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雷雨
夏柔愣愣地盯了他半天。
他不客氣地問:「怎麼?現在無話可說了?」
夏柔道:「王天雲,你雖然是個探花郎,卻果然沒有常識,但凡你去了解一下就知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還在狡辯。」
王天雲低聲,「自從你去舍蘇回來之後,我就再也沒從你口中聽到一句真話。」
「疑心生暗鬼,你開始不信我時,我說什麼你自然都不會信。」夏柔道,「放開我。」
「既然你害我損失了一個孩子,你不如還我一個。」
「神經病,你做夢!」夏柔咬牙,「王天雲,你以為你真能打得過我?別逼我跟你動手。」
王天雲眸底壓着冷意。
他起身,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服。
「怎麼?又想跟我動手一次?」
「那都是你自找的。」
王天雲冷笑了聲,再也沒說其他的,打開門走了。
夏柔看着門口有些發怔。
半晌,如畫輕輕走進來,將門關好。
「小姐,姑爺沒去雨濃那邊,是去書房睡了。」
「無所謂,他愛怎樣怎樣,與我無關了。」夏柔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頭,「困了。」
夏柔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還連續地做着噩夢,夢中有人凄厲地喊叫着,直到如畫匆匆進來叫醒她,她才知道,那些喊叫聲不是夢。
「怎麼了?」她問。
「雨濃跳井了。」
「什麼?」夏柔呆住。
好端端一個人,忽然就跳井了?
如畫臉色微白:「真的,今早兒打水的碧兒發現的,現在都嚇得沒回過神來呢,姑爺天沒亮就去吏部了,大公子派人去通知的官府,現在官府的人都來了。」
夏柔發怔:「是因為我昨天踢了她,所以跳井了?」
若雨濃真這個心理素質,也不會今天才跳了。
難不成真有個孩子?
不可能,這是違背科學的。
但她的腦子開始混亂起來,思緒紛亂如麻,理也理不清。
如畫幫她穿好衣服,勸解道:「就算是因為昨天的事,那也跟小姐無關,是她自己想不開,不過我覺得蹊蹺地很呢,她那麼神氣,可不像會跳井的人。」
「我們先過去看看。」夏柔沒說什麼。
礙於王家的地位,死了一個丫鬟而已,其實不是什麼大事,雨濃的屍體從井裏撈上來之後,仵作也是就地驗屍,沒有拉到官府去立案,死因確系是淹死的,官府的人做了個記錄,並且斷定是死於自殺,此事就算揭過了。
雨濃也算是言氏身邊有頭臉的丫鬟了,又沒有娘老子的,便只叫人替她買了副棺材,運出城外安葬去了。
看似處理地簡單,也沒有牽扯到夏柔身上。
可此事一出,幾乎王家所有人都在議論,好像每個人都認定了,雨濃的死都是因為夏柔,她善妒,幾次針對雨濃,眼裏容不下其他女人,不但害死了她的孩子,還逼得她走投無路,選擇了輕生,真是好一個惡毒的女人。
這些話灌入夏柔耳中,不停撩撥着她的心理防線。
她覺得這和她沒關係,但這是一條人命,她心裏也總過不去,如果說雨濃是因為什麼而死,那一定有她的原因,否則這根本無法解釋。
她停止不了胡思亂想,那些難聽的話,可怕的猜測全都在她腦海里不停浮現,她整晚都睡不着,精神一度頹喪。
如畫端來一碗安神茶,擔憂地道:「小姐,不如我請二小姐來陪陪你吧。」
「不用,她也幫不了什麼忙,而且她現在也忙得很。」夏柔端起茶一飲而盡,「什麼茶?怎麼是苦的?」
「安神的,我從巧琴那裏討要的。」
夏柔點了下頭:「那我睡會兒,你忙去吧。」
「好。」如畫輕輕出門,將門關上了。
此時,正值傍晚時分,不知怎地起了風,天上烏雲密佈的,將殘陽一下子隱沒了,天猛地黑了下來。
盛夏的雷雨總是說來就來,這也常見。
如畫瞧了一眼悄無聲息的夏柔房內,便趕去跟其他人收拾東西關窗戶去了。
雷聲大作,雲走銀蛇。
磅礴的大雨宛如箭矢一般朝大地砸了下來。
王車北正點了蠟燭,準備讀書,忽然一個小丫鬟不按吩咐闖了進來,卷進一陣涼風水汽,將他才點的蠟燭吹滅了。
「公子不好了!」
「怎麼?」
「四夫人……四夫人她得了急病!你快去看看吧!」
「嗯?」王車北立刻站起來,「四公子呢?」
「四公子還沒回來,老夫人病著呢,是如畫姐姐叫我來請大公子過去的,這個天氣也不好請大夫。」
小丫鬟說話喘著氣,從頭到腳都在滴水,應是冒着大雨跑過來的。
看來事情確實有些嚴重。
「我去看看。」王車北皺了皺眉。
他尋了屋角的傘,頂着大雨步入夏柔的院子。
院子裏沒有其他人在,這麼大雨,該去躲雨地自去躲雨了。
小丫鬟將門推開,焦急道:「大公子,你快看看。」
王車北略一猶豫:「我不方便,你同我一起吧。」
「好。」小丫鬟走進來,王車北見此才跟着進來。
見屋內昏暗地伸手不見五指,也無人點起燈燭。
小丫鬟道:「欸呀,火摺子被雨水打濕了,我去換一個來,大公子等我一會,我馬上來。」
她飛快跑了出去。
「王天雲?」黑暗中響起很輕的聲音。
王車北還沒說話。
只見夏柔穿着睡覺的裏衣,披頭散髮從黑暗中走來,藉助門外隱漏的一些光,只些許能見個輪廓。
一道閃電亮起,夏柔的面容清晰可見,唯獨那雙眼還隱藏在黑暗中,沒叫人瞧得清。
風呼嘯著,「砰」地一聲,將門猛地帶上了。
那隱約的輪廓也見不到了。
王車北輕咳了聲:「我不是天雲……」
話音尚未落,只見一個溫熱的氣息迅速靠近,站在他面前。
王車北怔了怔,身軀有些僵硬。
「夏姑娘,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我心裏不舒服,都是因為你啊,王天雲。」夏柔的聲音小小的,輕輕的,「你放我走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王車北小心地往後退了兩步,忽然見夏柔身形一個踉蹌,便要往前倒去。
他下意識去扶,她便自然跌入他懷中暈倒了。
觸手的肌膚帶着不正常的溫度,夏柔發燒了。
他正想叫人時,被大風關上的門猛地被人打開。
王天雲站在門口,一道閃電在他背後劃過。
「大哥,原來你是這樣的人。」他聲音低沉。
王車北看着懷中的夏柔,立刻解釋:「並非如此。」
王天雲不再說話,他身後一群丫鬟涌了進來,將蠟燭點起來。
如畫嚇得臉都白了,立刻將自己小姐扶到了床上去。
「大……大公子怎麼會在這裏?」
王車北皺眉:「不是你讓一個小丫鬟叫我來的么?」
「我……我沒有啊。」如畫一臉懵,「哪個小丫鬟?」
「我不知她的名字,是她領我來的,說弟妹忽然得了重病,四弟你又不在,這個天氣大夫過不來,所以請求我來看看。」王車北說話不疾不徐,在眾人的眼神下,坦然自若,語氣半分無心虛之感。
王天雲靜靜聽着,忽然笑了下。
「真的么?也是,有時候,不一定要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我這就讓管家把所有丫鬟召集起來,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丫鬟。」
王車北望着他,眼裏有些複雜。
他頎長的身影穿過眾人的眼神,走到門外。
風已小了,只雷雨依然很大。
「我不願以最壞的標準去衡量任何人的作為。」他輕聲說,「但君子立身正,清者自清。」
說罷,他轉身離去。
夏柔直到第二日才清醒過來,知曉昨夜發生的事,她被震驚地久久無言。
「如畫,你昨晚給我喝的安神茶是哪來的?」她問。
「是巧琴給的。」
「巧琴是誰?」
「是姑爺書房那邊服侍的丫鬟,到我們院子來的不多,小姐可能沒印象。」
夏柔腦海中彷彿劈過一道閃電。
「是王天雲的人?」
她不信,不信事情是因為巧合。
但她更不願相信,這事是王天雲策劃出來的。
她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不可能突然就發燒,還夢遊,才過了一晚上,又什麼事也沒有。
「王天雲呢?」她冷聲問。
「去上朝了,沒回來呢。」
「那……王車北呢?」
「大公子?我也不知道。」
夏柔想了半天,問:「你說,昨天是一個小丫鬟故意引王車北來的?」
「大公子是這麼說的,不像假話。」
「那個丫鬟是府上的嗎?」
「姑爺把丫鬟都找來了,讓大公子辨認了,大公子只看了一眼就走了,大約是沒有的。」
夏柔低着頭,嘲弄地笑了聲。
當然是找不到了。
她望向雷雨過後澄澈的天空,輕聲道:「如畫。」
「嗯?」
「看來這次可以離開了。」
「什麼?小姐。」
「我離開王家后,你想繼續留在這裏呢?還是回侯府去?」
如畫愣了半晌,大約也明白了她即將面臨的處境。
她眼圈紅了。
「小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不如,你去護國公府吧,你還可以和青杏作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