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人類的不甘心
凌晨五點,陳華和吳波走出了北京站,一位年輕人迎面走來,「師傅,您哪?要車不?」
陳華點點頭,「要。」
「那就請跟我走吧!」年輕人一擺頭。
陳華和吳波也沒有想那麼多,跟在年輕人身後向一輛計程車走去。
吳波一邊走著一邊打著哈欠,一副要死人的樣子。
年輕人拉開了後車門,「您二位請!」
吳波也不吭聲,走到副駕駛的位置,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陳華上了後邊的座位。
年輕人坐到駕駛位置,問道:「您二位這是要上哪去?」
「中原大廈,師傅,知道嗎?」陳華用中原話反問道。
這段時間可能是經常和呂梁黃純在一起,總是愛說家鄉話,所以這會兒迷迷瞪瞪地就順嘴說了家鄉話。
「知道,知道,二位坐好了,一會兒就到!」年輕人發動了車。
陳華便沒再說什麼,眼睛有些發澀,他乾脆仰臉靠到了車座的後背上,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雖然睡的是硬卧,但在火車上是根本休息不好的,兩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也沒有注意到計程車司機根本沒打表。
吳波閉著眼睛在副駕駛上打瞌睡。
陳華在後座上閉著眼睛想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陳華漸漸感到不對,按時間算,應該已經到了中原大廈,怎麼車子還是沒有減速的意思?
他睜開眼睛看向車窗外,永定門橋的圖標進入了眼帘,他心裡一驚。
「師傅,你這是想把我們拉到哪裡呀?」陳華笑道。
「哥們,您是不是誰迷糊了?」
「我是誰迷糊了,那師傅你告訴我,中原大廈在那條路上呀?」
「潘家園嘛,咱倆不是去過嗎?你真是誰迷糊了!」吳波不睜眼地在哪裡數落陳華。
年輕人立刻踩了一下剎車,手一哆嗦,方向盤都不穩了。
吳波的身體沒有任何預防,猛地一晃,緊跟著往前衝去,腦袋差點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他剛想斥責司機,「這好好的路上跑著,幹嘛緊急剎車?」就聽司機在旁邊哭聲唧唧地說道:「二位哥,我錯了,我這就送你們回潘家園!」
吳波這才完全醒來,瞪眼看向車窗車窗外面。
「呵呵,我吳波在自己家院里崴了腳,稀罕!」
「哥們,兄弟錯了,您二位大人有大量,消消氣,兄弟今天沒長眼,但長了記性,今兒你們的車錢,兄弟一分不要!」年輕人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為什麼這麼對待我們?」陳華冷聲問道。
「讓我說實話嗎?」年輕人說話的時候已經調轉了方向。
「當然聽實話!難不成我們要聽你說假話嗎?你可真給我們北京人長臉!」
吳波要不是看在對方開車的份上,真想用巴掌拍拍他的臉。
「這位哥,都怪你那位兄弟說話腔調帶著***的腔,所有我才......」
陳華見他說話咽了半句,就追問道:「就因為我的口音中帶著***的口音,你才這樣對待我們?憑什麼呀?」
「因為***的人太壞了,前幾天,一晚上把我們小區臨街的那一排房的空調主機全偷走了,這還不甘心,接著把馬路上柵欄的墩子都給掃蕩了,結果讓警察給逮了個現行!」年輕人的口氣裡帶著憤恨。
陳華聽著年輕人不像是說假話,便問道:「他們一共多少個人?一晚上能幹這麼多的事?」
「二十來個人,老丫挺的,都忒壞了!」年輕人回答道。
「他們偷空調主機?偷這些東西幹嘛用?」吳波不明白地問道。
「幹啥用,拆毀了當廢品賣唄!裡面有銅管嘛!」年輕人狠聲說道。
「看來他們是一群偷盜團伙,真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整個中原人都得跟著背罵名,真夠噁心人的!」陳華有些汗顏地說道。
「啥偷盜團伙,就是一群來京城打工的,好多個都是老娘們,可能是沒找到活干,晚上拖著自己的男人出來幹壞事,有的還帶著自己的兒子!」年輕人氣哼哼道。
「你說還有很多婦女?」吳波簡直是震驚了。
「當然了,如果不是這些女人蠱惑自己的男人,他們也許不會想到做賊,妻賢夫禍少!丫挺的,我要是娶了這樣的女人,我一天揍她三回!」
「閉嘴吧您!」吳波沒好氣地說道。
年輕人快速看了一眼黑著臉的吳波,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講的不合適了,惹了對方生氣,便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這段時間吳波在源水的工地,沒少接觸鄰近的村民,工地上有時候臨時需要一些小工,經常會有女人混在其中,她們像男人們一樣能幹。
他心疼這些女人,不願讓姚青陽使喚她們,覺得這些重體力活都應該是男人乾的,結果那些女人一聽,不願意了,哭著喊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扛著水泥袋子就走,一點都不輸給男人。
其實,不是她們願意像男人一樣出來掙這份苦力錢,是因為她們的家庭需要她們出來掙這一份錢。
那些任勞任怨的農村婦女們是他眼下最為敬佩的人,他不敢相信那麼瘦弱的一個肩膀,是怎麼扛起一個家庭的重擔的?
他有時真的痛恨那些打罵女人的男人,一樣的下地幹活,回到家裡,女人還得餵豬、做飯、洗衣服、帶孩子,甚至有的還得伺候老人!
她們要比那些男人為這個家庭付出的多得多,卻並沒有換來那些男人的疼惜!
......
天已經蒙蒙亮了。
吳波的心裡很壓抑,他搖下車窗玻璃,望著即將消失的霓虹閃爍,深深吸了一口氣。
陳華一直沉默著,他想到了綠城火車站廣場上,那些隨地躺著的農民們,很多都是拖家帶口的,不知道是回到原籍?還是奔向下一個城市?他的心裡忽然有些揪扯的難受。
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中國農民被外向型經濟捲入到世界經濟的鏈條之中,大量農村勞動力進入城市,成為第二第三產業的從業人員。
窮困了多年的農民們被繁華的城市所誘惑,不問所以一頭扎了進來,卻發現這個城市根本容納不下他們,所以他們拼了命的想留在曾經兒時就夢想過的地方......
出了這樣的事情,陳華不知道,這是飲鴆止渴?還是一種不甘心?
看來只有上天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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