是稍微提了提咱奶做的飯香，這老翟婆子就拍拍腚起身往咱家來了。」說著她不屑的沖快要走到正房的老翟婆子撇了撇嘴，道：「就這樣，來前兒還從人家黑胖家裡順了一個菜糰子呢，也不看看人家黑胖家都困難成啥樣了，竟然就黑著心腸的吃人家那一口，也不怕爛了肚腸子。」
柴福兒抽了抽嘴角，很想提醒她一句，比起不知道的什麼困難的黑胖家，貌似好像她們現在過的也不是啥好日子，離三餐不繼也差不多少了，柴三郎和柴小郎小小年紀可是都到了給人家干短工混口飯吃的地步了。
「二姐。」柴小郎見老翟婆子進去了正房，放下手裡的活計，興奮的跑了過來，嘴裡還興奮的小聲道：「進去了，老翟婆子進去了。」
柴福兒站起身，用她都沒有感覺到的憐憫看著眼前瘦骨如柴的柴小郎，抬手憐惜的摸了摸他的頭，眼神暗沉的看著正房，意味深長地笑道：
「走吧，咱們去吃飯。」
「好哩。」柴小郎大概是感覺到了柴福兒的疼惜，他給了柴福兒一個大大的笑容，竟然忘記了害怕李氏，直接拉著柴福兒的手就要往正房走，邊抬腳，還邊興奮地道：「剛才我都看見了，咱奶炒了兩雞蛋呢，肯定是給咱姑兩個人吃的，這會兒說不定還沒被咱姑姑吃呢，正好再去吃。」
柴福兒任由她拉著，寵溺地道：「好啊，小郎待會兒都吃了它，讓她們吃不著。」
李氏共有三個女兒，其中一個出嫁了，而另外兩個女兒卻還留在家裡，一個是十四歲的柴金花，一個是十二歲的柴銀花。柴福兒這兩天的了解，大體的知道這兩個名義上姑姑也不是啥好鳥，自然心底也就不喜兩個人，見柴小郎如此說，她很自然的給與了支持和鼓勵。
柴蓮兒這個時候卻有些退縮了，她膽怯的望著正屋的方向，猶豫地道：
「二，二姐，這樣好嗎？咱們還是別去了，去了也不見得能吃上飯，反過來還得挨咱奶的罵，連累的咱爹娘也跟著受咱奶的氣。」
柴福兒看著懂事的柴蓮兒，更氣柴寶泉兩口子的懦弱和李氏的囂張跋扈。她一把拉過柴蓮兒的小手，一手牽著柴小郎，理直氣壯地道：
「怕啥，奶她不是最要面子，最怕別人說三道四嗎，那今兒咱就當著老翟婆子的面吃大大方方的吃她一頓！」
打從知道柴福兒是被李氏給打死的之後，柴福兒就不止一次的想要替小小年紀就損落的柴福兒教訓一下李氏。也不知道是她心底還存著對李雪柔那個賤人的恨，還是憐惜二房的這幾個孩子？總之她是打著要為了原主報仇的想法，打算好好的教訓李氏那個刻薄狠毒的小老太太的。
而柴福兒有了念頭之後，自然就要多方面的去了解李氏這個人，這就是所謂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結果到也沒有讓她失望，她通過這些天來的觀察和柴蓮兒的話，知道李氏雖然尖酸刻薄，但是卻極其的在乎臉面，就如同那既想當婊子，還想立貞潔牌坊的無恥之徒一樣。當初打小柴福兒的時候，若不是正巧左右鄰居都下地過活去了，李氏也不會那麼下狠手的打柴福兒。
柴福兒了解到李氏這樣的心態，自然就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她先是問柴蓮兒村裡是不是有那不顧臉面去人家蹭飯的婦人，最好是長舌婦的那種。
事情偏偏就那麼湊巧，在這小小的豐慶村竟然還真的有這麼一位極品人物——老翟婆子。
柴福兒讓柴蓮兒故意引了老翟婆子過來，然後她們自然就可以當著老翟婆子的面光明正大到『愛面子』的李氏跟前吃飯了，誰讓李氏在外人面前是個『要臉面』的人呢？
「福兒，蓮兒，小郎，吃飯了，你們幹啥去？」林氏已經盛好了野菜粥，卻不見幾個孩子進屋吃飯便出來看看，正巧看到柴福兒正拉著柴蓮兒和柴小郎往正房去，她趕緊的出聲叫住幾個孩子。
「你吃吧，我們去奶屋裡吃。」柴福兒頭也不回的說道。
本來按說該叫上林氏的，可是柴福兒覺得讓林氏過去只有受李氏氣的份，到後來說不定還連累她們幾個也白忙一場——一頓飯也撈不到，倒是不如讓林氏在自己房裡清清靜靜的吃頓飯的好。
林氏卻是嚇了一大跳，她趕緊走上前，一把拉住柴福兒的小瘦胳膊，急切的小聲道：
「福兒，你忘啦，咱們都分家了，你奶沒有叫咱們過去吃飯，咱們是不能過去的。」
林氏說完苦澀一笑，有句話沒有說出口，那就是過去也不一定能有她們幾個孩子的飯吃不說，到頭來還肯定會挨婆婆的一頓罵。在林氏看來，就算是餓死也絕對不去婆婆跟前討嫌。
柴福兒卻是不了解林氏的這份『骨氣』的，她掙脫了林氏的手，無所謂地道：
「我當然知道奶她沒有叫咱們去吃飯，所以娘你自個兒吃飯吧，我們去奶那屋吃飯去。」說著竟然不給林氏反應的機會，拉著弟弟妹妹便直接衝進了正屋。
「別去……」林氏的話在看到三個孩子進去之後就無奈的停住了，她眼神空洞的看著晃動的門帘子，想著待會兒必定會挨婆婆的一頓好罵，她心底一陣陣的發苦，有心不管三個不聽話的孩子，可是終究是不放心，她如同被定住一般的站在原處，愣神的看著正屋的方向，心底著急萬分……
柴福兒可不管林氏此時究竟怎麼慌亂和無章法，她帶著柴蓮兒和柴小郎到了正屋時，看到屋裡的人已經開始吃飯了，而沒有懸念的老翟婆子也正在吃飯的行列之中。
「你們幹啥來了？！」李氏看到柴福兒姐弟三個，直接氣沖沖的質問道。
柴福兒看著氣如牛的李氏，心底暗笑，知道老翟婆子的『到來』讓李氏心底定然很不爽，這會兒她更樂的是能再給李氏添些堵。她直視著李氏，很自然的回道：
「自然是來吃飯了。」說著還埋怨地小聲又能讓屋裡的人都聽到的嘟囔道：「奶吃飯咋不叫我們一聲，只讓我們在外面幹活，差點耽擱了吃飯呢。」
李氏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平時見到她就嚇得打哆嗦的孫女哪裡來的膽子，竟然在她不招呼的情況下就來不說，還竟然指責她沒有招呼她們吃飯……
「啪！」李氏猛然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撩，家裡來了一位混吃混喝的已經夠讓她氣炸了肺的了，如今到好，連福兒幾個礙眼的東西也來氣她，這讓她如何能咽得下心口的怒氣。
正當李氏要衝著柴福兒三個人開火時，坐在她身邊的小女兒卻先她一步開口道：
「好大的臉，誰讓你們過來吃飯的？趕緊的出去！別在這裡礙眼，沒個眼力價的東西，看見吃的就上，也不嫌寒磣。」話是對柴福兒三個說的，只是有心的人都看向了從頭到尾都埋頭大吃的老翟婆子。
柴福兒自然也看到了吸溜著鼻涕抱著碗正吃的歡實的老翟婆子，她眼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說心裡話，與這婦人一個飯桌上吃飯，她還真有些打怵。
只是雖然如此，這頓飯她卻必須還得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